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福布斯》雜志公布的“全球稅負痛苦指數排行榜”中中國排名靠后,一時中國宏觀稅負的爭論再度熱化。
宏觀稅負的度量:標準與現實的差異
理論上講,宏觀稅負是指一國一定時期(一般為一年)內稅收總額與該國同期國內生產總值的比率。但是由于我國政府收入結構比較復雜,人們常從不同角度使用三種口徑衡量我國的宏觀稅負。一種是按照狹義稅收概念使用的小口徑,即是用各類稅收收入與GDP比值來計算宏觀稅負;二是按財政預算內收入占GDP比重來衡量宏觀稅負;三是用政府獲取的預算內外收入與GDP的比率衡量。
當政府獲取收入主要是稅收時,用小口徑衡量宏觀稅負無可厚非。但是政府的收入結構比較復雜,非稅收入占有較大份額時,仍然用小口徑衡量,就不能反映總體負擔水平了。要按照全口徑準確度量我國實際的宏觀稅負,還面臨著一些現實問題。其中最主要的問題是政府部門還存在很多非規范的收入渠道。而且某些體制外收入難以在體制內反映出來。龐大的非正式經費體系難以反映到政府的統計數據中。政府部門亂收費亂罰款以及一些亂支出就更未在統計之列。
其實,衡量一個國家總體稅負程度,應該不存在所謂大、中、小的標準。一個國家宏觀稅負程度的度量只能是一國政府全部收入與GDP比值,因為不管采取什么形式,畢竟政府從公民手中獲取了各種類型的收入。大中小的標準只是從政府收入負擔比例的角度說明收入結構的一種方式罷了。否則按照狹義的標準衡量中國的宏觀稅負,就會與現實嚴重出入。
宏觀稅負的比較:時間與國別的參照
目前評價我國宏觀稅負水平主要存在兩類觀點:一是,國家稅務局的官方觀點,從狹義的角度計算中國宏觀稅負,認為我國宏觀稅負水平并不高。國家稅務總局計統司公布我國2006年宏觀稅負(稅收收入與經濟總量的比值)為18%,比2005年漲0.5個百分點,但仍低于發展中國家3個百分點左右,比發達國家低約12個百分點。二是,一些學者研究認為,中國宏觀稅負處于一個較高的水平。其中周天勇認為,去年政府財政收入接近3.2萬億元,如果加上1.3萬億元的預算外收費、土地出讓金5000億元、社保8000億元等預算外收入,我們真實的稅負已經達到31%至32%,這種程度的實際稅負已經相當高了。那么根據中國的具體情況,我們應該如何分析我國的宏觀稅負水平呢?
盡管衡量宏觀稅負應該只有一個指標,但是就中國特點來說,分別分析不同口徑的稅負及其變化情況,并比較不同發展程度國家間的稅負水平,可以看出中國宏觀稅負的特點。
宏觀稅負先降后升。僅就預算內財政收入看,1978年我國財政收入占GDP比重為31.2%,從1978開始,財政收入占GDP比重持續下降。1995年10.7%,達歷史最低點。1996年宏觀稅負開始持續增長。
收入結構不夠合理。根據世界銀行《世界發展報告》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政府財政統計年鑒》所列100多個國家和地方的中央政府財政收入構成表,可以看出,大多數國家非稅收入所占比重在10%~20%之間,許多高收入國家甚至低于10%。而我國非稅收入與稅收收入之比都大于1,最高年份達到1.89。平均1.4。盡管近幾年非稅收入增長沒有稅收收入快,但仍然處于增長之勢不算一個正常的現象。這說明沒有主動去削減非稅收入中占主導的收費項目。在稅收收入快速增長過程中,沒有有效地利用稅收收入的替代效應。
財政收入增長較快。財政收入快速增長的原因當然是稅基的擴大,但是自1996年以來,我國財政收入增長率明顯高于GDP增長率。尤其是2003年以來,增長更為迅猛。因此,稅收增長是GDP增長與1994年實行的新稅制共同作用的結果。財政收入的增長率大大高于GDP的增長率(見圖1),這說明主要原因由我國稅負較高所驅使的。1998年以來,宏觀稅負年均增加一個百分點以上。
在財政收入的增加額中,稅收的增加額占有較大比例(見表1、表2)。財政收入增長過快反過來說明了,我國宏觀稅負的水平是比較高的。
那么我們如何看待宏觀稅負的國別差異呢?

