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三十事

聯想收購IVM PC

“人類失去聯想，世界將會怎樣?”這是聯想公司著名的廣告語。事實上，這家1984年在中科院計算所一間傳達室成立、而今走上世界PC舞臺中央的標志企業，從來就不缺少“聯想”。

2004年12月8日，聯想以12.5億美元收購IBM全球PC業務的消息傳出，整個商業世界為之轟動。根據雙方簽署的協議，聯想向IBM支付6.5億美元的現金以及價值6億美元的聯想集團股票，同時承擔IBM PC部門的5億美元債務。IBM的PC業務營業額在2003年達到120億美元，收購后聯想的PC業務位列全球第三。

這樁收購案不但產生了全球第三大PC制造商，也使聯想一躍成為一家真正的跨國公司——聯想集團把公司總部從北京遷至紐約，CEO由來自IBM的史蒂芬·沃德擔任，楊元慶出任新聯想的董事長，聯想老帥柳傳志則徹底退居幕后。

借助IBM的無上地位，聯想此舉無疑大幅提升了其本身在全世界的品牌知名度。交易完成后，海外市場成為聯想總營業額的重要一員，由不足2％一躍至81％。聯想，成為名副其實的“國際化的聯想”。

這場被柳傳志稱為“沖天之舉”的大收購，理所當然地吸引了全球的目光：《華爾街日報》將其稱作“中國公司進行全球并購以及融入全球市場的一座里程碑”；《商業周刊》指出，“這是一個奇特的時刻，一個西方資本主義標志性的公司將和一個部分為中國政府擁有的公司聯姻”。在一些業界人士看來，它則是一場勝算較小的巨大賭博。戴爾公司創始人邁克·戴爾在接受《金融時報》采訪時反問道，“上一次你看到科技產業成功并購是什么時候的事情了?”

不過，無論是看好不是看空，討論者都很難找到類似的個案。盡管近年來，雄心勃勃的中國公司在全球掀起的收購浪潮已引起輿論的廣泛注意，但它們很少像聯想這樣去收購更大、更加成熟的西方企業。對聯想來說，交易的規模足以使自身在全球的市場地位得到極大提升；而對那些有著強烈海外擴張沖動的中國企業來說，交易的復雜性則為它們提供了一個兼具操作性和啟發性的標尺。從這個意義上講，對邁進全球整合時代的中國企業來講，聯想的國際化具有標志性意義。正如錫恩管理咨詢公司總裁姜汝祥所指出的：“即使錯誤也是個偉大的錯誤，這就是革命烈士的價值。”

2001年中國加入WTO，開啟了中國企業融入全球、拓展全球的序幕。從那時起，中國企業不得不應對外國巨頭的全面進攻和市場蠶食。楊元慶說，在中國本土市場也要經受國際性的競爭，因此，“如果還蜷縮在本土市場，在5年之內，等待聯想的將是百分之一百的死亡”。

事實上，不僅聯想，海爾、TCL、方正等國內主要信息產業企業的增長速度都明顯放緩，這些在當年依靠市場機會成長起來的非資源型企業面臨一個整體困境。突破瓶頸需要轉換位置，就是要通過國際市場來提升自己外在的市場空間和內在思維體系。盡管誰都知道國家化道路曲折坎坷，但少帥楊元慶的堅持，說服了柳傳志和聯想集團董事會，聯想走上了一條一往無前的不歸路。

而就在同期，中國其他商界巨頭也在密切關注著具有吸引力的海外兼并目標，但幾次同樣為世人矚目的全球擴張嘗試都以失敗告終。2004年TCL公司與擁有著名品牌RCA的法國湯姆遜公司進行的合資花費不菲，結果不得不在兩年后抽身。2005年，中國海洋石油有限公司以大約185億元人民幣對優尼科公司的收購受挫。但毫無疑問，包括聯想在內的這些收購，無論成功還是失敗，都代表著中國企業國際化的真正開端。

世界銀行2008年4月發布的一份報告稱，中國已成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盡管目前真正具有全球業務網絡與知名度的中國企業寥若晨星，盡管在品牌、研發、管理、贏利上都還難與發達國家的世界級企業相比，但可以預見，在聯想之后，將會有更多的后繼者走出國門遠征，而聯想的收購行動與國際化融合的不懈實踐，也會為此后中國企業的全球化生存與發展提供寶貴的經驗。《物權法》平等保護公私產權

2799票贊成，52票反對，37票棄權。2007年3月16日，十屆全國人大五次會議表決通過《中華人民共和國物權法》。新華社的報道稱，“中國發出進一步擴大改革開放信號”，“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進一步完善，政治文明邁出了重要一步”。

