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鬼父親的遺產
□編譯/塵子芥
艾爾年輕的時候,是一個嫻熟的制陶工人,他與妻子及兩個兒子幸福地生活著。一天晚上,艾爾的長子胃部疼得很厲害,但艾爾和妻子都認為這只是普通的腸道疾病,沒有在意。實際上男孩得的是急性闌尾炎,他在那天晚上不幸去世了。
如果不是艾爾的粗心,如果他能意識到兒子病情的嚴重性,兒子的死完全是可以避免的。在這樣巨大犯罪感的壓抑下,艾爾的情緒急劇地變壞了。不久,他的妻子也離開了他,留下了6歲的小兒子與艾爾相依為命。艾爾受不了這兩件事給他帶來的打擊和痛苦,便妄想從酒精中尋求幫助和解脫。沒過多久,他就變成了一個酒鬼。
隨著對酒精的迷戀越來越深,艾爾所擁有的一切一點一點地失去了:房子、土地、藝術品……最后,艾爾在舊金山的一家汽車旅館里孤獨地死去了。
當我聽到艾爾去世的消息,就像蔑視任何一個不能給子孫留下一點遺產的人一樣,我很蔑視艾爾。“這是一個多么徹底的失敗者呀!”我心里這樣想,“完全是浪費生命!”
后來,我認識了艾爾已經成年的小兒子——厄尼,我觀察著厄尼和他的孩子們,看見他們之間洋溢著殷切的關愛之情,我知道那種仁慈和愛心一定源自某處。
一天,我鼓起勇氣問他:“有一件事我感到很困惑,一個酒鬼父親,如何使你成為這樣一個富有愛心的人呢?”
厄尼平靜地坐在那兒,仔細思索了一會兒,然后說:“從我記事起一直到我18歲離開家,艾爾每天晚上都到我的房間來,吻我的面頰,并且說,‘我愛你,兒子’。”
我的眼睛濕潤了,我意識到我過去覺得艾爾是一個失敗者的想法是多么愚蠢。艾爾雖然沒有給兒子留下什么物質財富,但是他用父親的仁慈和愛心,培養出了一個善良無私的兒子。
(摘自《諷刺與幽默》)
十五步光
□李佩文
男人經常在書房工作到很晚。那時女人已經熟睡,臥室里彌漫著玫瑰慵懶的芬芳。男人在洗手間洗漱完畢,關上客廳大燈,躡手躡腳走向臥室。客廳漆黑一片,男人走得小心。他得憑著感覺,繞過花盆,繞過電視柜,繞過皮墩,繞過茶幾,然后輕輕推開臥室的門。男人摸上床,卻不敢碰觸女人的身體。他的手腳都有些涼,他怕將女人擾醒。
那天男人被花盆絆了一下,小腿磕上茶幾一角。很響的聲音,伴著男人低低的慘叫,將女人驚醒。女人開了燈,看男人腿上滲出血珠。女人說你怎么不開燈?男人說我剛關上燈。女人說你怎么不先打開臥室的燈,敞著門,再關上大廳的燈?……你怎么摸著黑?男人說不用開……也不能天天磕著腿……再說怕擾醒你呢。女人說傻人,醒了怕什么呢?再睡唄。
以后逢男人在書房熬夜,女人便會開著臥室的燈,敞著臥室的門,將一抹光線,灑進客廳。男人說不是開著燈睡不著嗎?女人說沒事,習慣就好了。
有一天男人工作到很晚,他想這時候,女人肯定睡著了。他關了客廳的大燈,輕輕走進臥室,輕輕關上房門。他看到女人閉著眼,眼皮卻快速地眨動,然后,翻一下身。男人輕聲說你還沒睡嗎?女人仍然閉著眼,卻是微笑著表情,她說沒事,關燈吧!再翻一下身。
第二天,整整一個上午,男人在大廳和臥室間不停穿梭。他盯著墻上的開關,翻出家里裝修時的電路圖,愁眉不展。他甚至找出了改錐、鉗子、錘子和絕緣膠布,可最終,他又將這些東西放回原處。
下午男人去趟了超市。吃晚飯的時候,他掏出一個小手電筒。比一支鋼筆大不了多少的手電筒。他把它握在手里,像握著一束鮮花。他把手電筒展示給女人,他說看,開,關,開,關,還不錯吧。
女人瞅瞅男人,瞅瞅手電筒,再瞅瞅男人。她有些感動,卻沒有說話。
那個手電筒,只使用十五步。從洗手間亮起,到臥室熄滅。不過十五步光,卻牽著男人,奔向每一個好夢。
(摘自《親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