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渡村選舉怪相

許多村民并不看好新的村主任，他們無法預料一個通過非正常選舉上臺的村主任能給姜家渡村帶來什么

離姜家渡村村民委員會換屆選舉已經過去近兩個月了，但姜家渡村村民的心還久久不能平靜。無疑，這次選舉給他們帶來了嚴重的傷害，對于三次選舉中出現的問題，一些村民至今余怒未消，而更多的村民出于畏懼，對選舉違規之事諱莫如深。

姜家渡村是浙江省余姚市梨洲街道的一個自然村，地理位置優越。該村緊鄰杭甬高速，距余姚市中心約5公里，許多私營企業落戶該村，按理說這個村應該是一個比較富裕的村。然而，據村民講，近八年來，該村村容村貌沒有發生任何改觀，村民認為：該村村支書楊長園難逃其咎，而20 08年4月的這次選舉，更是把楊長園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選舉現場大做“文章”

2008年4月16日，姜家渡村進行村民委員會換屆選舉。選舉之日，上演了奇怪的一幕。

在進行第一輪候選人海選之時，村民就發現，有人已經開始在候選人名單上做“文章”。

據選民介紹，本屆村委成員李保平在進入候選人名單后，為爭取到更多的選票，便以一包“芙蓉王”香煙換一張選票，后被村民舉報，李保平被取消候選資格。

現任村支書楊長園把自己和親信史岳波列入候選人名單，并利用鐵桿心腹張錢江在當地黑白兩道的勢力威逼利誘拉選票，公開以100-200元買選票。

據村民統計，楊長園、張錢江共收集空白選票2000余張（包括史岳波的選票），然后回家由其家人和親信統一填票。姜家渡村共有3008名有效選民。此次選舉，楊長園得1500余票，史岳波得627票，而在村民中有較高威望的劉春紅僅得508票。

4月26日第二輪選舉開始，楊長園居然得1426票；深得村民信任的劉春紅在沒有被列入候選人的情況下得1400余票（包括廢票）；史岳波得185票。因均未達到半數，按規定要重選。

5月9日，進入選舉的最后階段。在這次決定性選舉中，投票現場的混亂也進入了白熱化。張錢江帶領五六十名社會閑雜人員進入會場“維持秩序”，而選舉委員會也“巧合性”地將發票區和投票區設在一個房間，填票人填票時沒有任何遮擋，所有人的填寫都在楊長園一干人的監控之下。村民回憶說，那一刻，選舉房間內外亂做一團，楊長園和其手下公開以100—300元每張的價格買選票，現場也有買選票往村民手中塞錢的狀況。楊長園同時派親信用盯梢、威嚇手段監視賣票選民填票情況。在一片混亂中，如楊長園所愿，他以1700余票當選為村主任，另一候選人劉春紅以1200余票落選。

據了解，出現選舉違規情況后，在場的選舉委員會和街道辦事處無所作為，既沒有采取任何措施上前制止，也沒有依法叫停選舉，致使投票活動得以繼續。更為嚴重的是，在未查明事實的情況下，有關領導當天就公布了選舉結果。

選舉的形式

對于當地的選舉違規情況，除少數賣選票的人敢于直言外，更多的人出于對楊長園勢力的畏懼，并不敢向記者直面反映。

賣選票的張傳芬回憶說：“姜月芬讓我投楊長園的選票，一張票100元，我家3張票給了300元。然后我和她一起去選舉會場，在會場門口我遇到了馬其昌，在和他聊天的時候，姜月芬進去把我的票填寫投上了。姜月芬填完票出來讓我退錢，我說你把票都投了楊長園為什么讓我退錢，還為此發生了吵鬧。”當天下午張傳芬直接到市檢察院舉報，檢察院在查清事實后對姜月芬采取了行政拘留。

記者調查了解到，買賣選票在此次選舉中并非個別現象。

一個叫阿中的村民用400元買了唐洪良的4張選票；村民方雅娣、雪芬到選舉會場領取選票，卻被告知她們的票已經被人投出了；村民姜友海一家4張選票被姜秋芬以每張100元買走；姜彩苗家2張選票，被已出嫁的小女兒以每張150元買走。

村民姜正義氣憤地說：“我岳父的選票被楊長園的人100元買走，我堂舅媳婦要買我的票，我沒賣，結果在填寫選票時楊長園的人處處監視我怎么寫。我剛投完票，楊的一伙人就打電話問我為什么不選楊長園。”

《中華人民共和國村民委員會組織法》第十五條明確規定：“以威脅、賄賂、偽造選票等不正當手段當選的，其當選無效”。海選當天的4月16日下午，就有十幾位村民帶著200余張空白選票到余姚市人大常委會向楊雄躍主任舉報，反映村民委員會換屆選舉出現違規現象致使選舉不能公平競爭的問題，要求立即到姜家渡村查看集中填寫選票的事實，并進行筆跡驗證。但不知是何原因，余姚市人大常委會聽取反映后就沒了下文，有關部門不作為的態度讓村民異常憤怒。

