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培榮
職業:外資酒店總經理
感言:過去是讀書難、買書難、吃肉難,精神物質雙匱乏,現在是想讀書就讀書,想買書就買書,想吃肉就吃肉,精神物質齊豐收

了解劉培榮的人都知道,他是個不折不扣的“書蟲”。盡管工作繁忙,他依然堅持睡前讀書。為此,他還專門寫過一首打油詩:“夕有東坡云:居無竹,令人俗;食無肉,令人瘦;要想不俗又不瘦,頓頓筍炒肉。今有小榮仿曰:寧可百日無肉,不可一日無書。”書籍見證了他的成長歷程,他的曲折讀書史也折射出改革開放以來中國讀書環境和圖書市場的變化。
如今,站在30歲的尾巴上,回首漫漫讀書路,劉培榮說:“過去是讀書難、買書難、吃肉難,精神物質雙匱乏,現在是想讀書就讀書,想買書就買書,想吃肉就吃肉,精神物質齊豐收。”
80年代逮到什么讀什么
如果用電影畫面來回憶,開頭的場景肯定是這樣的:在一家只有一間屋子的小鎮書店里,5歲的孩子培榮蹲在地上,忐忑地讀著小人書,生怕售貨員的一聲吆喝結束了他的讀書時光,他在那里從早上磨蹭到下午,然后餓著肚子跟著大點的孩子步行4里路回家。
培榮關于讀書的最早記憶就停留在這一幕,雖然那時候,他還不認識幾個字,但他能看懂插圖,而且會幻想。據他回憶,上世紀80年代的山東農村,兒童讀物極其稀缺,孩子們惟一能讀到的就是小人書。誰家有這樣的小人書,總會被借來借去。有時候把書看完,還不知道書名是什么,因為書的封面早就沒了,里面的內容也是從第N頁開始。所以,能在鎮上書店讀到有封面的小人書,已經非常幸福了。不像現在,兒童讀物應有盡有,小人書也光榮地完成了它的使命,成為收藏品被束之高閣。
1985年,培榮在濰坊市的爺爺家暫住,爺爺是個干部,家里有一些雜志,像《海外文摘》《讀者文摘》之類的。當然,這些雜志如同小人書一般早已破爛不堪,但培榮說他很滿足:“那時候沒什么看的,逮到什么看什么,有破雜志看也是很幸福的。”
兩年后,培榮告別了小人書和破雜志,開始“偷”爸爸的書讀。培榮的爸爸當時在鎮上一家工廠里當供銷科長,經常出差,所以總要借書放在包里供路上消遣。這個包成了培榮讀書的重要渠道,他從里面偷拿出來并讀過的書有《呼延慶演義》《薛仁貴》《朱元璋演義》《神雕俠侶》等。培榮說:“那時的父母不讓孩子看這些書,怕我們不好好學習。”整個小學階段,培榮沉浸在這些書所架構起的武俠世界里,據他回憶,當時村子里其他孩子也都在看俠義小說,他們一起幻想當劍客,幻想英雄救美,書里描述的“江湖”是他童年夢想的“烏托邦”。
培榮真正擁有第一本屬于自己的書是在做完武俠夢之后,那年是1988年,培榮的爸爸辦了個淀粉廠,一家人隨之搬到廠房里住,培榮無數次潛回老房子里淘寶,無意中翻出兩盒剃須刀片“上貢”給爸爸,老爸一高興就獎勵了他一本書,書名叫《蔣介石黃金之謎》。“那一次,我是真開心,終于不用偷偷摸摸地看爸爸的書了。”10歲的培榮雖然看不懂書中內容,但并不妨礙他開始做尋寶夢。
“逮到什么看什么”的記憶占據了培榮童年回憶的大半。改革開放初期,物質生活還極其匱乏,人們無力追求精神方面的需求。對于一個靠讀書娛樂的孩子來說,這自然不是什么好事,但正是由于童年對書的這份渴求,讓培榮逐漸成長為一個快樂的“書蟲”。
90年代圖書品種開始豐富
1990年,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人們對精神生活的需求逐漸提升,培榮家鄉每幾天辦一次的集市上開始出現賣書的小攤,不過,賣的大多還是言情和武俠小說,品種單一,而且全是盜版書。對于“書蟲”培榮來說,有盜版書讀也不錯,何況那時他也根本沒有盜版、正版的概念。談到這一幕時,培榮說:“農村的圖書市場也是從那時開始發展的。”
很快,三毛的書成為新的流行,培榮排隊從同學那借來一本三毛的《背影》,在課堂上偷偷地看,卻不幸被老師的火眼金睛發現并慘被沒收,之后,又被他的一個同學偷偷拿了回來。后來這本書像當年的小人書一樣,在同學手中傳閱,全班讀一本書的盛況,也只有在那時才會出現。培榮對這件事頗有感觸,他說:“當時能讀的好書太少了,即便出現一本,我們也買不到,只能傳閱。”讀書人的無奈,也只有讀書人能理解。
