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9月8日至13日,海峽兩岸大氣科學界在臺灣召開了“第五屆海峽兩岸大氣科學名詞學術研討會”。會后,筆者采訪了“海峽兩岸大氣科學名詞工作委員會”臺灣召集人陳泰然教授。
陳泰然教授,1945年生于臺中縣,1968年畢業(yè)于臺灣大學理學院,1974年獲美國紐約州立大學(奧爾巴尼)大氣科學博士學位,現(xiàn)為臺灣大學負責學術工作的副校長,海南大學客座教授。
做名詞就是做學問
記者:作為氣象學知名學者,是什么原因促使您參與名詞工作的?
陳泰然(以下簡稱陳):其實我做名詞比較早。我從美國留學回來就被邀請參加第二版臺灣《氣象學名詞》編訂,直至1998年出版的第四版和今天的網絡版。我現(xiàn)在是兩岸氣象科技名詞工作委員會在臺的召集人。
我一生只專注于教書和做學問。在學校里教書是我的基本職責。我一邊教書,一邊寫書,就這樣一路走過來。
現(xiàn)今雖為臺灣大學副校長,但也是主抓學術的。當年校長找我談話擬聘我為副校長時,我說,臺大有200多位教授,學問都做得好,能力都很強,如兩個月后您還找不到合適的人選,那我就試試看吧。我喜歡教書,也愿意為學術研究做些工作,哪怕是服務性工作。
名詞里蘊涵著很多學問,這也是我非常愿意做這件事的原因。我們專家在討論名詞時,誰能說出一番道理來,就聽誰的。做名詞就是做學問。
名詞編訂公布后,各界就應該規(guī)范使用。我花了很多時間為小學、初中、高中擬訂課程標準,審查教材。在審查教材中發(fā)現(xiàn)有使用比較混亂的名詞,就要求改正,并且向有關教育機構提醒,要求使用規(guī)范的科技名詞。最典型的就是clockwise,記得以前都叫“順時鐘”,后來不知什么時候叫成“順時針”了,這顯然是不對的,clock指的是“鐘”不是“針”。于是,我從小學教材一直改到高中教材,終于給改過來了。在臺灣,雖然現(xiàn)在還是有人習慣用“順時針”,但畢竟用的人少了。在大陸,clockwise譯為順時針。——編者注
名詞很重要,如果沒有人做這樣的工作,使之規(guī)范,將來會產生教育上的問題,在學術交流上也是如此。名詞工作是一項扎根性的工作。
兩岸文脈相通,氣象名詞不應各說各的
記者:在兩岸科技名詞的對照和統(tǒng)一方面,大氣科學名詞的兩岸交流活動開展得最為頻繁,迄今已開展了連續(xù)五屆的學術研討,您不僅非常重視,而且也一直積極投身在這樣的交流活動中,有什么感想促使您這樣做?
陳:臺灣和大陸同用一種語言,可以說,幾乎在同一片云下生活,但兩岸氣象名詞不一致,造成不少困擾。例如,我們說“噴射氣流”(簡稱“噴流”),大陸稱為“急流”;我們稱“豪雨”,大陸稱“暴雨”;尤其是臺風名詞,兩岸翻譯不同,常使臺灣民眾聽廣播時,誤以為有兩個臺風同時來襲擾。
兩岸文脈相通,氣象名詞不應各說各的。因此,我始終贊成兩岸開展氣象名詞學術上的交流。1993年1月,應章基嘉先生之邀,我先后在北京、南京、上海、江蘇、福建進行參訪并舉行學術報告及座談。1994年3月,大陸代表團13人由陶詩言教授率領來臺。同年10月,我也率團去北京參加學術交流。在10月的北京會上,我們確定了交流的四大范疇:即學術、技術、名詞、資料。
兩岸氣象名詞交流工作,大陸在全國科學技術名詞審定委員會的推動下,臺灣在氣象學會的組織下,一直沒有中斷過,沒有被政治所干擾。兩岸氣象學者多次交流,2002年4月,最終由全國科學技術名詞審定委員會出版了《海峽兩岸大氣科學名詞》(以下簡稱《對照本》),據(jù)說是兩岸科技名詞交流中第一本對照本,這是兩岸大氣學者共同努力的學術成果。
在臺的氣象界學者熱情參與兩岸名詞交流且寄予期望
記者:作為在臺召集人,對參與兩岸大氣名詞交流工作的委員人選有什么要求?
