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向東
CPI與食品價格
次級債危機正在導致美國經濟出現衰退,為快速從衰退的泥潭中擺脫出來,必然會讓全球共同來承擔他的衰退。這對我國而言,未來一兩年將面臨著迎接“全球化”帶來的負面影響,即增長放低,通脹較高的格局,曾經數年的“高增長,低通脹”黃金組合已風光不再。
美元:激進政策,死而后生
從次級債危機的演進來看,美國要避免美元陷入長期的弱狀態,其決策當局繼續采用激進的經濟政策來快速擺脫經濟衰退的概率非常高。
假如美國采用溫和的經濟政策,美元將由于其他經濟體目前的增長強勁而繼續處于弱狀態,但不會使國際原油價格和糧食等一些大宗商品價格短時間內出現暴漲,這將使世界上的其他經濟體有充足的時間應對通脹的壓力,經濟出現下降的時間也將延長,但美國經濟將步入“滯脹”。假若美國決策當局繼續采用激進的經濟政策,美國的低利率將使美元處于弱勢。
不管美國決策當局采用何種經濟措施,在相當一段時間內,國際石油價格和糧食等一些大宗產品價格都很難出現下降拐點。世界經濟在未來一兩年內出現調整將不可避免,這種調整將導致未來全球經濟增長格局的轉變,一些經濟決策有效的經濟體,這一輪調整是為其下一輪經濟增長贏得時間和空間,而一些經濟體可能就從此步入衰退。
出口:拐點已由自主限制提前出現
2008年人民幣升值幅度加大、國家出口退稅政策的調整、美國次級債危機所致全球經濟增速的減緩,能源、原材料,土地、勞動力等價格全面上漲,以及其他國家針對中國的貿易保護主義政策的抬頭,都促使我國2008年出口環境惡化成為一個不爭的事實。
但由于國內一直以來的低生產要素價格使得我國出口產品的國際競爭力相當明顯,所以我們一直認為2008年的出口增速不會出現大幅度的下滑,并且認為即便美國由于次級債危機的影響出現經濟衰退,會減少中國對美國的出口,但由于比較優勢明顯,會出現“西方不亮東方亮”的局面。基于此原因,我們在年初提出可以考慮采用限制出口的措施來保障國內產品的優先供應,以應對國際原材料價格和能源價格快速上漲所帶來的輸入型通脹壓力。
3月份以來,盡管很多行業的產品存在與國際價格倒掛的現象,國家還是采用了限制一些漲價較快行業產品的出口,以平抑國內產品價格。這種通過限制出口的政策來平抑物價,卻使出口增速快速下降的拐點提前到來。
目前采用的是自主性的限制出口,到了2009年,由于全球經濟都面臨經濟快速下降的風險,特別是新興工業化國家的經濟面臨的沖擊將更加嚴重,那時中國的出口環境將面臨完全惡化,外需下降導致的出口增速維持在低位將不可避免。要再想看到前幾年出口高增長的局面,也許要等到下一輪產業結構升級的成功。
今年到明年,中國出口的變化以及順差變化更多地依賴這次次級債危機之后美國的經濟政策。若美國繼續采用激進的經濟政策,那么全球步隨美國步入經濟的快速下降通道,全球經濟的放緩會使中國的出口短期受到很大的沖擊;若美國迫于全球的壓力,采用溫和的經濟政策,那么全球經濟將出現緩慢的下降,并且很多經濟體通過政策的調整能適應弱美元所帶來的通脹,我國的出口將不會受到大幅的沖擊。但作為順差而言,一是受到出口減緩的影響,另一方面由于國際石油價格和糧食價格等一些國際大宗原材料價格不斷上漲,導致進口價格指數出現不斷攀升,會使進口額的增速加大。兩方面的結果都會使國內的順差增速減緩。
因此,我們認為出口增速下降會影響一些出口企業的利潤水平,更為重要的是會影響國內的就業狀況,但是對校正內外經濟失衡并非壞事。首先外需下降,會使政府更加偏重拉動內需來保持GDP的快速增長,這將促使資源將更多地從貿易品部門流向非貿易品部門,這有利于恢復經濟結構中的資源配置扭曲,推動中國經濟結構的轉變,其次,外貿順差的降低有助于從源頭上抑制流動性過剩的局面,有效地避免由于流動性剩余帶給實體經濟的風險。
