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個月內連續爆發多起嚴重安全事故,企業道德遭空前質疑。官員、學者、企業家共商企業如何維護社會責任。
時間,不到一個月。地點,從北到南。
山西省襄汾縣“9·8”尾礦潰壩,部分知名乳業企業集體爆發奶粉三聚氰胺丑聞,黑龍江省鶴崗市富華煤礦火災,深圳市龍崗區舞王俱樂部特大火災,河南省登封市新豐二礦井下六平巷煤與瓦斯突出事故……一個個安全事故,幾乎沖淡了國人因圓滿舉辦奧運會而產生的喜悅。
“北京奧運會之后,有些企業、地方,以及某些政府部門,確實出現了松勁。”國家安監總局政策法規司副司長彭玉敬9月19日在第四屆中國·企業社會責任國際論壇啟動論壇上告訴《中國經濟周刊》,奧運會之前各地對企業的安全生產抓得確實很緊,反復地查,反復地叮囑,“但是奧運會還沒有結束,這個勁兒就松了,甚至產生了麻痹的思想。”
在此次論壇上,與會者紛紛表示,作為一個越來越強調和諧的國家,中國要繼續實現更好的發展,無疑需要每一個社會主體更多的盡責。
“而目前,企業的社會責任正面臨前所未有的壓力和挑戰。”杜邦中國集團有限公司總經理李江說,“作為一個負責任的企業公民,我們應該如何調試我們的企業行為?為我們所賴以生存的地球盡到我們應有的責任和義務?”
安全事故凸顯社會責任缺失
國家安監總局最新統計資料顯示,今年前8個月,全國各類生產安全事故28萬余起,死亡55203人,跟去年同期相比,事故的總起數減少了69000起,死亡人數減少了8900人。其中一個重要的指標即煤礦的百萬噸死亡率,今年前8個月降到了1.112,與去年同期相比下降了35%。
“但是進入8月份之后,在殘奧會開始之前,我們看到一些地區、一些行業的安全生產事故又開始了。”彭玉敬副司長說。
據彭玉敬副司長介紹,從8月下旬之后到現在,國內已經發生的重特大事故就有11起,“這是指一次死亡10人以上的事故。”
彭玉敬副司長告訴記者,相當數量的企業在奧運會之前選擇了停產,“停產本身看似是愿意承擔社會責任的一種方式,實際上從心理上、本質上是不愿意承擔社會責任。所以奧運會一結束恢復生產的時候,隱患仍然存在,發生事故也就不是偶然了。”
“當前企業在對待和履行安全生產的社會責任方面確實存在一些問題。”彭玉敬副司長說,“安全生產的意識不牢或者說社會責任意識的缺失,不僅僅是不能正確的處理安全生產和經濟效益、安全生產和企業發展之間的關系問題,還反映出企業根本就沒有保護企業職工生命的意識,沒有保護企業周邊地區人民群眾生命安全的意識。比如山西的潰壩事故,不管是這個企業還是當地政府及有關部門,都很清楚這個尾礦壩是個病壩,已經超出存儲,但還是沒有認真處理。”

“最近國內很多企業遇到了寒流。”全國總工會民主管理部部長郭軍談到,“這不是國際經濟的發展問題,不是匯率調整,也不是美國次貸危機問題,而是礦難,是奶粉事件……這些事件體現了什么?核心問題是,企業要不要有社會責任?企業的產品質量要不要保證?”
