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絲的悲劇命運研究

[摘要]《德伯家的苔絲》(Tes s of the d'Urbervilles)是英國著名作家哈代的代表作，20世紀70年代末由波蘭裔法國導演羅曼·波蘭斯基搬上銀幕(片名：《苔絲》)，小說中生動描寫了農村姑娘苔絲如何無奈地與內心的激情抗爭，與外部環境抗爭，與命運抗爭，最后成為殺人犯而結束了悲劇性的一生。

[關鍵詞]苔絲 貧窮 命運 悲劇

托馬斯·哈代是一位享有世界聲譽的英國小說家和詩人，一生共創作了15部長篇小說和四部短篇小說集，在世界文學史上地位顯赫，被稱為是“英國小說中的莎士比亞”。《苔絲》是托馬斯·哈代的中篇小說代表作之一，于1891年出版，20世紀70年代末由波蘭裔法國人羅曼·波蘭斯基導演、娜塔莎·金斯基等主演的《苔絲》被搬上銀幕，使世界各國的眾多觀眾有幸欣賞到這一文學名著。導演以典雅的手法比較忠實地將哈代的小說加以形象化，浪漫之余彌漫著悲劇色彩和宿命的無奈之情，本片曾獲得最佳攝影、最佳藝術指導、最佳服裝設計三項金項獎。

《苔絲》是哈代小說創作第三階段的重要作品，一直被認為是哈代最偉大的、最具藝術魅力的代表作。小說的副標題是：“一個純潔的女人”，它講述的是一個農家姑娘短暫而悲劇性的一生。純潔善良的農家女苔絲為了擺脫家庭生活困境，到冒牌的本家亞雷家去養雞，后被紈绔子弟亞雷奸污并懷孕，孩子死亡后她又到一個奶廠做擠奶工，結識了牧師的兒子安磯并墜入愛河。在新婚之夜，苔絲坦誠地向丈夫訴說了自己不幸的失身經歷。丈夫非但沒有原諒她，而是狠心地離她而去。遠走巴西。

遭丈夫遺棄后，苔絲精神上遭到重大打擊，痛苦萬分，加上娘家遭到不幸。向她伸手求援，使她陷入絕境。在等待丈夫回心轉意未果的情況下，在絕望之中苔絲接受了亞雷的贊助，和他同居。而丈夫安磯經過在巴西生活的磨難，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回國尋找苔絲。苔絲見到丈夫歸來，認為自己的一生都毀在亞雷手中，悲憤無比，毅然手刃了亞雷。苔絲后來在逃亡途中被警察抓住而被處以絞刑，結束了短暫而悲劇性的一生。

作者稱苔絲是一個“純潔的女人”，然而又是什么原因把這個純潔、美麗、善良的姑娘變成殺人兇手的呢?苔絲悲劇的根源何在?誰又是苔絲悲劇的制造者呢?本文將對苔絲的悲劇命運進行了多視角的探討研究。

貧窮是苔絲悲劇的社會原因

小說和影片中對苔絲一家的貧窮都有較多的描寫和提示。苔絲生活在英國資本主義侵襲到農村的維多利亞時代，傳統的威塞克斯(Wessex)社會已大體上被外來的資產階級所占領。由于資產階級的入侵，資本主義經濟的發展，圈地運動盛行，社會秩序和生活方式都發生了根本性變化，農民喪失了自己擁有的土地和生活資料，個體農業經濟在其沖擊下逐步走向破產、失業和貧困的悲慘境地。在資本主義文明的侵襲下，原來傳統的倫理關系和價值觀念遭到踐踏，農民們單純的生活愿望和理想追求遭到沖擊，在現實中破滅，因而陷入無法掙脫的痛苦深淵。

苔絲就生活在這樣的社會大背景下，她的父親雖然是鄉村的一個小生意人，但由于家中唯一值錢的老馬被郵車撞死后，連作小販生意的資本都沒有了，一家老小生活上面臨很大困難。為了擺脫經濟上的困境，為家里排憂解難，苔絲只得屈從父母之命去富有的冒牌本家認親。在這里苔絲被闊少亞雷奸污，并為后來一連串的悲劇埋下了禍根。