西方國家的宏觀稅負,是政府公共收支在經濟比較發達,各項制度比較完善的情況下達成的一種均衡結果。
僅從靜態的數據比較,中國當前狹義的宏觀稅負沒有達到一些國家總體宏觀稅負的水平,但是按照中國當前狹義稅負的增長態勢,當中國的人均GDP達到其他國家人均GDP水平時,中國狹義上的宏觀稅負也會處于一個較高的水平,那么反過來說,在現有的征收水平上看,中國狹義的宏觀稅負盡管數據相比較低,實質上則不能說是較低的水平。
宏觀稅負的實質:政府與市場的配比
判斷宏觀稅負水平的高低,根本在于比較規范的界定政府收支規模的標準和機制,體現政府與市場的配比關系。
我們評價宏觀稅負是高是低,在市場經濟條件下,宏觀稅負與經濟發展關系的實證分析是有一定幫助的。宏觀稅負實際上是在市場經濟環境下,在政治領域不同層次的微觀條件下進行公共選擇的宏觀結果。也是一個動態彈性的判斷過程,最終要看是否有利于經濟的增長,是否有利于社會和諧,更好地體現公共性。
僅從政府的角度看,最優稅率應該為稅率提高增加的稅收恰好等于稅率上升導致生產下降造成的稅收損失。不管什么形式的政府,政府賦稅最終都會受到潛在的約束。
長期來看,在微觀水平上,政府的賦稅不能影響到個人產權保護,也就是個人的財產權利不能被過高的稅負所剝奪,否則宏觀稅負過高不僅僅會產生一個宏觀經濟學中的擠出效應問題,而且造成一個完善市場經濟所需要的制度激勵問題。
當然,公共產品不是天上掉下的陷餅,不是免費午餐。宏觀稅負是總體公共產品的價格支付,當納稅人憧憬公共教育、公共醫療等各類的公共產品和公共服務,并且開始關注稅負輕重時,說明納稅人公共選擇的意識開始覺醒。
公共產品的核心是公共選擇,缺乏符合中國特點的公共選擇機制,就會產生許多公共產品的幻覺。最后納稅人的公共福利還是未能提高。當一個個公共產品的幻覺破滅時,納稅人的痛苦指數自然很高。
評價宏觀稅負的高低并無一個絕對的標準,對宏觀稅負的關注,涉及政府支出范圍如何合理化的問題。社會處于不同的發展階段和發展形態,宏觀稅負水平會有所不同。當政府的開支缺少比較直接有效的約束時,不管怎么辨稱宏觀稅負處于低水平也沒有什么意義。所以,判斷宏觀稅負的高低必須與政府的支出行為聯系起來。
宏觀稅負的優化:改革與發展的并重
中國的發展與改革無非要處理好目標與過程的關系。在發展與改革的過程中,既需要一定的財政收入保障公共需要,又不能因為過高稅負而抑制經濟發展。因此財政管理的變革是經濟體制改革與政治體制改革一個重要的交接點。針對我國宏觀稅負的現狀和發展趨勢,需要規范政府收入構成和收入行為,提高政府收入能力,強化收入管理,保持一個合理的稅負水平,實行“高稅基,低稅率”政策,藏富于民。約束政府在財政體制外對經濟資源的控制行為,將一切代表政府行為的收支都納入統一預算管理。
(作者單位:華中師范大學政治學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