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眾傳播時代的文學經典”學術研討會綜述

由首都師范大學文學院、《文藝研究》雜志社主辦，貴州大學人文學院承辦的“大眾傳播時代的文學經典”學術研討會于2007年9月22日至23日在的貴州省貴陽市花溪區舉行。來自全國各地高校的四十多位專家學者圍繞會議主題進行了熱烈討論。

四川大學趙毅衡首先做了題為“雙軸位移：兩種經典化及文化災變”的發言。趙毅衡認為去經典化其實也是經典化的題中之義，他分析了兩種經典化去經典化的方式：精英經典化大眾經典化。前者主要是在符號的縱聚合軸上操作，而后者主要是在橫聚合軸上進行。大眾傳播時代的經典化方式是縱聚合開始混雜于橫組合，經典化向橫組合操作傾斜，這即是“雙軸位移”的含義。趙毅衡對這種只有追隨沒有批評的經典化的方式表示了深刻的擔憂。趙毅衡的發言引起了與會專家的強烈反響。浙江大學徐亮認為，以橫組合與縱聚合的理論來解釋當下一些文化現象很有理論深度，也給人以啟發。也有學者認為以“文化災變”的眼光看待當下的大眾文化有些失當，并認為不應輕視通俗文學。廈門大學楊春時認為，中國現代文學史上幾乎是嚴肅文學獨樹一幟，通俗文學一直得不到主流文學思想的認同，因而沒有獲得合法性和充分的發展。造成這一現象的根本原因，在于中國現代性的偏失——感性現代性的缺失而導致的理性主義霸權。楊春時一方面從中國通俗文學先天的缺陷，論述了通俗文學爭取合法地位的劣勢；另一方面，則闡述了“五四”以及后來的新時期，啟蒙理性主義對通俗文學缺乏足夠的寬容精神，從而對通俗文學施以批判、打壓，造成了通俗文學的邊緣化。

近來因央視“百家講壇”而引發的“學術明星”現象，是與會學者熱烈討論的另一個重要話題。首都師范大學陶東風以“于丹的食利者的快樂哲學”為題，另辟蹊徑，“換一個思路思考自由和快樂”，批評了于丹的快樂哲學。陶東風認為于丹是一個特殊的角色，是“奶媽”與“布道”的結合。于丹對于經典，既不是理性的研究者，也不是真正的信仰者，而只是對經典抱著實用主義的態度，因此她在“布道”時常以真理代言人自居，“布道”時的句式也是簡單化、絕對化。也有學者從媒體性質與傳播機制分析了“百家講壇”現象。北京師范大學趙勇認為，由于像“百家講壇”這種電視節目的制作理念與篩選機制，他們選中的學者往往是學問型學者，而不是思想型學者。由于與西方媒體性質不同，中國知識分子上電視與西方知識分子上電視是征服并利用大眾傳媒不同，而是一種被征服，是自主性的主動取消或被動閹割。這種情形之下，上電視的只是知道分子，而非知識分子，結果造成了學者輪番出入于電視臺而真正的知識分子則缺席于電視的局面。趙勇認為，不必在上不上電視這個問題上過于糾纏，學者是可以上電視的，但知識分子卻不應該拒絕電視之外的其他媒體，因為媒體并不等于電視，電視之外還有更加廣闊的媒體空間。趙勇的發言得到了多位與會專家的贊同，但也有學者提出了不同的意見。北京師范大學李春青認為知識分子的功能與定義在不同的時代被規定著。現在的知識分子主要是專業知識分子，己不能再充當普通的知識分子了。因此，在大眾傳播時代學者如何自我定位是值得大家思考的一個問題。蘇州大學劉鋒杰則認為，我們對“百家講壇”，對于丹、易中天們不必過分在意，應該冷靜看待這種現象，學院里的學者要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我們的淡化慢慢會使這種熱潮趨于平靜。如果我們過分關注，即使是批判，也正是媒體所需要的。當然也有學者對這種文化現象給予了理解與寬容。貴州大學徐明德認為“百家講壇”的一系列講座，在社會上引起強烈反響，他把這種現象稱之為“學術普及形式”或“學術大眾化方向”。他回顧了中國歷史中各個朝代的文化普及活動，并以古況今，認為“百家講壇”的學術講座對文化的普及還是大有禆益的。但他也看到這種文化現象的不足之處，比如一些硬傷的出現、細節考證的不當等等。徐明德寄希望于既有深厚學術修養、又能將高深的學術化為各個階層都能接受的學者承擔起學術解釋通俗化的任務。