苔絲在孩子死后又到塔布籬奶場作擠奶工。認識了牧師的兒子安磯，被安磯拋棄后又到棱窟槐做苦工，她走的每一步都是被貧窮所驅使。經濟地位的低下決定了她社會地位的低下，她沒有辦法改變貧窮，為了生活，她不得不四處奔波、打工，有時不得不和危害她的人在一起，致使她的尊嚴得不到保護。當父親去世，全家被趕出家門，無處安身。望著年邁的母親和六個年幼的弟妹時，苔絲是沒有能力和貧窮抗爭的，她只能委屈自己，犧牲個人的尊嚴接受亞雷的援助，充當他的情婦，以使家人的生活得以維持。由此可見，個體農業的崩潰引發的經濟上的貧窮是造成苔絲悲劇的社會原因。

純潔、善良和軟弱是造成苔絲悲劇的性格原因

苔絲是純潔善良的化身。作為家里的長女，她對家庭有強烈的責任感，并過早地承擔起家庭生活的重擔，任勞任怨，處處為家人著想。她本不想到德伯維爾家去攀親戚，但由于家境貧寒，為了能幫助家里渡過生活難關，她聽從了母親的勸說委屈自己到亞雷家去認親。并希望以此來拯救困境中的家人一純潔善良的苔絲只能這樣想。在德伯維爾家，由于苔絲天真、幼稚、涉世不深。不久便遭到了惡棍亞雷的誘奸。苔絲并不愛亞雷，也不想再遭受他的蹂躪。她默默地離開了德伯維爾家。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前來追趕他的亞雷，亞雷想讓苔絲跟他回去以繼續維持這種關系，讓苔絲過衣食無憂的生活，或者“把這筆債全部還清，連零兒都不剩”。但是苔絲畢竟不同于亞雷的其他情婦，她的感情是不能用金錢來交換的，她再也不想同亞雷這樣的魔鬼生活在一起，所以她毅然離開純瑞脊返回家鄉馬勒村，甚至后來懷孕生子、生活異常困難時也沒有向亞雷求援。雖然她在純瑞脊失去了寶貴的“貞操”，仍不愧為一個美麗善良的“純潔女人”。

苔絲的純潔還表現在她對安磯的愛情的忠貞上。苔絲和安磯在塔布籬牛奶場相遇、相知，安磯的溫情和體貼消除了苔絲內心的重重矛盾。在這里苔絲度過了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時光。但是亞雷給她造成的陰影久久不能抹去。她幾次想告訴安磯她的不幸遭遇，由于害怕失去心愛的安磯而沒能開口。雖然苔絲的母親也寫信告訴苔絲。堅決不讓她將自己的不幸告訴安磯，但純潔的苔絲天真地認為對自己的丈夫不能有任何隱瞞。在新婚之夜，苔絲把過去的不幸和盤托出，渴望得到丈夫的同情和諒解。但安磯當即申斥苔絲。并拋棄了聲稱“最愛的女人”，遠走去了巴西。這時苔絲并沒有怨恨，她還深愛著自己的丈夫，認為一切都是她的過錯。為了忠貞的愛情。她竟默默地承受生活中的一切苦難。這也正是她的純潔之處。

但是，不可否認的是，苔絲性格中也有一些弱點。在小說中，苔絲一直在勇敢地同命運抗爭，大膽反對社會對她的不公平。但卻不能擺脫傳統道德的束縛，她的悲劇也有一部分是由于自身性格造成的。孝敬善良、富有責任感是引起苔絲悲劇的開始。家中老馬的死亡本來是一件意外，但苔絲認為這完全是自己的過錯。“既然馬死在我的手里。我就應當有所行動”。正是這種責任感和負罪感才使她極不情愿地去富有的德伯維爾家認親，從而走出了悲劇的第一步。在遭到亞雷誘奸后，她選擇了默默地離開。并用傳統道德審視自己，認為自己是有罪的。傳統的貞操觀在她心中有很深的烙印，失去貞操使她一直有一種犯罪感、內疚感和自卑感。在塔布籬奶場，苔絲屢次拒絕安磯的求愛，失身的陰影永遠不能抹去，使她出于極大的矛盾中，這也正是苔絲性格中軟弱的一面。新婚之夜。善良的苔絲坦白了自己的過去，希望得到諒解和寬恕。但竟遭到拋棄，這時苔絲仍然認為一切都是自己的過錯，默默地承受命運對自己的不公，這種委曲求全和逆來順受的性格也是造成自身悲劇的一個原因。