通脹:嘗全球化的苦果
由于美元的不斷貶值和全球的總需求擴張造成大宗商品不斷上漲,中國在這方面又是凈進口國,需求還不斷增長,這種進口價格的不斷上漲直接推動國內產品成本的不斷上漲。盡管世界原材料價格的上漲與中國的需求擴張存在相關性,但并非主要的因素,也就是即便中國的需求擴張得到抑制,國際石油價格等一些大宗商品價格也不會出現大幅下跌。
因此,我們把此次通貨膨脹定為非貨幣型,是經濟全球化過程中難以避免的。同時由于資源稀缺。剩余勞動力儲備逐漸減少和經濟高速發展將提高有效需求,中國未來面臨通貨膨脹的壓力將非常大。
國際國內糧價將繼續攀升
到目前為止,此輪物價的上漲是典型的由供給造成的輸入型結構性通脹。由于我國在糧食方面是凈進口國,糧油方面更是有26%依賴于凈進口,國際市場的快速上漲必然會帶動國內市場價格的上漲。而世界糧食價格從2006年6月份開始往上攀升,到目前為止都沒有出現拐點的趨勢。
我們認為,國內糧食價格和國際糧食價格繼續攀升的可能性非常之大,隨著國際糧食價格的再度上漲,國內的糧食價格將再度理順,上漲的壓力將隨之而來,從而將推動國內物價再度上漲。
能源價格的釋放迫在眉睫
從目前來看,全球能源和初級產品價格已經進入一個漫長的上升周期,產業鏈上游的價格上漲最終必然會傳遞到DPI上來。
出于對這種傳導的擔心,國家目前對石油價格進行了控制,由國家對石化企業進行補貼。從目前來看,全球能源價格上漲對中國注入的外生性通脹壓力并不顯著。國家發改委對能源價格和部分初級產品價格的管制,導致進口價格的增長不能反映到原材料燃料動力購進價格的增長;盡管近期PPI數據不斷創出新高。但原材料燃料動力購進價格并沒有推動DPI的增長;從近期國家發改委對能源價格的表態和《能源法》推出的進程來看,這一扭曲機制將得到矯正,通過能源價格的傳導,原材料燃料動力購進價格和PPI價格均有被釋放的需求,進而引發全面性通貨膨脹。
石油價格的走高必然會帶動其他能源價格的走高,例如:煤炭和天然氣等。他們的走高必然會加大發電企業的成本,而國家擔心能源價格的上調會傳導到整個PPl價格,導致全面的通貨膨脹,所以對電價等進行了控制,這種人為的控制導致價格的扭曲,會刺傷發電企業的積極性。2007年電力企業發動的煤電聯動一直就是這些方面的訴求。假若判斷石油價格在未來會出現大幅的回落,那么現在對一些能源價格進行控制能有效的避免國內實體經濟受能源價格波動的影響,這種調控是有效的。但假
若未來的石油價格等一直在高位運行,并且還有不斷攀升之勢,那么這種抑制將導致資源配置的扭曲,未來被釋放的風險非常之大,那么這種調控對于經濟的發展是極為不利的。
因此,未來能源價格進一步釋放的概率非常之高,能源價格的釋放將傳導所有的工業行業,從而引發全面性通脹。
全面性通脹壓力并未解除
目前引發國內價格走高出現全面性通脹的還有以下三個方面:
其一,經濟的失衡矯正。上世紀90年代后期外資的快速涌入,促使中國貿易品部門較非貿易品部門的技術進步得到了較快的提高,這樣的結果就如巴拉沙一薩繆爾森效應所揭示的,會導致非貿易品相對貿易品價格上升(真實匯率上升)。否則就會出現像中國目前的外部經濟的失衡。要矯正外部經濟失衡的途徑無外乎兩條:人民幣快速升值或者國內物價水平快速上升。后者的機理是由于名義匯率不變,且貿易品國際市場價格給定,國內價格水平上升將由非貿易品承擔。
其二,相對寬松的貨幣政策。相對寬松的貨幣政策將促成總需求旺盛,需求旺盛將拉動物價上漲,形成需求拉動型通脹。目前,盡管央行采取了非常頻繁的沖銷和提高準備金率措施,但是通過外匯占款渠道投放出去的貨幣增長還是超出了央行的對沖手段。所以盡管國家實行從緊的貨幣政策,但流動性規模并不會轉為惡化的局面,即貨幣供應量的增速仍然會在高位運行,這一產生全面性通貨膨脹的條件并不會發生改變。