由“百家講壇”現象還引發了大眾傳媒時代學者、文學與傳媒的互動關系問題。復旦大學陸揚看到當今文化研究對中國當代文學產生了令人矚目的沖擊，如何應對這種沖擊是他思考的主要問題。陸揚回顧、反思了文學救贖功能的變遷，并指出，今天作家和知識分子群體熱衷于媒體視鏡，從而使文學救贖情緒明顯衰微。我們不應該過于悲觀，文學研究應對文化研究沖擊的當務之急，是穩定立場，而不是盲目跟風以致于迷失自身。文學悲天憫人的救贖情懷勢將永生，雖然它未必是好為人師的宏大敘事范式。就類似的文學功能問題，上海財經大學祁志祥指出，大眾傳播時代，文藝成了商品，市場經濟給文藝創作提供了較大的自主性，也為文藝創作的墮落提供了溫床。錢中文先生的“新理性精神”是在文學領域中提出來的，旨在糾正世紀之交文藝創作中人物描寫的動物化、鄙俗化傾向，回應現實挑戰，呼喚堅守道德底線，表現了一位人文知識分子的良知、操守和責任感。這種理性主張和批判精神至今仍有重大的現實意義。西北師范大學王建疆則就大眾傳媒時代的文學經典被讀者遺忘同時又被改編成影視劇熱播，這種悖論的命運如何“死去活來”提出自己看法。

南京大學趙憲章從傳媒時代的“語—圖”互文研究的角度重新審視亞里士多德的文學媒介理論，從當下整個時代被傳媒化的角度探討文學“語—圖”的相互關系將導致文學發生怎樣的變化，從中發現一些具有普遍性和規律性的東西。溫州大學馬大康就電子媒介時代文學的文化生態發表了自己的看法，認為電子媒介顛覆了文人和知識精英的文化權力，以其空間化存在取消了經典和文化傳統賴以生成的時間性條件，重組了文化秩序，重塑了文化生態，以前那個有利于文學生產的文化生態已經遭到嚴重的破壞。馬大康認為，電子媒介篡奪了文字在文化生產和文化傳播中的主導權，在這樣的背景下，核心問題似乎不再是文學最終是否會消亡，而應是積極探討現代電子媒介為文學重新塑造了一個怎樣的文化生態。浙江大學徐亮不認為文學會消亡，他提出，在大眾傳媒時代，文學面臨著重新定位，我們需要一種新的視野重新看待文學場景。徐亮以最具現代大眾傳播特色的新聞為對象，考察了文學性現象在新聞中的表現，他主要從語言學理論、敘事學的視野來分析新聞中的文學性。他認為在現代語言論背景下，作為語言作品的新聞既無法從根本上保證客觀真實，也不可避免地卷入到許多文學性操作中。而敘事學雖然以文學作品為研究對象開始，但20世紀后半葉以來新聞和歷史研究領域的眾多研究者，確實頻頻使用現代文學敘事理論分析和研究新聞報道以及歷史著作，新聞與歷史要完全避免文學性是不可能的，只要進入語言，進入講述和敘事，我們時代每天正在發生的新聞，何嘗不是我們正參與其中一個大的故事中的情節。他認為凡是對語言本身的各種要素作發揮和自由游戲的寫作和文類，都是文學，因此文學不是消亡了，而是泛化了，文學理論也必須研究此類泛化了的文學現象。吉首大學張建永、林鐵認為，媒體知識分子對經典首先進行了審美的“降解”，這是他們面對媒體前的公眾不得已的行為。淺思維成為媒體知識分子經典闡釋的首選，這反映了他們對公眾的低期望值，也導致知識分子自身價值的貶低。媒體知識分子的悖論是：一、媒體知識分子可以背棄學院知識分子的價值認同和言說方式，但無法舍棄學院體制賦予的等級符號和學院知識本身；二、表面上看，媒體知識分子傳媒中獲得了更大的公共空間，但實際上卻縮小或限制了學術、批判的話語空間；三、媒體知識分子的產生表面上為經典贏得了大眾，但媒體的同質化和淺思維處理的后果是造就了一大批媚俗藝術愛好者。

與會代表還討論了大眾傳媒時代文學經典和教育之間的關系問題。西南大學王本朝對文學經典的形成與國家教育政策、文學生產機制之間的互動關系展開深入的闡述；貴州師范大學朱偉華結合地方文獻從個案入手就大眾傳媒時代地方知識建構作出獨到分析；黑龍江大學馬漢廣通過對西方后現代性內涵的探究來展現中西后現代語境中的經典意識；華東師范大學朱國華從西方到中國、從古到今、從實踐到理論討論藝術是否終結的可能性；西南大學陸正蘭從中國音樂史角度討論現當代經典歌詞生成方式；黔南師范學院李本東就大眾傳媒時代的高校漢語言文學專業現當代文學經典教學困境進行深入研究，提出自己的看法；貴州大學羅紱文則從具體文本和具體方法出發，介紹了在大眾傳媒時代進行經典文本教學的方法嘗試。

此外，與會專家還對什么是“文學經典”、如何界定知識分子的身份等問題提出了各自的觀點。

（作者單位 貴州師范大學人文學院）

責任編輯 陳劍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