傳統的宗教道德觀是造成苔絲悲劇的外部原因

作者哈代從小就深受基督教和《圣經》的影響，他的作品也揭示了宗教和社會傳統道德的偏見。雖然在世人眼里，苔絲是一個罪人，一個墮落的女人，一個受人供養的情婦，最終又成了一個殺人犯。但作者哈代認為道德的純潔在于心靈的純潔和品德的高尚，把苔絲看作是一個純潔的女人。而當時社會的傳統宗教道德，充滿了世俗的偏見，使苔絲成為了它的犧牲品。傳統的宗教道德是建立在禁欲主義和男權主義基礎上的道德觀，是束縛和禁錮女性思想的工具。苔絲在失身后回家的路上，看到有人正在墻上用紅油漆寫著《圣經》上的句子：“你犯罪的懲罰正眼睜睜地瞅著你”和“不要犯奸淫罪”。苔絲的孩子死后也不能受洗禮，傳統的宗教道德不是去懲治像亞雷這樣的惡人，而是懲罰和制裁善良無辜的受害者。幾年后。亞雷搖身一變成了上帝的使者，成了一名牧師。但他并沒有就此改邪歸正。這更說明了傳統宗教道德的虛偽性和害人性。

苔絲生活在資本主義文明在意識形態里沖擊傳統文明的維多利亞時代，處在兩種文明的夾縫中，她的心靈在這兩種文明的撕扯中痛苦地掙扎著，但不能擺脫心靈的矛盾和社會的偏見。她雖然是暴力的受害者，但傳統的道德偏見馬上就把“不潔”的罪名加在她的頭上，認為她是“墮落的女人”。受到世俗輿論和傳統道德的批判。社會的道德偏見對人們的影響太深了，不論是中產階級的安磯父母和家人，還是苔絲家鄉的純樸農民。就連苔絲本人在受到別人非議時，也在責怪自己，覺得自己是有罪的。她在反抗傳統道德的同時，又在一定程度上維護著傳統的道德，自覺成為它的犧牲品。

亞雷和安磯是造成苔絲悲劇的直接原因

小說中的兩位男主人公亞雷和安磯都對苔絲造成了嚴重的摧殘，是他們兩個直接導演了苔絲的悲劇。亞雷是一個典型的紈绔子弟，他放蕩不羈，到處拈花惹草。從一見到苔絲就沒懷好意，想盡辦法要把苔絲弄到手。在苔絲去亞蕾家認親，亞雷問苔絲愛不愛吃草莓時。苔絲回答：“到草莓熟了的時候。當然愛吃了。”亞雷提著草莓梗，把它往苔絲嘴里塞。“不，不!”苔絲突然說道，并伸出手擋在他的手和她的嘴唇之間，亞雷堅持要把草莓往她嘴里塞，她略顯難過地張開了兩片嘴唇，把草莓咽了下去。這一段描寫是富有啟示性的。尤其是電影《苔絲》也把這一情節作為特寫來處理。對此進行大力渲染。影片中當亞雷手持那鮮紅的草莓塞進苔絲同樣鮮紅的嘴唇時，響起一陣悲涼、憂傷的音樂，不禁使人心頭為之一顫。這不正是《圣經》創世記中魔鬼的化身一蛇在誘騙夏娃吃“禁果”嗎?這不正是苔絲原罪的起源和悲慘命運的開始嗎?亞雷不正是象征著作惡多端的魔鬼撒旦嗎?亞雷故意把車趕得飛快，以迫使苔絲緊緊摟住他的腰。并且還強行吻她的臉。他還買些小物品給苔絲的弟妹，換取苔絲的歡心，哈代在小說中也是主要把他作為撒旦來描寫刻畫的。他被苔絲的美貌所傾倒，想盡辦法接近苔絲，并巧妙地利用機會，在林深月黑的圍場背景中，獸性戰勝了人性。在苔絲的一生中留下了終身遺恨的那個慘痛的一夜。