從醞釀到出臺，這部被民法學者們謂為“立法非常復雜”的法律耗時14年，歷經九屆全國人大常委會、十屆全國人大及其常委會的8次審議，創造了我國立法史上單部法律草案的審議次數之最，其歷時之長、參與者之多、修訂之頻繁，屢創中國立法史的紀錄。

從來沒有哪一部法律像物權立法這樣充滿曲折和反復，這與《物權法》本身的重要性及中國轉型期的經濟社會變遼密不可分。作為民法的重要部分，《物權法》是確認財產、利用財產和保護財產的基本法，它上關國本，下系民生。可以說，《物權法》的孕育與問世，在一定程度上已成為中國前進方向的象征。

從某種程度上，《物權法》承擔著扭轉過去幾十年公私權利不平等問題的重任。由于涉及體制和觀念轉變的重大問題，《物權法》立法過程中自然出現了巨大爭議。在《物權法》草案的多次審議過程中，最大的爭議就是如何看待私有財產。《物權法》草案專家起草組負責人、中國政法大學終身教授江平指出，該草案“確實涉及到社會各階層的切身利益”。

2005年7月10日，該草案被公布向全民征求意見，爭議達到了白熱化的程度。42天里，立法機關共收到反饋建議11543件。其中，北京大學法理學教授鞏獻田的公開信更是引發了一場大論戰。鞏獻田在信中指責《物僅法》草案違憲，對“社會主義的公共財產神圣不可侵犯”只字不提，妄圖以“私有財產神圣不可侵犯”的精神和原則取而代之。他還批評《物權法》會加速私有化進程，促使兩極分化。

一些計劃經濟思想主導的學者和一些既得利益者成為《物權法》出臺的阻力，而公眾更為關注的是關于切身利益的“細枝末節”：公民房產權備受關注，“建筑物區分所有權”吸引了城市業主群體的關注；建筑用地70年屆滿可自動續期；建筑區劃內的綠地、道路、會所、車庫及物業管理用房等所有權歸屬均在提案之中。關于草案的爭論在純粹的法理問題和亟待規范的現實問題之間不斷轉移。

在輿論的焦點中，《物權法》駛入了草案審議的快車道。從2005年6月到2006年12月的18個月間，連續進行了5次審議。經過修改“做出了一些讓步”，除了留下“按照有關法律規定”外，更多的爭議被直接刪掉。一次比一次“簡化了很多”的草案最終得以通過。

《物權法》規定，國家、集體、私人的物權和其他權利人的物權受法律保護，任何單位和個人不得侵犯。該法確認了各種財產平等保護的立法精神和理念。這是第一次在法律上把個人的財產置于和國家財產平等對待。2004年，全國人大修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第13條的內容，即“公民的合法的私有財產不受侵犯”。這是第一次在憲法中提出私有產權保護問題，具有劃時代意義。《物權法》則是這一憲法條款的具體法律體現。

對尚未完成向市場經濟體制轉軌的中國來說，從過去的公有權利優先到現在的平等保護，意義非常重要。中國改革的起點是計劃經濟，政府決定一切經濟活動，沒有私人產權可言。改革后雖然逐漸有了私有產權，但沒有法律來保障它的安全。政府權力天然地大于個人權利，幾十年的思維慣性也導致人們對私有產權的歧視。

市場依賴于清晰界定的私人財產權。兩千多年前的孟子寫道，“有恒產者有恒心”。18世紀偉大的經濟學家亞當·斯密也強調了所有權給社會帶來的好處。“(如果)人們對他們的財產權缺乏安全感”，并且“對契約的忠誠未能得到法律的支持”，“商業和制造業就不能持久繁榮”。

換個角度講，財產平等保護所體現的“公平性”原則，對國有資產保護也是有利的。過去在公有和國有產權享有特殊地位的時候。國有資產產權并不清晰，掠奪和流失經常發生。而在平等保護下，市場競爭機制可以有效形成，經營者侵權行為不僅將受到法律制裁，而且還受到市場競爭制約。

而具體到實際生活中，在農民土地征收征用、城市房屋拆遷、不動產統一登記等事關人民切實利益的問題上，物權法都做了相應具體的規定。

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美國芝加哥大學加里·貝克爾教授評價道，壓倒性優勢通過《物權法》、私有財產的合法化、加上前幾年允許民營企業家入黨，中國已經基本完成了對于民營經濟的官方肯定。新頒布的《物權法》將會對中國經濟社會的未來發展起到重要的方向性作用。這種方向性作用代表的是漸進式改革，而不是激進的革命。

