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對于“法律行為”概念的爭議主要集中在兩個問題:其一是法律行為是否僅指合法行為;其二就是法律行為的是否界定為“意志性行為”。本文從人權角度、實踐角度、民法角度對法律行為的“意志性”進行分析,得出法律行為“意志性”理論的局限性,法律行為應該排除“意志性”,著眼于“法律性”。
[關鍵詞]法律行為 行為能力 意志性 事實契約
[中圖分類號]DF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489(2008)02-1-01
法律行為的概念源自民法。“從法律的發展來看,法律行為制度主要是從契約制度和遺囑制度中抽象而來的。”1986年我國頒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為了避免“無效法律行為”這一“不合邏輯用語”引起的概念混亂而采用了法律行為乃合法行為的觀點,將民事法律行為定義為“公民或法人設立、變更、終止民事權利和民事義務的合法行為”,但是法律行為是合法行為的觀點并沒有因為法律的權威性而成為法學界的主流看法,遭到了越來越多的質疑,現已被法學界所普遍否定。自此,對于法律行為概念的爭議,就由原來的兩個問題即法律行為
的合法性和法律行為的意志性,聚焦在法律行為的意志性問題上。
一、法律行為的意志性問題
各國學者對“法律行為”的理解有共同性,即強調行為人的主觀狀態,意識與意志是法律行為的必備要素,無意識則無法律行為。我國的傳統教材一般也采用此種觀點,將法律行為定義為由法律規定和調整的,能夠引起法律關系產生、變更和消滅的人的有意識的活動。“法律行為是能夠為人們的意志所控制的行為,具有意志性”。尤其是民法領域,更強調“適格”的行為主體,即具有相應的行為能力,能認識自己行為的性質、意義和后果而且能控制自己的行為并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因此,公民是否達到一定年齡、神志是否正常,就成為公民享有行為能力的標志,也是行為人的行為是否構成法律行為的因素。
在這一角度,未成年人、精神病人及其他人在無意識或下意識狀態情況下就和小動物們劃了等號,因為他(它)們都是對自己的“意志”(即“行為”的“意義”)“無”意識,不能夠加以自我“控制”,無論其行為是否引起權利義務產生、變更、消滅的法律后果,都不將其納入到法律行為的范疇中。
二、對法律行為的意志性分析
(一)人權角度的意志性分析
如果不將未成年人、精神病人所為的有法律意義的行為作為法律行為看待,那么未成年人、精神病人的人權是不是就受到了歧視呢?因為其強調法律行為主體的行為能力,強調法律行為的意志性。在這種角度下就將人抽象化為兩種:“有意志”和“無意志”。那么“無意志”的人也就和小動物劃了等號。人權之證成方式的邏輯是:人們擁有權利的唯一理由是:他們是人。人之所以擁有權利,是因為他是一個人。所以,人權往往被定義為人應該享有的權利。未成年人、精神病人雖然在年齡或者智力上不同于“常人”,但不能因其“意志性”的差異就將其與小動物同等對待,剝奪了其作為人的權利。德沃金認為在所有個人權利中,最重要的是關懷和尊重的平等權利,即每個人都有“作為平等的人被對待”的權利,或者“社會應當予以尊重,承認其尊嚴和平等考慮”的自然權利。強調要認真的看待公民權利,指出只有政府認真地看待權利,它才能夠認真地看待法律,才能夠重建公民對法律的尊重。為此,政府必須接受人類尊嚴的觀念,在處理復雜的社會問題時,要注意保護個人權利。法院在處理案件,尤其是憲法案件和棘手的案件時,應根據公認的道德原則作出保護個人權利的決定。這是德沃金的權利的核心所在。
(二)實踐角度的意志性分析
“法律行為雖然在通常情況下都是有特定意志的行為,但在某些情況下也可以是無特定意志的行為,如在因侵權行為而形成的許多債的法律關系中,侵害人的行為就可能是無過錯的無特定意志的行為;在因過失而引起的各種刑事法律關系和民事上的債的法律關系中,就行為與侵害結果的關系看,也不能認為行為是特定意志的行為。因為在疏忽大意過失的情況下,并不存在使侵害結果發生的意志行為,盡管行為也有某種意志;而在另一種過于自信的過失中,也不能說侵害者的行為是導致侵害結果發生的意志行為。”雖然傳統法律行為理論認為,既然法律行為之效果是當事人的意志所追求的,那么必然有某種與法律效果相關的意思存在于他的行為之中,并且該意思應當通過一定的行為表示出來。換言之,法律行為必然包含至少一項意思表示。
(三)民法角度的意志性分析
有學者認為,法律對不具有相應的行為能力的行為人所實施的行為作出“無效”(否定性)的評價,其價值取向不在于限制無行為能力人和限制行為能力人的行為,而在于保護未成年人和精神病人的權益,避免因其自身意思能力的缺陷而導致利益受損。在未成年人和精神病人實施的與其行為能力不相適應的行為中,除了定型化的交易或單純獲益的行為以及限制行為能力人事先或事后獲得其監護人同意(追認)的行為以外,法律并不賦予其行為以“有效”的效果,其相對人不得依據該行為對未成年人和精神病人主張權利。對于定型化的交易行為和未成年人或精神病人純獲利益的行為,法律并非因為其行為的缺陷而確認其無效,而是確認其有效。法律對無行為能力人和限制行為能力人的保護優先于對交易安全的保護。
三、對法律行為的意志性思考
“新托馬斯主義法學”主要代表人物馬里旦,其法學認識論的一個顯著特征就是以對思辨認識的區分而強調法學是一種實踐科學。他認為:為認識而認識的理論科學有其本身的目的;而實踐科學的認識是為著調節人的行為:它們之專注于認識不再只是為著認識,而是為著行動,為著獲取某一對象,這種對象是某種實踐的東西(一種有待完成的行動),一種知識……在實踐科學中,不僅(指導行動的)目的,而且對象(有待產生的人的行動、可行性)也滲透著實踐性。因而我們可以斷言,法律是一門實踐科學,因而它的目的是按正義調節人的社會行動;而它的對象是人的行動,是可由理性尺度來衡量因而服從于一種強制力量的人的行動。一方面是說如果人們的行為輻射至他人和社會,并導致社會作為一個整體對其作出反應與評價,即社會從法律層面對它作出肯定或否定的態度表示,那么這種行為就具有“法律意義”、“法律效力”產生“法律效果”,是法律行為;另一方面固然法律行為是法律關系產生、變更、消滅的主要法律事實,但是法律行為的功能并非限于產生、變更和消滅法律關系,還能產生其他法律效力和意義,例如違反強制性規定的合同,也是一種法律行為,這種無效的法律行為也會產生一定的法律效果,當事人承擔無效合同的法律效果。既然承認法律行為包括合法行為和違法行為,合法行為會產生法律保護的法律效果,違法行為會產生法律懲處的法律后果,以“具有法律意義”、“法律效力”、“法律效果”來界定法律行為是比較合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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