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時代的婚禮記憶

□ 張亞麗 口述 本刊記者 鄭旭記錄

張亞麗

職業：醫生

感言：改革開放以后，人們的生活水平提高了，婚禮的形式也由簡樸到隆重，由模式化走向個性化，進入了現在的策劃時代

今年8月8日奧運會開幕式之前，張亞麗和愛人小吳領了結婚證，現在，她正在策劃自己“獨樹一幟”的個性婚禮。婚禮對于生于1978年的她來說，并不陌生，從上世紀80年代開始，她就聽過父母的結婚故事，之后，她跟著父母參加親戚的婚禮，到后來工作后參加同事、朋友的婚禮，感受頗深。

不同時代的婚禮給她帶來了不同的記憶片段，這些片段連接起來，就是改革開放30年間北京婚禮的變遷史。在此，張亞麗向本刊記者講述了四個婚禮，在她看來，改革開放以后，人們的生活水平提高了，婚禮的形式也由簡樸到隆重，由模式化走向個性化，進入了現在的策劃時代。

1976年 結婚要單位開證明

小學二年級時，有一次我媽“翻箱倒柜”地拾掇過季的衣服，一本印有毛主席半身像的影集被翻了出來。我好奇地掀開厚厚的封皮，扉頁上是一段毛主席語錄，再打開是一張我爸媽的黑白合影。

聽媽媽說，那是她和我爸的結婚照，而且是結婚登記以后才照的。照片上兩個人靠的不是很近，笑得也還有些靦腆。我媽說，當時北京城里人結婚還好些，能去照相館花幾毛錢照張相，可在有些偏遠的鄉村，有的人家結婚，連張留念照都沒有。

那是我媽第一次和我說她結婚的事情。爸媽是經人介紹認識的，見面之前我爸是在部隊服役，媽媽在工廠里工作。媽媽說，她們那個年代，雖然還有父母包辦婚姻的現象存在，但許多城里的未婚女青年已經有了自己選擇對象的權利和標準。

兩個人見面認識之后，我爸就回部隊了，很快，我爸就給我媽寫了第一封“情書”，不過，說是“情書”似乎不太恰當，因為信的內容無非就是同志般的問候和回部隊以后的一些訓練情況，信的結尾是“希望我們共同進步”一句，整封信讀下來連一個曖昧的詞都沒有。后來兩人的書信往來頻率高了，很快確立“朋友”關系，但是信的內容并沒有因此升溫。

聽爸說他們當時想結婚也不像現在這么簡單。1976年，爸媽決定結婚之前的幾周，他們各自給單位打報告提出結婚申請，等了好長時間組織上才審查批準他們的婚事，而結婚登記時，他們還要拿著雙方單位的證明才能到民政局辦理手續。

至于后來的婚禮，據我媽說辦得很簡單，他們買了幾斤水果糖，擺了幾桌家常菜，在雙方親朋、領導以及戰友、工友的祝福中，中規中矩地完成了終身大事。婚禮之前添置的大件無非就是當時的“三轉一響”：手表、自行車、縫紉機和收音機。她還說，爸爸對收音機很鐘愛，每天六點半會準時收聽《新聞和報紙摘要》。

1988年 結婚大辦流水席

1988年，我第一次參加婚禮，當時是我姨姥家的表姨結婚。那場婚禮是在北京市房山區蒲洼鄉一個村子里辦的。結婚當天，我們一家四口去得很早，媽媽拿出50元錢作為禮金送給了表姨。

表姨在婚禮上盤著頭，化著很淡的妝，穿的是一套紅色開襟的禮服，據說禮服是在鄉里的一家很好的裁縫店里請師傅做的，料子看上去中等偏上。表姨夫算是一個帥哥，但由于年代的原因，他那天看上去顯得很老成，頭發是在理發店吹過的，之后用發膠定了型，他外面穿的是一套灰藍色的西服，里面是一件白色襯衣，沒有系領帶，皮鞋擦得很亮。

