為了搶救一個非洲嬰兒

漢斯·貝克

在全世界的哀悼中我想補充我與克勞德，皮洛恩(2)的一段特定經歷，一段只有很少人知道卻值得留在歷史上讓更多人認知的經歷。因此，我寫這篇短文。

多哥世界語者格勃格洛，科非是我從1984年起的合作者和朋友。除了在他1990年8月13日的信尾唯一一次提到過一句“我剛剛生了一個兒子”，在我們以往的許許多多通信中談論的都是世界語，從來沒有涉及個人問題。

我感到驚喜，祝賀他并談到了他的第一個孩子?？墒蔷o接著我們又繼續為世界語在非洲的發展而合作。過了幾個星期，過了一個月。90年10月2日傳來了消息：嬰兒的心臟不正常，呼吸困難，需要手術，但在多哥無法進行，科非請我在歐洲尋找幫助。怎么辦，我寫信并打電話給外國一些醫生和世界語者。他們寄給我一些醫院資料和援助機構的地址，如：《乘飛機出診的醫生》、《人類的地球》、《青紫嬰兒》(3)等。

在還沒有電子郵件的年代這是很慢的。10月10日克勞德，皮洛恩回信給我提到了他與《人類的地球》在瑞士的分支機構和一家私人心臟診所的聯系。同時我也發現了天主教圣，文森特在尼日利亞和加納援助機構的地址，也許手術可以在那些地方進行。此時小德齊法躺在多哥最好的醫院，同時準備被送交象牙海岸或尼日利亞的手術間。

11月15日小孩的父親格勃格洛通知我當地醫生已把全部檔案轉交給瑞士《人類的地球》在多哥的女代表。決定是倉促的。11月30日我與克勞德，皮洛恩通電話。他的聲音使我平靜了下來?！度祟惖牡厍颉吩诼迳?瑞士)接受了他的請求并在一月份為孩子動手術。荷蘭的其他一些醫院也在準備，只要求17000盾(8000歐元)的優惠費用。不過事情在瑞士很順利?？藙诘隆てぢ宥髦苯优c格勃格洛，科非組織了把孩子轉運到日內瓦。1月21日完成。1991年5月13日德齊法健康地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德齊法長大了，成了一位青年，一位有思想有感情的年輕男子。2007年底非洲世界語中心發表了他寫的一首獻給克勞德，皮洛恩的詩《我的最初想法》。收到了這首詩以后，克勞德，皮洛恩寫了以下的信。

親愛的德齊法：

多么意想不到的好消息啊!你說“也許你已把我忘記”。絕對沒有!絕對不可能!我和我的太太都非常清楚地記得我們去日內瓦醫院看望你的情景。我們看望過你很多次。我清楚地記得你住的病房。我記得有一次我們去你的特殊病房，一個有適合小孩玩的各種玩具的地方。但主要的還是記得護士在手術后帶我們去你病房時說的頭幾句話。我問她你怎么樣。她告訴我說：“他的身體很好，可是手術以后顯得很不高興，完全不笑了?！?/p>

這話使我害怕。我們問自己是不是手術，可能是麻醉在你的腦子里留下了后遺癥。你還這么小，這么年輕，這么脆弱，很容易受損傷。我們來到了你的病房。的確，你顯得很不高興，一點都不笑。你甚至有點想哭。這不奇怪。你還不認識我們。你處在一個對你來說完全陌生的環境。我們開始與你一起玩，撫摸著你，逗你，給你唱歌以便吸引你的注意，可是你越來越顯得不高興，愛哭。非常感動人，因為看來你在抱怨什么，沉默不語。自然，那時你不說。我們不知道怎樣才能使你不抱怨。我們不明白。

我對我的太太說：“他不高興可能是因為他沒有聽到在自己的國家里習慣聽到的語言。也許我能模仿非洲語言的音，會有所幫助?！弊匀唬疑踔敛恢滥愕哪刚Z叫什么語，不知道它怎樣發音。我并不希望會有什么結果。可是因為我在那里，沒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可做，為什么不試試呢?當時我記起在西非的各種語言中有一個特別的音，發這音時人們都同時發“格”和“勃”。因為你的姓寫成格勃格洛，我想，這頭兩個字母就代表那個音。我就試著發音，帶著幾個元音和一些毫無意義的輔音來發，用這些音我試著模仿非洲語言的音樂。同時用嘴唇發“勃”和用喉嚨發“格”我一點都不成功，可是我試呀試，試了許多次。如果當時有某個外國人在場的話，他肯定會覺得我很可笑。事實上以前我聽到過的那些單獨的非洲語是斯瓦希里語(4)、林加拉語(5)(來自金沙薩地區，我曾在那里工作過)和齊尼亞盧旺達語(6)，這種語言我在盧旺達短期工作時聽到過。我試著模仿它們的音。可是你還是保持著不高興的表情。假如有人把我在你病房的表現拍成電影，看到我如何小丑似地希望打動你的心或者你的思想，你一定會大笑不止?？墒呛翢o結果。那是正常的。那時我想：“也許，如果我叫他父親的名字，德齊法會聽懂它，會有效?！庇谑俏乙淮斡忠淮蔚刂貜汀翱品?，科非，科非”。真的，你臉上的表情馬上改變了。以前你一直看著天花板，可是我一說“科非”你的頭馬上轉過來筆直地看著我的眼睛……你笑了!

那個時刻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即使再活200年我也不會忘記。那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刻之一。我的太太也欣喜若狂。從那時起你臉上不高興的表情就完全消失了。我們一起玩，你顯得非常滿意。在以后的一次看望中，你還高聲大笑起來。護士們對你的變化都感到十分驚奇。她們肯定會問自己我們是用什么驚人的方法使你的心情變好起來的。

我衷心祝愿你在明年高中畢業考試中取得好成績。請轉達我對你父親的衷心問候。我不能保持與他的聯系感到很遺憾。我實在太忙了。我有三個兒女。大女兒45歲，是一位女教師。兒子41歲，是一位計算機職業工作者。小女兒39歲，也是一位女教師，但現在不工作，在家照顧兩個兒子，一個8歲，另一個6歲。

最衷心的祝賀你。

克勞德·皮洛恩

需要用什么話來結束我的這篇文章嗎?克勞德，皮洛恩，知識分子、作家、心理學家，同時也是一個請他幫助就馬上行動的人。正如猶太諺語所說：救活生命也救了世界。小德齊法的心由于皮洛恩在繼續跳動。現在它在有力地跳動并在許多詩歌中表達自己。只是克勞德，皮洛恩的心卻不再跳動了。

(1)原題《只是他的心不再跳動了》，本題是譯者根據內容給的。

(2)克勞德-皮洛恩(claude Piron)瑞士人，作家、心理學家和教育家，1931年出生于比利時那慕爾市。1956至1961年任聯合國翻譯兼書記員，以后多年在日內瓦、亞洲和非洲一些有關健康的組織工作。1958年起為國際世界語協會終身會員。1979年至1988年為國際世界語科學院院士。1973年起在日內瓦大學心理和教育科學專業任教直至1994年退休。退休后他的主要活動是培訓青年心理療法工作者。1958年起他為國際世界語協會名譽會員，作品頗豐，其作品兩次得獎。皮洛恩于2008年1月22日去世。國際世界語界陷入一片悲傷之中。許多人發表文章表示哀悼，本文是其中之一。

(3)因心臟有先天性缺陷生下來皮膚呈藍色的嬰兒。

(4)坦桑尼亞、肯尼亞等的正式語言，非洲通用語言之一。

(5)在剛果、扎伊爾通行的一種班圖語。

(6)中非國家盧旺達的主要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