其三,勞動力價格上漲。盡管在貿易部門勞動力工資的變化會受到外部環境的影響,但在全球勞動并非完全流動的條件下,我們并不能把勞動力成本上升歸結為外部沖擊,而是經濟系統內部作用的結果,具有強內生性。這種內生性就導致勞動力成本的上升會反推產品成品的價格,引發成本推進型的通貨膨脹。同時勞動力工資的上漲,會導致對商品的需求增加,引發需求拉動型的通貨膨脹。
全球化迫使“防通脹”選擇:適度經濟增長換取低通脹
采取什么樣的政策來面對通脹的壓力,取決于對通脹的理解。假若是貨幣型,那么采用貨幣手段最為有效;假若是成本輸入性的,那么貨幣政策的作用就非常有限。對于成本輸入性的通貨膨脹,假若是短期的,采用財政政策較為有效i假若是持續性的,那么只能是去接受通脹,并且還需通過犧牲經濟增長來避免通脹的進一步惡化。
貨幣政策是治理需求拉動型通貨膨脹最為有效手段。運用貨幣政策來抑制通貨膨脹主要通過兩條途徑來實現,一是降低貨幣供應量的增長率,以壓抑總需求;二是提高利率,以抑制投資需求,并刺激儲蓄增加,從而保證總需求與總供給的均衡。對于結構性通脹,那么財政政策抑制這種結構性通脹是較為有效的手段。例如假若通脹是由于國際石油價格和糧食價格引起的,那么對進口的糧食和石油進行財政補貼,抑制進口農產品的國內銷售價格,同時對出口的農產品和成品油征收出口關稅,提高出口農產品和成品油的輸出價格,或者對他們的出口實行配額制,抑制這些產品的出口,保證農產品在國內市場的優先供應,促使價格變為平穩。
在分析國內價格是否受國際價格影響的時候,對于中國這么大的經濟體,更多的應該從大國模型的角度去思考國際價格的上漲。目前國際能源價格的上漲和糧食價格的上漲,與中國需求量的急劇攀升當然密不可分。但問題是目前國際能源價格的上漲和糧食價格的上漲不僅是中國需求所造成,美元的不斷貶值、全球經濟的高速發展、產品的國際庫存出現變化以及地緣政治的影響都密不可分,因此即便中國的總需求出現下降,國際石油價格和國際農產品價格也未必就會出現下跌。
因此,通過利率的調整來抑制通脹,決策當局會慎用。原因在于:
首先,在美國不斷降息的時候,國內利率的提高將會加大短期內人民幣升值的壓力,雖然我們不能用利率評價理論去評估人民幣的升值空間,但與世界其他經濟體之間的利差肯會影響到國際資本的流動,利率提高,也即意味著國際資本在國內的無風險收益率在提高,資金匯入國內市場的壓力將更大,這將進一步加大國內通脹的壓力。
其次,利率的提高不利于刺激國內消費,進行經濟結構的轉型,盡管經歷了上個世紀90年代以來的降低利率來刺激消費,效果并不明顯,但提高利率會抑制消費這是顯而易見。
再次,目前的通脹仍然是輸入型結構性通脹,并且其上漲并非主要是由于中國因素造成的,即便提高利率也扭轉不了這種由能源價格和食品價格驅動的物價上漲,相反還會加大實體經濟的運行風險,把握不好就會出現“滯脹”。即便要控制總需求,對于一個利率都沒有市場化的國家來說,直接對信貸的控制要比通過利率來控制更加有效。一項無效的政策并且會帶來負面作用,目前看來是沒有啟動的必要。
全球化的結果就是這樣,通脹面臨的是輸入型的,同時貨幣政策又不能完全獨立。在出口外需下降的時候,我們很難又去通過貨幣政策啟動內需,去確保經濟的快速增長。要平抑目前的物價壓力,只能是控制好信貸,避免它邁入全面性通脹,發揮財政政策的功能,減緩上漲的壓力。“增長放低,通脹較高”也許是我們需要接受的“全球化紅利”衰減所帶來的事實。
編輯:李成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