統一內外資企業所得稅

2007年3月16日，第十屆全國人大五次會議表決通過了《中華人民共和國企業所得稅法(草案)》。3月19日，國家主席胡錦濤簽署了第63號主席令，《中華人民共和國企業所得稅法》正式公布，內外資企業所得稅法則統一后，外資享受“超國民待遇”時代從此畫上了句號。

新的《企業所得稅法》分為8章，共計60條，自2008年1月1日起施行。該法參照國際通行做法，體現了“四個統一”：內資企業、外資企業適用統一的企業所得稅法，統一并適當降低企業所得稅稅率，統一和規范稅前扣除辦法和標準，統一稅收優惠政策。

新的《企業所得稅法》規定，企業所得稅的納稅人為我國境內的企業和其他取得收入的組織，從形式上不區分內外資，將稅率統一確定為25％，比原稅率降低了8個百分點。新稅法解決了內資、外資企業稅收待遇不同、稅負差異較大的問題，同時陶整后25％的企業的稅收負擔率低于世界及周邊國家的平均稅率，對外資企業而言仍有一定的吸引力。

此前，中國實行“雙軌制”企業所得稅制模式，外資企業適用1991年七屆全國人大四次會議通過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外商投資企業和外國企業所得稅法》，內資企業適用1993年國務院發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企業所得稅暫行條例》。雖然內外資企業名義所得稅稅率均為33％，但在實施中，內資企業平均實際稅負為25％左右，外資企業平均實際稅負只有15％左右。雖然對外資企業的超國民待遇在20多年的對外開放中，吸引了大量國外直接投資，為中國快速提升制造能力、管理水平和解決就業等方面起到了很大作用，但也讓本土企業在與外資企業競爭中處于先天不利的境地，因此“兩稅統一”的呼聲越來越高，尤其是加入WTO之后。

新《企業所得稅法》還制定了一系列促進產業結構升級換代、推動區域經濟和諧發展的稅收優惠政策，形成以產業政策優惠為主、區域優惠為輔、兼顧社會進步的稅收優惠政策新格局。新稅法稅收優惠向高科技、環保等企業傾斜，保留了基礎設施投資、農、林、牧、漁業的稅收優惠，將原有的直接減免稅優惠改為間接優惠。對經濟特區、經濟開發區等地區性稅收優惠也被取消，而對“兩稅合并”之前在經濟特區、浦東新區和西部大開發地區設立的外資企業則還保留一定的稅收優惠的過渡期。

《企業所得稅法》還首次引入了居民企業、非居民企業的概念，采用國際較為通用的注冊地標準和實際控管中心標準，突破了長期以來企業所得稅規范囿于所有制性質或資本來源性質的不合理框架，合理地界定了企業所得稅的納稅人。居民企業承擔無限納稅義務，在中國境內、境外取得的所得都要在中國納稅。非居民企業承擔有限納稅義務，只是在中國境內取得的所得在中國納稅。根據規定，非居民企業在中國境內未設立機構、場所的，或者雖設立機構、場所但取得的所得與其所設機構、場所沒有實際聯系的，應當就其來源于中國境內的所得繳納企業所得稅，適用稅率為20％。

企業所得稅制的改革見證著中國經濟體制的發展歷程。改革開放初期，迫切需要引進大量外資、先進的生產技術和管理經驗，針對外企稅收優惠的“異稅”時代拉開帷幕。而隨著市場經濟的發展，特別是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后過渡期的結束，有違國民待遇原則、有悖于WTO公平貿易精神的“異稅”機制也在社會輿論的呼聲中與時俱進地被取消，推動了統一、規范、平等、公平競爭的市場環境的建立，新稅法為所有市場參與者提供了一個更透明、更穩定及更具預見度的稅制。

企業所得稅內外統一，不僅僅是稅率“公平競爭”環境的形成，而且稅收優惠政策的導向從吸引外資轉向更側重于產業結構優化的調整，體現了以財稅手段促進社會公平和產業結構優化的現代財稅思想。

稅收優惠從地區性優惠轉化為產業型優惠為主體，取消了某些地區的“特區”和“特權”，使地區之間的利益更趨平衡，對糾正地方政府長期來養成的直接介入經濟生活、謀取財政利益的偏好會有很大作用。同時，企業總體稅負的降低將直接改變近年來稅收增長率遠超GDP增長率、社會分配明顯向政府過度傾斜的趨勢。因此，更深層次的意義上，企業所得稅制改革是對中國社會轉型、經濟制度轉軌的一個制度性確認。

