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度”是那么美好的事
□程勤華
一個星期天的上午,一位在國外工作的同學來看我。難得有一個好晴天,我正忙著曬被子,洗衣服。朋友說,這么好的陽光,讓你白白浪費掉了。我們在國外,這么晴朗的休息日,會放下手中的活兒,開車去海邊去公園曬日光浴,而不是像你那樣拼了命讓你的被子衣服曬日光浴。
從那以后,有陽光的日子,我還是刻不容緩地讓全家人的被子、洗的衣服曬日光浴。但我記住了也要刻不容緩地讓自己的身體和心情來個日光浴。曬完了衣被,我不再像以前那樣沒事找事地去打掃家里的角角落落,將排油煙機擦了一遍又一遍。我搬一把藤椅,坐在陽光下,像只老貓一樣打個盹,或者到小區的廣場上散散步。從享受陽光這件事上,我還順藤摸瓜地引伸出了一套有關“虛度”的悖論。
我這里所說的虛度是心靈的一種儀式,是一份從容的心態,是一份由內而外的優雅。那些為了生存而風風火火、忙忙碌碌的人需要虛度;那些看似悠閑,但是“心很累”的人也需要虛度。我以為,虛度是現代人修身養性的好辦法。
也許你會說,我一天24小時連軸轉都忙不過來,你還在這里說虛度。我們上了一天的班,不遲到也不早退,本職工作要做好,忙里偷閑還要看一下自己的股票。手中的材料領導催著要,股市在上躥下跳。下了班,還要去菜場買菜,回家還要做飯。天天累得精疲力盡。可是,我們一天到晚繃著一根弦,念念不忘“一寸光陰一寸金”。自以為有效率,一天當做兩天過,向睡眠要時間,把自己的心情搞得焦慮不安,這不是在凌虐自己的身心,悖逆自然生存的法則嗎?
我說的虛度,可以是一個人去咖啡廳,找一個臨窗的位置,喝一杯下午茶;也可以是約幾個朋友去鄉下釣魚;也可以是在柔曼舒緩的音樂中享用一次燭光晚餐。用何種形式并不重要,關鍵是要把心放空,讓自己亂糟糟的心情歸于寧靜。
虛度并不是浪費生命,虛度讓我們有時間審視世界,聆聽內心的聲音,讓心靈去遠方遨游;虛度讓我們保持生命的彈性;虛度讓我們不再去透支生命;虛度讓我們內心和諧,臉色和悅。
虛度會給你回報的,效率會在你心情舒緩的日子里不請自來。那時你會發現,在一寸光陰里,你真的得了一寸金甚至三寸金。那時你會說:虛度是那么美好的事!
(摘自《中國青年報》)
生命的華衣
□棲云
開會的時候,遇到一位老太太,又美麗又丑陋的老太太。
她氣宇軒昂地坐在椅子里。像倨傲高貴的女王。女友說,瞧,核桃皮似的,還打扮得艷如桃花,語氣中的不屑無遮無攔。
但無法否認,她打扮得極其精致:梳得紋絲不亂的發髻,兩只銀光閃動的大耳環。朱紅色光滑如水的裙子。連指甲都精心修剪過。我微微笑了笑,算打招呼。目光不由落在她發抖的手臂上。涂了口紅的嘴唇咧開,她表情愉悅,雖然丑,卻親善。“我患了帕金森綜合征,已經兩年了,”她在柔和地凝視我,“你覺得我很可憐是不是?”我誠懇地搖頭。這樣的打扮一定專門有人伺候,絕不該屬于可憐的人。“我很丑是不是,不該這樣賣弄?”我無法表態。相貌的丑陋似乎跟裝扮的美麗不搭界,但是,假如有一天,我變丑、變老、變得身殘體弱,會不會自暴自棄?
傳說蝸牛從前是沒有殼的。軟綿綿的身體上伸出丑陋的觸須,很多動物都對它嗤之以鼻。蝸牛爬到上蒼那里,祈求上蒼賜給它一副殼。
為什么一定要裝副美麗的殼呢?虛偽還是自欺欺人?
蝸牛沉思片刻,鄭重回答:為了僅此一次的生命。
很久以后,我想起了那個已經淡忘了容顏的老太太,突然肅然起敬。
為這僅有一次的生命,難道不應該活得漂漂亮亮?
(摘自《武漢晨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