我媽說，上世紀80年代的北方鄉村，辦喜事、吃酒席基本都是在家里，條件好一些的可以去鄉里的招待所，北京也不例外。表姨結婚那天，酒席是在家里辦的。一個偌大的庭院中，屋前屋后擺了二十幾張桌子。在庭院的東北角，壘砌著幾只大鍋。準備酒席的大師傅是從別的村請來的，打下手、幫忙做后勤工作的是村里的親戚。

我們一家四口上午九點多到了以后，就開始入席吃飯。但在我們來之前，表姨姥已經送走了一撥本村的客人。我媽說這叫流水席，也就是桌子還是那些桌子，來道喜的客人隨便坐，吃完一撥走一撥，而菜是循環供應的。現在想起來那頓飯很一般，一共四個涼菜，四個熱菜，最好吃的應該是那道“醬肘子”。大人們喝的是當時被稱為“四大特區”的幾種白酒，而我們小孩喝的是鄉里飲料廠加工的水果味飲料。現在我做醫生了才知道，那種飲料是用糖精、色素加上涼水兌的，很不衛生。

表姨的婚禮以后的很長一段時間，我和家人參加了幾次親屬的婚禮，但其內容和流程都差不多，只是多了司儀、樂隊等“節目”。

1997年 迎親車隊排到小區門口

1997年，我讀大二。或許因為香港回歸，這一年，親屬家幾個年長我幾歲的人都陸續舉辦了婚禮。那年夏天，我的一個本家哥哥娶到了戀愛4年的嫂子。迎親那天，我們一家到哥哥新房的樓下等待新娘。在這之前，媽媽把200元錢給我了大伯（哥哥的父親）。

上午10點多，哥哥新房所在地的小區門外，鞭炮響起。來參加婚禮的大人和孩子們都涌向小區的門口，我被媽媽拉著朝著人群涌動的方向走去。不一會，長長的車隊便駛進小區。我記得當時排頭的車是“奧迪”，往后依次是“捷達”“桑塔納”，還有幾輛我不認識“牌子”的車，排在最后的是4輛“金杯”面包車。人群中有細心小朋友數了一下，那天為哥哥迎親的車大小加起來一共20輛，以至于車尾排到了小區門口。

“奧迪”停在了新房的單元樓下，哥哥把穿著婚紗的嫂子從車上抱下來，伴娘伴郎緊隨其后，新娘一方親屬以及兩名攝影師也跟著走進了新房。兩室一廳的新房被裝點得滿是浪漫的味道，臥室的粉紅色的墻壁掛上了一張被放大的結婚照，聽說是在北京一家著名影樓拍的，動作造型是經過店內專業人事包裝設計的。

哥哥的婚禮辦很隆重，酒席是由房山區一家條件和服務水平都很高的酒店承辦的，當時的標準是280元一桌，每桌10人。有意思的事，在那次婚宴上，我發現，九年前“醬肘子”這道菜有個新名字，叫“虎皮肘子”。以前婚宴上人們并不受寵的拔絲紅薯成了賓客的最愛，而每個孩子都會享用一罐雪碧或可口可樂。

2007年 現代婚禮到了策劃時代

2007年，工作以后的第七個年頭的夏天，我找到了自己的愛人小吳，同樣是在這年，我和小吳參加了他的朋友海濱的婚禮，這場婚禮，讓我不由覺得：現代婚禮講究創意，已經進入了策劃時代。

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海濱的新娘小思是國內某知名網站的欄目編輯，在結婚之前她精心挑選了自己和海濱兩個人不同時期的照片，同時，他們還背著雙方父母，將四位老人從年輕到年老的照片掃描了下來。

2007年10月28日，隨著《婚禮進行曲》的響起，海濱和小思攜手走上直通婚宴現場正中央禮臺的紅色地毯。在主持人宣布婚禮慶典開始之后，禮臺上方的燈光暗下，后方的幕布上，出現了兩組主題幻燈片，一組見證了兩個人的成長歷程，另一組表達了血濃于水的無限親情。

就在主題照片播放之后，新郎海濱從身后拿出了一本專門為新娘小思編輯制作的雜志，里面刊載了兩個人從相知到相戀的經典照片。這份意外的禮物，讓現場的新娘感動得哭了。兩個人在大家的掌聲中，緊緊擁抱在一起，一場創意無限的現代婚禮也由此進入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