1993年,培榮開始讀高中,對于一個“書蟲”來說,最開心的莫過于學校門口有個書店。“不到三年間,我幾乎讀完了那個小屋的所有書,我記得宿舍熄燈了我就到男廁所里讀,有時候突然竄出的老鼠會嚇我一跳。”不過,這家書店里圖書的類型依然是言情和武俠兩類,綜觀整個大環境,在當時的鄉鎮上和縣城里,這種書占多數,“有層次的書依然很少”。
沒想到,就是在這個好書很少,言情、武俠泛濫的上世紀90年代初期,培榮遇到了一本對他影響至深的書,名叫《巨富生財秘方》。“我特別喜歡這本書,因為它的句子太美了,跟《圣經》一樣,而且也很勵志。”最后,這本書也難逃被借走的命運,不過如果沒被借走,也不會引出后來的驚喜。“因為太過喜歡,我老想再找到這本書,找了很多年,無意中在濰坊一家個人書店看到了,書名叫《世界上最偉大的推銷員》,翻開一看,內容和幾年前看過的《巨富生財秘方》一模一樣,只是名字改了。”
1996年,培榮到山東大學就讀,開始向劉姥姥進大觀園般出現在濟南的圖書市場上。據他回憶,上世紀90年代中后期的濰坊和濟南,新華書店已經到了一定的規模,圖書品種也花樣繁多,不再局限于言情和武俠小說。培榮的讀書口味也隨之發生很大變化,他開始買《莊子》《荀子》《論語》等。至此,培榮在讀書這條道路上終于從一個徹底的借書者轉變為一個偶爾的消費者,但擁有的圖書數量不超過兩位數。
綜觀整個90年代,圖書市場逐步擴大,圖書品種逐漸增多,“不過圖書市場依然不理想,個人書店雖已出現,但還很少,新華書店也還是壟斷性的,從不打折。”
現在想看什么書有什么書
2002年,培榮告別家鄉剛來北京工作,在此之前,他已經是濰坊一家星級酒店里主管行政和人事的經理了,之所以放棄原有的事業選擇北京是因為發生了一件對他觸動很大的事。據培榮回憶,他們公司有一位秘書,從北京大學畢業后回到濰坊,工作、生活都很不習慣,最后又回了北京,因為濰坊太小了,報紙只有兩三份,而北京的報紙有十幾份,文化氛圍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培榮說真正切身體會到這種差異是在琉璃廠。由于喜歡書法和篆刻,他常去那里轉悠淘寶,無意間看到一本書,名叫《怎樣學篆刻》,作者陳壽榮是濰坊人。“家鄉人寫的書在濰坊看不到,在北京卻能看到,北京的圖書市場的確很大,資源確實豐富。”正如培榮所說,北京出版社云集,書店林立,從北京圖書大廈到王府井書店,再到每年舉辦的北京書市,各種圖書琳瑯滿目,“想讀什么書有什么書”。
剛來北京的那幾年,和在大書店買書相比,培榮更喜歡去中關村圖書大廈那條街上淘舊書,“那條街上有個書店,好多書是正版的,折扣打得很低。”培榮說他最多的一次是買了幾十本書,店家給他打包好,他扛在肩上坐公交車回家,“一路上特別開心”。培榮也正是那種只要有書讀就很開心的人,所以,到2004年,他的藏書數目已經超過了三位數。
近幾年,網購興起,培榮開始在網上買書,到今年1月他從中國人民大學MBA班畢業時為止,他的藏書數目已經瘋長到四位數。現在,他是卓越網的SVIP會員,有時間了,他就在網上瀏覽一下,看到喜歡的書就點一下購買,方便快捷,而且能買到的好書層出不窮。盡管如此,當年5歲時的讀書情景,依然在他腦中揮之不去。也正是由于童年的這些記憶,讓他至今保留著良好的讀書習慣。
現在,盡管工作繁忙,培榮依舊堅持睡前讀書,讀書的類別涉及到人物自傳、歷史、管理類等等。他的家里,大大小小的書柜上擺的也全是書,“可能有一萬本,這在以前,都可以開書店了。”
想讀什么書有什么書了,“書蟲”培榮得到了最大的滿足,同時,他也自尋煩惱:“將來我的孩子要是不喜歡讀書我會很難過的,再過30年,那時的孩子還會為得到一本書而歡呼雀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