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越法度的善良

[摘要] 英國導演邁克·雷的《維拉-德雷克》以其一貫的人性關懷視野講述了在1950年～代倫敦一位中年婦女維拉-德雷克的故事，這是一位普通的家庭婦女，她在料理家務之外，還秘密的義務幫助那些意外懷孕的底層婦女墮胎，對于依然實行1861年法案的倫敦來說，這是一種違法的行為。完全出于善意的維拉一德雷克終于還是沒有逃脫這種與時代脫節的法律的監禁。

[關鍵詞] 《維拉-德雷克》 監禁的身體 墮胎

邁克·雷不僅是英國1990年代復興電影的代表，也是當今為數不多的作家導演。2004年，他編劇兼導演的作品《維拉一德雷克》，擊敗了馬丁·斯科塞斯的《飛行者》，獲得了當年威尼斯電影節金獅獎。這已經是邁克繼1988年之后第二次獲得該獎項。邁克·雷喜歡將鏡頭對準倫敦的中下層，他對自己的電影有一個基本要求：盡可能貼近真實的人性?！毒S拉一德雷克》中的女主人公就是這樣一位“善良天使”。對于1950年代的歐洲來說，《維拉一德雷克》涉及的是一個禁忌的題材，講述一位平凡的家庭婦女暗地里為幫助年輕女孩墮胎，由于其中一位發生了并發癥，維拉一德雷克的“幫助”終于為警察知曉，逾越了法度的“善良”使維拉一德雷克身陷囹圄。在冰冷的法度面前，善良的人性是如此的孱弱，就如維拉一德雷克在監獄中拾級而上步履蹣跚的背影。

《維拉一德雷克》中的1950年代的倫敦是陰冷的、煙霧彌漫的。在陰暗濕冷的倫敦穿梭著一位年近60的女人。她就是維拉一德雷克。對于那些意外懷孕的年輕女人來說，維拉一德雷克顯然是陰暗濕冷的倫敦里一縷陽光。維拉一德雷克有一個簡單而幸福的家庭，丈夫是汽車修理工人，兒子是一位頗有靈性而且自信的裁縫。對于維拉一德雷克來說，生活的唯一憂慮則是在燈泡廠工作的女兒遲遲沒有出嫁。她每天都是行色匆匆，照顧家人的生活。以及生病的鄰居和年邁的母親，還要兼當女傭貼補家用。盡管每天的生活繁忙而瑣碎，但是維拉一德雷克始終都是滿臉的笑容和溫言軟語。她的笑消解這個普通的工人家庭的生活之重。兒子也說：“盡管我們的家狹窄，卻非常溫馨?！?/p>

生活總會為勤勞善良的人們展開它的歡顏，遲遲未嫁的女兒終于找到了維拉一德雷克和丈夫認為將會是好丈夫的男人，但是就在為舉行女兒的訂婚晚宴時，警察敲響了維拉一德雷克家的門。維拉一德雷克被警察帶到了另一個房間詢問，家人在餐桌旁邊忐忑不安的猜測著，維拉一德雷克不為家人知曉的另一面展現在我們面前。1950年代的英國施行的依然是1861年制定的人權法案。它規定了私自墮胎是違法行為。這個法案直接界定了維拉一德雷克所說的“幫助那些無助的女孩子!”行為的社會性質。當然也規定了維拉一德雷克最后的結局。

邁克·雷并沒有從宏大而抽象的角度進入這個具有強烈政治氣息的故事，而是從人性的角度進入被1861年法案視為“非法”的幫助年輕女孩子墮胎的中年女人維拉一德雷克的內心。面對那些意外懷孕卻又不想被人知曉的年輕女人的驚慌和恐懼，維拉一德雷克總是輕輕敲開她們的門。然后告訴她們只需躺在床上等待，一會兒就完事了。沒有過多的詢問，唯有不變的笑臉。這是不計回報的“非法”行為，就如她面對法官說的唯一的一句話：“我只想幫助那些無助的女孩子?！睂τ谀切┚幼≡趥惗匦〗中∠锏哪贻p女孩子來說，她們的意外懷孕是為1950年代的英國所不容的。當然她們也無法承受私人醫生昂貴的手術費。她們的困境卻在維拉一德雷克的淺言低語中就得以化解。

維拉-德雷克幫傭的主人的女兒被其男朋友強奸懷孕后，她到一家私人診所墮胎，女孩子不愿意父母知曉的代價就是必須支付150鎊昂貴的手術費之外。還得承受醫生追根究底的詢問。在私人醫生的一系列非醫學的質問下，女孩子浸滿雙眼的淚水和幾乎崩潰的深情，使我們感受到了維拉一德雷克的“非法”的善意。在維拉-德雷克被捕后，她身邊一直有一位言語不多的女警察，作為法律的執行者，她對待維拉-德雷克都是小心翼翼和溫言軟語的，浸滿雙眼的淚水是警察制服遮蔽下的善良內心的顯現。

作為人類文明的重要標示——法律。它一方面規約了作為社會的人的行為準則，保障了我們這個龐大的生命群體按照秩序前行，從而保障了大多數人的合法權利。在弗洛伊德看來。人類文明的歷史就是一部人性被壓抑的歷史。基本壓抑與額外壓抑是社會統治必不可少的約束。它們為了使人類文明中永久存在下去必須對本能欲望進行壓制與變更。但是人類文明的歷史同時也是一部追求自由的歷史，從古希臘的斯巴達克斯起義到20世紀殖民地國家的獨立戰爭，無一不貫穿了這種追求自由的精神。這或許就是人類文明的二律背反的原則，一方面在不斷為自己戴上文明的“荊冠”、另一方面又不斷地解放被壓抑的欲求。盡管1950年代的倫敦禁止墮胎，隨著1960年代女權主義運動掀起的性解放運動。女人終于獲得了身體的自主權。獲得了身體自主權的女人，卻并沒有按照女權主義運動家的設想獲得自由，她們卻被以“身體解放”的名義落入了1960年代興起的大眾文化設下的陷阱，所謂“解放的身體”卻淪落為大眾窺視的對象，女人的身體以解放的名義再次成為被全民觀看的對象，女人依然是以客體的形象進入人類的歷史。被解放的女人不再需要維拉一德雷克，她們勿需承受私人醫生無休止的好奇的詢問。因為她們不再受到法律的約束，但是，可以確信的是，當代女人的幸福感不會超越1950年代的倫敦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