郭軍部長從勞動保護上談及了企業的社會責任缺失,“中國企業的發展在相當一個時期是有殘缺的,就是只看到了資本沒有看到勞動,只看到了效率沒有看到公平。很多企業現在在喊,說《勞動合同法》實施我們就撤資,也有很多學者在講,《勞動合同法》帶來了負面效益。我就想問問這些人:改革開放30年最大的成就是什么?市場化。市場化最艱難的是勞動力市場,而勞動力市場化恰恰是從勞動合同開始的,這個貢獻是不能抹殺的。企業要有社會責任,不能靠剝奪勞動力的合法權益作為自己生存的保障。”
郭軍告訴《中國經濟周刊》,《勞動合同法》最偉大的貢獻是:長期以來沒有解決的用工不簽合同問題,在《勞動合同法》貫徹不到一年,簽約率已經上升到了92%以上。
“目前我們還有相當多的企業在履行社會責任的最低端層次包括守法經營、維護職工合法權益方面都做得很不到位,因此,推動企業社會責任的工作還任重道遠,還需要我們更多的部門來努力。”中國紅十字基金會副秘書長劉選國說。
政府不會為失責企業埋單
山西省襄汾縣“9·8”尾礦潰壩重大責任事故發生后,襄汾縣委書記、縣長被停職檢查。之后孟學農被免去山西省委副書記、常委、委員職務,同時中央同意其辭去山西省省長職務的請求,免去張建民山西省副省長職務。
三鹿嬰幼兒奶粉事件爆發后,政府除采取一系列措施積極應對以外,石家莊市長、分管農業的副市長、三鹿集團股份有限公司黨委書記等人被免職。
之后的9月22日,李長江引咎辭去國家質檢總局局長職務,石家莊市委書記吳憲國因對三鹿嬰幼兒奶粉事件負有領導責任被免職。
“我們看到政府正在承擔應該承擔的責任,政府不會再為那些沒有社會責任的企業埋單了。”郭軍部長說,“如果企業的老板們再指望著通過‘搞定’地方政要來隱瞞和化解這些危機,恐怕都已經不太現實了。”
“中國的企業家們和經濟學家們應該有足夠的聰明和智慧,把對規避勞動法律法規的一些‘聰明的想法’用到提升產品質量上去,用到提升企業的美譽度上去,用到提升企業的社會責任上去,做到市場反映更快,社會責任更高,競爭能力更強,成為金牌企業,而不是只做政府公關,這樣企業才會既有里子又有面子。”郭軍部長說。
社會責任不是簡單的“給予和犧牲”
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企業所副所長張文魁告訴記者,現在很多企業在考慮社會責任的時候通常犯兩個錯誤,一個就是把企業和社會對立起來,另一個就是把社會責任和企業戰略割裂。
“犯第二個錯誤的更多一些。”他指出,一些企業把企業社會責任和企業戰略割裂開來,不能實現一個系統效應,所以會造成資源浪費。“我們企業應該提倡戰略型的社會責任,將其納入戰略框架,跟企業戰略發展結合起來,這樣才能更具有可持續性。不能說今天有學者呼吁了一下,有媒體報道一下,有壓力了,企業才動一下,這樣的社會責任是不可持續的。”
杜邦中國集團有限公司總經理李江表示,在杜邦看來,企業社會責任并不僅僅是創立公眾形象或者說是進行慈善捐贈或者不歧視任何群體。“我們認為企業社會責任是企業與利益相關人之間的關系,它包括與世界各地的客戶、供應商、員工、社會和股東之間的關系。它是指在可持續發展的框架內用創造性的,有市場的前景方式調動各種客戶在內的所有利益相關人的參與來滿足人類的需求和解決人類所面臨的問題。”
“企業的社會責任必須是雙向的和多向的,不是企業簡單地慷慨地給予和犧牲,企業社會責任首先就是企業本身的發展。”聯想集團企業社會責任總監馬健榮告訴《中國經濟周刊》,“聯想做企業,首先就是要把自己的產品做好,技術做好,管理做好,理念做好,形象做好,在中國賣、印度賣、美國賣、阿富汗賣、伊拉克賣。只有我的產品賣出去了,我的員工有很好的工資了,中國人的視野才可以從960萬平方公里擴展到更多的平方公里,從13億變成到60億的當中的一分子,這才是企業充分發展成長的一個必然的和必須要做的貢獻,企業的社會責任也才能做到雙贏和多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