新農村建設

2005年10月，黨的十六屆五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一個五年規劃的建議》中第一次提出，“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是我國現代化進程中的重大歷史任務”。此后，全國各地農村紅紅火火地按照“生產發展、生活寬裕、鄉風文明、村容整潔、管理民主”的要求，從各地實際出發，尊重農民意愿，扎實穩步推進農村建設。

一項改革政策的推進不能僅是表面的紅紅火火，而是必然地伴隨一系列體制創新。正如中央財經領導小組辦公室副主任、中央農村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主任陳錫文所說，“今后五年推進新農村建設，必須全面深化農村改革，激發農村自身活力。”

農業、農村和農民問題，始終是關系我國經濟和社會發展全局的重大問題。中國改革是從‘大包干’為核心的農村制度創新肇始，改革開放三十年后28年后制度創新再次從農村改革出發，目的只有一個，啟動中國生產力解放的更大場面。

而且，此時的中國總體上已到了以工促農、以城帶鄉的發展階段，初步具備了加大對農業和農村支持保護的條件和能力。借鑒國內外的成功經驗，加快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實現城鄉和農村經濟社會的協調發展，成為整個中國改革發展的題中之意。

當然，最根本的原因在于，中國農村發展的成就主要是得益于家庭聯產承包制的改革。但近十多年來，城市的公有制實現形式的探索和建立現代企業制度等都有很大進展，而農村的制度創新則無太大的實質性進展。

雖然不能說在建立和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改革中農村在不知不覺地被“邊緣化”，但至少產生了很大的不平衡，成為九十年代以后城鄉差距不斷拉大的重要原因之一。特別是農民擁有的土地要素的不完整性，和行政部門對糧食收購和流通壟斷性強化，使得農業生產和農民收入持續徘徊。1997年到2003年，農民收入連續7年增長不到4％，不及城鎮居民收入增量的五分之一。糧食主產區和多數農戶收入持續徘徊甚至減收，農村各項社會事業也陷入低增長期。

因此，2005年10月，中央提出“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被認為是中央統籌城鄉發展，實行“工業反哺農業、城市支持農村”方針的具體化。

按照決策層的解釋，建設新農村，是提高農業綜合生產能力、建設現代農業的重要保障。目前，我國農業生產基礎設施和物質技術裝備條件較差，經營管理也較粗放。加快建設新農村，發展農業生產力，加強農田基本建設，改良土壤，興修水利，推廣良種良法，發展農業機械化，培養有文化、懂技術、會經營的新型農民，全面提高農業綜合生產能力，既是現代農業建設題中應有之意，也是建設現代農業的重要基礎和保障。

建設新農村，是增加農民收入、繁榮農村經濟的根本途徑。當前和今后一個時期，增加農民收入，首先必須挖掘農業內部的潛力，提高農業綜合效益，實現增產增效、提質增效和節本增效；必須發展以鄉鎮企業為主體的農村二、三產業，引導農村勞動力向城鎮有序轉移，拓寬農民的就業空間和增收渠道。

建設新農村，是發展農村社會事業、構建和諧社會的主要內容。發展農村社會事業，是建設新農村十分重要的組成部分。構建和諧社會，必須首先建設和諧村鎮。這就要求我們必須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加快發展農村各項社會事業，全面改善農村教育、衛生、文化等設施條件，逐步改變目前城鄉和農村經濟社會發展“一條腿長、一條腿短”的問題。

建設新農村，是縮小城鄉差距、全面建設小康的重大舉措。中共十六大提出了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宏偉目際。實現這個目標，重點和難點在農村。必須用新農村建設來統領“十一五”時期的農村工作，按照落實科學發展觀和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要求，堅持城鄉統籌發展，進一步調整國民收入分配格局，走工業反哺農業、城市支持農村的道路，把農村基礎設施建設納入公共財政范圍，逐步改變城鄉二元結構，努力消除城鄉協調發展的體制性障礙，促進資源在城鄉之間合理配置，建立城鄉社會事業和基礎設施共同發展的運行機制，讓廣大農民能夠像市民一樣擁有潔凈方便的自來水、清潔的燃料、整潔的廚房、舒適方便的衛生條件和平坦的道路。

從這個角度來分析新農村建設，本質上就是解決權利平等問題，在改革當中逐步消除城鄉二元體制結構，使廣大農民真正成為權利平等的社會主義市場主體，進一步使之得到發展和解放，來推進中國下一步改革的深化。

《勞動合同法》引發爭議

對于中國所有就業人口來說，2007年堪稱一個意味深長的拐點。

這一年的6月29日，十屆全國人大會常委會高票通過《勞動合同法》。這部法律首次以鮮明的姿態昭示了節制資本、保護勞工的理念。自2008年1月1日起，《勞動合同法》正式實施，社會反響熱烈，成為有關中國勞動政策和勞動力市場未來趨勢的標志性事件。