陳:兩岸開展名詞對照交流,首先要各自確定一個用來對照的版本,不能各說各的。1996年全國科技名詞委向社會公布了第二版加釋義的大氣科學名詞,1800余條。而臺灣氣象學界的專家也于1998年編審完成《氣象學名詞》(第四版),有8000多條,由教育主管機構公布。1999年3月,第一屆“海峽兩岸大氣科學名詞學術研討會”成功召開,隨后,根據(jù)會議精神,兩岸成立了“海峽兩岸大氣科學名詞工作委員會”,由兩岸各出9名代表(含各自推選的召集人1名)組成。
由于這是學術問題,就是要體現(xiàn)出功能性來。我們對委員名單很在意,認為要有代表性和功能性。換句話說,就是兩岸委員一定要能代表各自的學科領域,說話要有權威,要說了算。而且應該保持相對穩(wěn)定,我們的專家隊伍自成立以來,除了個別的有所調整,基本上都是穩(wěn)定的,而且我們還有一個不成文的約定,無論什么理由,如三次未到會,都將被自動除名。當然,最重要的是臺灣學者對這件事都有熱情,都很重視,每次討論都沒有委員缺席。比如這次第五屆海峽兩岸大氣科學名詞學術研討會上,收到大陸專家們2008年1月和8月兩次討論的結果后,委員們用了將近一個星期的下午時間先行進行了內部討論,先實現(xiàn)了內部意見的一致。
兩岸學術交流是消除名詞分歧的重要途徑
記者:您認為這次學術研討會有哪些實質性成果?
陳:兩岸氣象界學者經過多次學術交流,在大陸全國科學技術名詞審定委員會的推動下,于2002年編訂并出版的《對照本》,是在兩岸各自公布名詞的基礎上加以增補修訂而成,共收詞約6000條。囊括了大氣、大氣探測、大氣物理學、大氣化學、動力氣象學、天氣學、氣候學、應用氣象學等內容。對照本中,由于兩岸有各自習慣叫法,6000條詞中未受基礎學科綁定、暫時不能達成一致的有1001條名詞。這次會議就是著重深入研討這1001條名詞中,兩岸有沒有能夠達成一致的,我稱之為“異中求同”。這次會議因時間緊,我們只對其中448條名詞進行重點研討,結果有284條達成一致。也就是說,經過這次會議努力,《對照本》中兩岸氣象名詞一致率又有所提高。這是“異中求同”的重要成果。
記者:兩岸大氣名詞還有部分不一致,您認為主要原因是什么?
陳:兩岸氣象名詞交流工作,已有了顯著成果。第一階段出版了對照本,現(xiàn)已走到第二階段。第二階段就是進一步對不一致的名詞進行討論。由于氣象學是應用科學,是從基礎科學中分離出來的,有些名詞被基礎科學綁定了,對這些名詞我們就沒辦法了,基礎科學名詞已經定好名的,我們要遵從他們。但如果是氣象學科特有的名詞,我們就可以提出各自的推薦名,然后討論誰定得好就用誰的。也就是說,我們討論的名詞是常用的、重要的、沒有被綁定的,看能不能尋求一致。
兩岸大氣名詞有部分不一致,主要原因是各自習慣用法問題。如定名上,音譯跟意譯能結合最好,如“Coriolis force”,大陸叫“科里奧利力”,我們稱“科氏力”。有些詞,如果音譯,我們覺得字數(shù)太長了,不像學術名詞,所以我們音譯簡化一下。如radiosonde,我們音譯成“雷送”,大陸完全意譯。boundary layer radiosonde,大陸就稱“邊界層探空儀”,我們稱“邊界層雷送”;rabal,我們音譯成“雷保”,大陸完全意譯為“無線電探空”,于是comparative rabal,大陸稱“比較無線電探空”,我們稱“比較雷保”。再如:BruntVaisala frequency,我們稱“布維頻率”,而不稱“布倫特-維賽拉頻率”。可以看出,在定名上,我們力求簡練一些。
老名詞異中求同,新名詞及時統(tǒng)一
記者:您認為今后兩岸大氣名詞交流活動的重點是什么?
陳:兩岸因長期隔離,導致各自有各自的習慣用法。對于過去的名詞,不一致的部分,我們只能對照和討論交流,盡量達成一致。但是對于剛出來的新名詞、新事物和新現(xiàn)象,我們總應該將他們叫成一樣的名字吧。因此,我們在一邊整理過去的名詞,一邊對新出來的名詞及時討論,不能再各叫各的了,像氣候、中尺度等專業(yè)領域,近十年來產生的名詞就比較多。對老名詞異中求同,對新名詞及時統(tǒng)一,應該是今后兩岸氣象名詞交流的方向。這次兩岸名詞交流會,我們臺灣專家收集了新詞100多條,并給出了中文譯名,由于會議時間緊,留待下次會議討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