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蘇軾,人們往往會想到一個儀態儒雅、氣度雍容、滿腹詩書的學者形象,而很少會想到一個日常生活狀態下的蘇軾,有意無意之間,忽略了蘇軾生活化的一面。實際上,蘇軾乃是個頗為俏皮的人,從他生活中的一些幽默風趣的言行,同樣也可以看出他不茍同于世俗的高潔人格。
蘇軾性格直率。不善于做表面功夫,有話也藏不住,用他自己的話說:“如食中有蠅,吐之乃已。”
蘇軾的學生、蘇門四學士之一的晁補之時常勸他慎言,以免因言獲罪。蘇軾說:“我當年考試得仁宗皇帝提拔,以賢科入仕,皇上在便殿召見我,我所陳述的主張方略被采納了不少。后來我屢次上書,常有規勸曉諭之言,皇上看了也不生氣。如果我不擔起應負的責任,盡我之能說話,還有誰還會說話?我沒什么好怕的,大不了朝廷殺我而已。”
晁補之聽了,無言以對,蘇軾突然話鋒一轉:“朝廷如果真要殺我,微命亦何足惜。只不過殺了我,對你也沒有好處。”眾人都被這句話逗得哈哈大笑,由這個沉重的話題所引發的壓抑氣氛,頓然被消弭于無形。
烏臺詩案中,蘇軾在湖州任上被捕,捕快押著蘇軾將要起行還京,妻子王氏送他出門。臨行前,兩人一時千頭萬緒,不知道說什么好,只得相對大哭。蘇軾很快就鎮定了下來,問妻子道:“你能不能像楊樸的妻子一樣,也作首詩送我?”
王夫人一聽,頓然忍不住斂泣而失笑。蘇軾隨即隨捕快而去。
蘇軾所說的是一個典故。楊樸是宋真宗時人,有才學,頗得宋真宗的欣賞,但楊樸性格怪異,不愿為官。一次,宋真宗祭祀經過楊樸所在的地方,派人把楊樸召來,想要封他一個官職。宋真宗問:“卿來,有人寫詩為你送行嗎?”
楊樸知道真宗想要他入朝為官,就隨口編道:“唯臣妻寫有一篇。”
宋真宗讓楊樸念來聽聽,楊樸當即以妻子的口吻作了一首詩:
更休落魄貪杯酒,
亦莫猖狂愛作詩。
今日捉將官里去,
這回斷送老頭皮。
真宗聽了開懷大笑,知道勉強不得,就賞賜了揚樸一些財物,讓他回家。
于生離死別之際,蘇軾還不忘用幽默的話語來安慰妻子,化解悲傷,既體現了他通達脫俗的人格魅力,也反映出了他高超的語言技巧。
即使是以言語諷刺他人,蘇軾也是極具幽默意味。蘇軾在被下獄關押期間,有一個獄吏曾對他頗有不敬之詞。到了元祐年間,蘇軾又重新被朝廷起用,先是知登州,沒多久又以禮部員外郎一職被召還。在還京的路上,蘇軾巧遇當初看押他的獄吏,這種此一時,彼一時的再見,頓時令獄吏面有愧色,心中非常不安,不知蘇軾要如何報復自己。蘇軾戲謔地跟獄吏說了一個故事——
有一條蛇咬死了人,被冥府執管生死的判官追殺,依照法典,應當將蛇處死。蛇向判官申訴說:“我確實有罪,不過我也有功勞,功罪相抵,應當免死。”
判官問:“你有什么功勞?”
蛇說:“我的蛇黃可以用于治病,已經救活過不少人。”
判官一查,果然,于是免了蛇的死罪。接下來判官審一頭牛,罪責是牛用角把人頂觸致死,依法當死。
牛也申訴說:“我也有牛黃,可以制藥救人,也救過好幾個人了。”
牛的死罪也因此得免。接著帶上來一個人,因為殺人獲罪,應當抵命。這個人也向判官申訴,說自己有黃,要求免罪。
判官大怒,問道:“蛇黃牛黃都可入藥,天下人所共知,你是人,有什么黃?”
此人囁嚅良久,這才答道:“我沒有別的黃,卻也有些慚惶。”
獄吏聽了故事,羞愧不已。
氣質灑脫、語言精妙、學識淵博、詼諧風趣的蘇軾,就如一首韻味十足的史詩,必然受到后世之人的喜愛。
摘自《城市快報》2008年10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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