四年后。變成牧師的亞雷并沒有放棄對苔絲的糾纏。讓苔絲和她重歸舊好，和他結婚并到非洲傳教。其實他喜歡的只是苔絲的“兩只眼睛和兩片嘴唇”。他想占有的只是苔絲的肉體。苔絲用厚重的手套打了亞雷的臉，但亞雷并沒有停止對苔絲的誘惑和糾纏，他還威脅、恐嚇苔絲。并趁人之危，在苔絲父親去世，一家被趕出家門，母親身無分文時，又把苔絲重新占有。

而苔絲悲劇的另一個導演著就是聲稱最愛苔絲的安磯。作為小說中的男主人公，哈代是將安磯當作資產階級知識分子的典型來加以塑造的。安磯是牧師的兒子，但受到了現代思想的影響，他厭惡現代社會的城市生活，蔑視社會的習俗和禮教。他不愿去當牧師“為上帝服務”。而是決心到鄉村務農，“為人類服務”。在塔布籬奶場，他不了解苔絲的失身經歷。可是說他對苔絲是一片摯誠，兩人是真心想愛，安磯甚至把苔絲是為他的女神。但是，安磯并沒有能夠跳出舊的道德觀念的桎梏，也未能擺脫他所鄙視的階級的束縛。這突出表現在新婚之夜對待苔絲的態度上，當苔絲將自己的不幸失貞坦率地告訴安磯時。他性格中的虛偽性和自私性暴露無疑。他馬上申斥苔絲。說她是個道德低下、不懂事兒的鄉下女人，進而殘忍地拋棄了苔絲，遠走巴西。作家哈代在對安磯的道德偏見進行批判的同時，也以一名哲學家的敏銳對安磯進行了深刻剖析：“這位青年，本來有先進的思想，善良的用意，是最近二十五年以來這個時代里出產的典型人物。雖然他極力想以獨立的見解判斷事物，而一旦事出非常，他卻不知不覺地還是信從小時候所受的訓教，還是成見習俗的奴隸”。

安磯的無情拋棄使苔絲無論是物質上還是精神上都處于絕境，她能夠承受生活上的困苦和工作上的勞累，卻不能忍受心愛的人精神上的遺棄。由于苔絲父親的去世，她們一家被趕出了原來居住的房子，一家人走投無路。面臨生存危機，苔絲只能犧牲個人的尊嚴有和亞雷生活在一起。而安磯的歸來，又給了苔絲致命的一擊，她覺得亞雷是她幸福生活的絆腳石，是亞雷使她失去了寶貴的貞操，又是亞雷毀掉了她的幸福生活。苔絲將長期以來壓抑在心頭的屈辱和怨恨全部釋放出來，因此親手殺死了亞雷。成了一名殺人犯。最終走上了斷頭臺。

亞雷的強暴為苔絲的悲劇埋下了禍根。而安磯在新婚之夜對苔絲的無情拋棄把苔絲推向痛苦的深淵。安磯的再度出現最后導致了苔絲悲劇的發生，可見亞雷和安磯都是苔絲悲劇的直接制造者。

結語

綜上所述，苔絲的悲劇發生在英國資本主義侵占農民賴以生存的土地、造成農民階級赤貧的大背景下，苔絲的悲劇是必然的，她是維多利亞時代社會的犧牲品。她自身的性格和當時傳統的宗教和道德加速了苔絲悲劇的發生，而小說中的兩位男主人公偽善的亞雷和自私無情的安磯是殺害苔絲的直接劊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