姜家渡村8 年停滯不前

在余姚，村支書和主任一年的工資也就兩萬元，這些錢似乎并不值得費盡心思去“競爭”，但村民都說，當村官好，其背后的灰色收入不可估量。

在姜家渡村，“楊長園一人說了算”是眾所周知的事實。

楊長園擔任姜家渡村村支書已長達8年，去年10月以后，又同時兼任村主任。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村民說：“許多村莊這些年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我們的村貌8年無變化，仍保持原貌。就連村中道路還是砂石路，至今也未變成水泥路，這都要歸功于楊長園。”

更有村民反映，楊長園自擔任村支書以來，把村集體經濟搞成一筆糊涂賬。他家開一個“家庭工廠”卻幾乎不怎么生產，他妻子無正當工作，但家里的生活支出遠遠超過楊長園工資收入的標準：住占地近2畝的小洋樓、出入開價值40多萬元的奧迪A6L轎車、經常上飯店……今年4月到5月選舉期間，楊長園還常在余姚市五星級酒店太平洋酒家宴客。村民多懷疑其有來歷不明的灰色收入。

早在2005年，姜家渡村姜均森等村民聯名向余姚市人民政府東南街道辦事處反映情況，要求對姜家渡村2001年5月至2004年10月村財務收支情況進行全面審計。

東南街道辦事處通過審計發現，姜家渡村現金余額較大，記賬不及時，違反了有關財務管理制度的規定；有的開支項目不合理，且有使用自制憑證的問題。審計發現僅2003年6月的賬上，就用自制憑證報銷了送有關單位和官員的購物費用14500元。

楊長園在企業用地和個人建房上也有違規行為，余姚市國土資源局2002年曾對此問題做過深入調查，但最后處理結果不了了之。

連任的村主任

對于楊長園的評價，村民用一個“貪”字來形容。一劉姓村民說，要想辦任何事情不找他送禮是辦不成的，而且禮少了也辦不成。

56歲的村民徐萬有向記者哭訴，其臨街的5間平房，建好了六七次均在楊長園指示下讓城管給一次次推倒，而在他房屋前后早建的房屋卻無人過問，甚至是二層樓。徐萬有說，他和女婿數次帶著中華煙及好酒找楊長園，楊長園收了他2000多元的禮品就是不答應，最后讓他交一萬就可以建房，他沒錢交，結果就建一次房被推一次。

村民姜正義說：很多年前他建設一個小加工廠，幾次找楊長園商量，因為沒送禮，就是沒結果。后來，他送了幾千塊錢禮品，楊長園才默許建設了。

南運河的疏浚工程是省級工程，途徑姜家渡村，工程的承包人姜立新說，工程一下來就被楊長園書記拿走工程公款5000元私吞。他打包票說，這事什么時候他都可以證明。

2007年5月，中鐵十三局建設一途徑姜家渡村的高架橋，施工單位因重型車輛給村里的道路造成了破壞，便與村委協商給村里10萬元補助費。結果一年過去了，村民詢問這10萬元下落時，楊長園卻說退還給了中鐵十三局。村民史勝利為求證補助款下落，找到施工時住在其家中的中鐵十三局指揮部人員，指揮部的人非常肯定地答復他沒有收回這筆款項。至此，這10萬元就沒了蹤影。

記者發現，姜家渡村許多稻田上鋪滿了瓦礫石渣，村民對此的解釋是在上邊堆放石渣慢慢就成了荒地，是荒地就可以在上邊建設房屋或賣掉。一位村民告訴記者，只要和村書記關系好，送些錢，村領導就同意，批0.2畝的糧田就可以建占地三、四畝的樓房院落。史勝利告訴記者：建設占耕地如此大的一個院落，需要給村支書10到20萬元好處費，然后村書記答應并給跑手續，否則誰也建設不成。

記者調查走訪中了解到，村民中向楊長園花錢送禮后侵占耕地搞建設的人大有人在。東姜自然村的姜堯根一人就占用耕地3畝多，建設樓房6間、平方10多間；村民樂光明也是楊長園的心腹，在靠近新路譚家嶺東路路北也非法占地12畝。

一史姓村民反映：“楊長園打手張錢江從小在我們村長大，但戶口早已不在我們村，卻在這里買了好多地，建了房子就賣掉，像個開發商，不信我帶你去看。”在該村民的帶領下，記者先后看到張錢江一套已賣出的三層樓房、一套剛建好的占地4畝多的二層樓住宅和另兩套尚在施工建設的樓房。此外，張錢江還以每畝13萬元的價格買了3畝多良田作為建房備用地。

村民告訴記者，楊長園連村里的公共墓地也承包出去了，他本人在其中占有較大股份。記者乘車來到村民所說的西姜墓園，經與看守人打聽得知這塊墓地已從起初承包的1畝多面積被非法開墾成如今的10多畝地。按照占地1平米左右墓穴價格從3500元到17000元不等計算，這些墓地全部賣出最少也有數千萬元收入。

如今，楊長園又當選為新一屆的村主任，已經開始行使新的職權。基于以上種種，許多村民并不看好新的村主任，他們無法預料一個通過非正常選舉上臺的村主任能給姜家渡村帶來什么。雖然這場選舉的風波已接近尾聲，但村民仍群情激憤，紛紛聯名尋求上級主管部門的幫助，并希望相關部門能最終給他們一個滿意的答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