這是一部新中國立法史上罕見的立法機構高度謹慎、公眾充分參與的重要法律——無論是勞動者還是資本方，《勞動合同法》關乎每個人的切身利益。這部法律草案于2005年12月24日首次提交審議，此后全國人大常委會于2006年3月20日將一審草案向社會全文公布并征求意見，截止到2006年4月20日“公示期”結束，通過網絡、報刊、信件等各種渠道收集上來的民眾意見接近20萬份。

勞資雙方積極游說的根源在于其不能回避的利益分歧。《勞動合同法》的立法目標也就是把雙方之間的利益分歧通過法律的公正規范達到妥協、平衡，構建和諧穩定的勞動關系。1994年頒布的中國第一部《勞動法》是這部法律的立法依據。

10多年來的實踐證明，《勞動法》確立的勞動合同制度，對保護勞動者權益發揮了十分重要的作用。但在勞動者和資本或企業之間，現實的法律框架和政策體系并沒有真正賦予二者相對平等的地位，企業或者資本的強勢地位一直難以撼動。勞動合同缺乏約束力，勞動者利益缺乏穩定保障。一個典型的例證是：中國經濟在持續高速增長的同時，勞動者工資收益的增加幅度遠遠低于資本報酬滾雪球式的增長，甚至在部分地區和行業，工資收益還有減少的趨勢。

而自1990年代初以來，中國勞動報酬占國民收入的比重一直在持續下降。根據中國社會科學院發布的2008年社會藍皮書中有關數據，2003年以前，這一比例一直在50％以上，2004年下降到49.6％，2005年降至41.4％，2006年則僅為40.6％。同期，資本回報所占比重則持續上揚，從以前的20％提高到2006年的30.6％。

改革開放實現的財富增長，沒有讓絕大部分普通就業民眾充分分享。決策者對此有著清醒的認識。2007年10月中共“十七大”報告中，用較大篇幅闡述了收入分配制度改革問題，報告指出，“初次分配和再分配都要處理好效率和公平的關系，再分配更加注重公平”。“公平”二字被置于相當顯著的位置。

這被認為是中國經濟和社會發展道路的一次重大修正。此前的20多年里，“讓一部分人先富裕起來”長期成為貫穿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的主要內容之一，“效率優先，兼顧公平”的提法，始終是決策層的主導思路。而中共“十七大”報告指出，逐步提高居民收入在國民收入分配中的比重，提高勞動報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著力提高低收入者收入，逐步提高扶貧標準和最低工資標準，建立企業職工工資正常增長機制和支付保障機制。

與此相呼應，在過去的一年里，以《勞動合同法》為核心的一系列政策紛紛出臺，標志著中國的勞動就業政策開始向勞工發生實質性的傾斜。根據《勞動合同法》規定，企業不再能夠隨意解聘員工；針對勞動合同的訂立，還提出了“無固定期限”勞動合同的概念。在很大程度上，這是以增加企業解聘成本和限制企業解聘權為手段，來保護勞動者的權益。在為數16條的“法律責任”中，有13條半是對用人單位的，法律責任比例也明顯利于勞方。

有學者認為，在一定意義上，這部法律體現的立法思想，可以媲美1930年代美國羅斯福新政。在1930年代大蕭條的谷底，正是以救濟、恢復和改革為核心，注重保護農民、工人利益的“新攻”拯救了美國風雨飄搖的經濟。

改革開放以來，借助“人口紅利”產生的低索勞動力價格優勢，中國實現了經濟的持續高增長。也正是由此，這部法律也引發了大量爭議。企業界擔心用人成本大幅提升，從而限制市場的靈活性，降低剛剛走人世界產業鏈的企業國際競爭力，最終限制投資，甚至影響整個經濟的良性發展。

這種擔心表面看來確有其理，但也忽視了中國的經濟和勞動力供應的現實狀況。曾經看似無限供給的勞動力早已呈現頹勢。2004年開始出現的“民工荒”，已經從沿海地區蔓延到中部地區，甚至勞動力輸出省份。2007年，勞動力供應趨緊的勢頭更加顯著。對企業而言，不用改善勞動待遇便能源源不斷獲得勞動力的時代正在成為過去時。中國勞動力市場真正的挑戰，將是如何把數量優勢轉化為質量優勢。

長遠來看，中國發展模式如果要真正實現對人類進步的貢獻，通過《勞動合同法》賦予勞工以更多的自由與更高的福利，追求一種“有人性的經濟增長”，是一條必由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