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李安“家庭三部曲”的沖突表現

[摘要]《色·戒》的上映再次將導演李安推到了臺前，吸引了大眾對他的廣泛關注。李安對于中西方文化均有深刻的體驗，使他成為一位跨文化導演。在其早期的電影“家庭三部曲”中，以家庭為故事發生單位，融入中西方文化沖突的背景，巧妙地將典型矛盾簡化在家庭的小范圍內表現，以此探討各種沖突發生的原因，并給出合理的沖突解決之道。

[關鍵詞]家庭三部曲 沖突 李安 跨文化傳播

一部《色·戒》使李安再次成為公眾關注的熱點。他自幼在臺灣受到中國傳統文化的熏陶，接著到美國接受西方教育，并在好萊塢打拼多年，使他成為一位跨文化的電影作者，張藝謀稱其為“貫通中西影壇第一人”。他以質樸自然的表現手法、風趣幽默的對白、細膩別致的情節打動了觀眾。李安曾這樣評價自己：“大概我拍的電影有親和力，也有一些幽默和內容。戲劇性比較強。”戲劇性主要是通過沖突來表達，而沖突之所以發生，正是由于他們生存的空間不是相互獨立的，而是彼此交叉滲透的。因此以家庭作為沖突發生的表現單位最為集中、激烈，由此誕生了“家庭三部曲”。集中表達中西文化沖突、傳統與現代的矛盾以及性別身份認同沖突。

中西文化沖突

李安對中西文化都具有深刻的體驗和理解，能夠在影片中游刃有余的展現中西方文化沖突，并探討其解決之道。太極拳、書法、飲食等都是李安家庭劇中頻繁出現的中國文化的象征符號。并且不僅是這樣淺層次的符號象征。影片中還展現了中國人長久以來形成的“平和淡然的處事態度、圓滿整一的人際觀念、虛實相生的精神狀態”。在《推手》中，曉生對他的美國妻子解釋：“太極是爸逃避苦難現實的一種方法。”

影片《推手》一開始，長時間使用自然音響，沒有一句對白。分別表現了父親和美國媳婦的生活狀態：父親練太極、聽京劇，洋媳婦打西洋拳、打字，看似互不干涉。然而，當看到洋媳婦煩躁的精神狀態，并大聲摔冰箱門，父親用耳機聽京劇等場景時，就不難發現雙方之間暗藏著尖銳的沖突。而沖突更加集中的表現在一家人的飯桌上。父親與洋媳婦在教育方式、飲食習慣、思維方式上都存在極大差異。“這美國動畫，完全是怪力亂神，唯恐天下不亂，哪是可以給孩子看的。”。

有人將李安稱之為“文化復合體”。他自己曾說：“在臺灣生長的我。個性和眼光都是很中國的，而且已經定了型。可是我接受了許多西方的電影語言戲劇表達能力，這些是我拍片的方式。但在骨子里面，我還是用中國人的眼睛在看世界。我覺得結合中西方是作為一個現代人必需的。”李安即在“家庭三部曲”集中探討了中西方文化融合的方式《推手》里的父親最終妥協，搬進了老年公寓《喜宴》中的三個年輕人組成了畸形的家庭結構，雙方都做出讓步：而在《飲食男女》中，錦榮的母親由于在國外跟女婿不合而回國。

傳統與現代的沖突

在一個家庭中，傳統與現代的對立沖突，突出的表現在代際關系上《推手》、《喜宴》中的父子關系。以及《飲食男女》中父親與三個女兒的關系，都表現了兩代人在思想觀念上的巨大差異。父輩重傳統禮儀、重傳宗接代。子輩則更多的接受了現代意識形態，追求人格獨立解放，更加開放、自由。雙方在日常相處中不可避免地產生種種沖突。

在影片《喜宴》中。兩代人對于婚禮的不同態度發生了強烈的碰撞。飯桌上，偉同對父母說：“我跟威威都很忙。也都不注重形式的。”媽媽很生氣：“你這個樣子，我們回去怎么跟人家交待嘛。”偉同：“我結婚又不是為了跟人家交代。”媽媽：“不跟人家交待你結什么婚啊?”兩位老人因此情緒低落，卻巧遇老部下老陳，并安排了熱鬧的婚禮。解開了老人的心結。

由于彼此之間的代際隔閡，《飲食男女》中微妙的父女關系難以繼續。這個大家庭的秩序通過每周一次的家庭聚餐來維系，然而在飯桌上每個人都食不知味，各自滿懷著對如此生活狀態的不滿。三個女兒出于不同的原因先后提出要搬離這個家，父親最終也賣掉了老房子，沖破思想禁錮，勇敢地與女兒的同學錦榮結合。一家人的沖突在父親接受現代觀念后得以化解。

三位父親，三類身份，三種選擇，三樣命運。在與子女的關系處理中。三位父親分別做出了不同的選擇。從《推手》中的消極逃避，到《喜宴》中的有條件妥協，再到《飲食男女》里打破束縛開創新生活，三部影片中的父親形象具有一定的遞進性。而作為現代思想代表的子女，在三部影片中最終都選擇了尊重父親的選擇。在傳統與現代的博弈中，原本就無所謂勝負之分，最終結果正是李安所期望的“尋找一種跟自然和諧的關系，也就是我們講的天人合一”。

性別身份認同的沖突

同性戀題材的影片長期以來一直飽受爭議。雖然也有很多導演涉及，但一直處于邊緣化地位。而李安將同志戀情糅合在更大的文化主題中，使得《喜宴》、《斷臂山》獲得商業和藝術的一致認可。1993年，《喜宴》獲柏林電影節金熊獎。2005年《斷臂山》獲得了威尼斯影展金獅獎和金球獎最佳影片、最佳導演等四項大獎。

李安巧妙地在同志電影與主流電影之間求取平衡。從而能夠進攻主流商業片市場。叫好又叫座。臺灣國立交通大學教授張靄珠認為：“《斷臂山》乃是融合了美國酷兒電影和西部牛仔片的類型。”其早期的《喜宴》將同性戀形象的電影再現放置于反映中西文化沖突和家庭代際沖突的大環境中，使邊緣化的愛情成為沖突導火索，更利于表現同志愛情存在的合理性。

在西方社會，同性戀已經漸漸被大多數人所接受，他們可以無所顧忌的過著自己的生活。然而，華裔同性戀依然無法面對中國父母，雙方在性別身份認同方面具有不可調和的矛盾，正是這一沖突觸發了《喜宴》的故事情節。當沖突亟待解決之時，一場滑稽古怪的婚禮舉行了，并陰錯陽差的使假新娘威威懷孕。沖突不斷激化，終于使無法獨自承受的偉同向父母攤牌。從訝異，到沉默，直至妥協，偉同的父親保持了令人驚異的冷靜，默許了偉同與賽門超越性別的感情，終于在最后得到了滿足雙方的沖突化解方法：偉同、賽門、威威共同撫養孩子。

李安曾說他早期的三部影片都是講述“一個家庭解構和重新結構的進程”。縱觀“家庭三部曲”，導演李安在家庭的小環境中集中展現了中西文化沖突、傳統與現代的觀念沖突以及性別身份認同；中突。以及這些沖突如何使家庭“解構”。然而。影片并未止于展現沖突的表層，更重要的在于探討如何使沖突得以化解，進而使家庭得以“重新結構”，足見導演的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