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成團與握成拳

　　在西方大國崛起的過程中，愛國主義是一個必不可少的要素。但是，愛國主義也有不同的形態，其中一個表現就是民族主義，兩者既有聯系，也有差別。
　　西方大國崛起的早期，伴隨著宗教改革，從另一個意義上說，就是教會權威的削弱，它導致一系列專制世俗政權的出現。由于這些世俗政權需要民眾的支持，需要社會的凝聚力，愛國主義或民族主義便應運而生。對于最早崛起的葡萄牙、西班牙來說，所謂愛國主義其實就等于忠于王室，然后，少數人與王室共同分贓。對于廣大老百姓來說，沒有共同的利益，也就沒有廣泛愛國的基礎。這也可以認為是葡萄牙、西班牙后來衰落的一個重要原因。
　　隨后崛起的荷蘭，具有了愛國主義最早的特征。但是，荷蘭人的愛國熱情，除了共同的經濟利益外，缺少其他的認同基礎。雖然在共同經濟利益的紐帶下，荷蘭成為一個賺錢的國家機器，但是內部凝聚力不強，影響到對外整體的經濟競爭力。
　　真正現代意義的愛國主義或民族主義，出現于英國和法國。英國的民族主義具有先天的優越條件，它的島國特征，使得它擁有了其他歐洲大陸國家不具備的地理上的獨立。同時，英國的教會較早脫離羅馬教會而獨立，與英國王室結合，沒有了外來力量的干擾。再則，英國的語言和文字統一，也使它的民族主義得以維護。英國真正成為世界霸主，與它的愛國主義緊密相伴。
　　法國也有統一的語言文字，但是，它缺乏英國的地理條件，加上法國長期存在的專制王權，因此，法國人早期的愛國主義，也體現為忠于王室。法國與英國很大的不同在于，它是啟蒙運動的發源地，隨著啟蒙運動的深入，法國普通民眾對于人權等觀念的認識水平超過英國，法國大革命是普通民眾意識覺醒的標志。但是，普通民眾的意愿并不能完全成為團結的基礎，往往還會成為內耗，于是，法國誕生了拿破侖。
　　拿破侖以專制的方式，滿足民眾的共同利益，將法國的國家利益放在其他利益之上，從而使所有的民眾都找到了共同的寄托。拿破侖的軍隊在很長時間里所向無敵，就是民眾愛國熱情集中體現的結果。同時，許多現代國家的標志，例如國旗、國歌、國徽等，都出現于拿破侖時期。這些形式化的東西，使得愛國主義具有了明確的外部載體。
　　然而，拿破侖的失敗也在于這種愛國主義。拿破侖沒有運用好法蘭西民族的愛國熱情，更多地將這一熱情用于外部擴張。在經歷了所向披靡的征服戰爭后，法蘭西的愛國主義，同時刺激了其他民族的愛國熱情，從而使拿破侖遭遇了前所未有的聯合抵抗，最終徹底失敗。武力擴張的愛國主義轉回來，砸傷了法國自己。
　　拿破侖的出現，導致愛國主義在歐洲和美洲獲得廣泛傳播。其中，很多表現為民族主義，即以同一民族為國家的基礎，民族利益等同于國家利益。其結果，一是造成小國家眾多，分散了國家實力。二是沖突不斷，由于各個民族的居住地并不集中，很多時候處于分散、交叉、混合的狀態，等同于愛國主義的民族主義便成為沖突的源頭。三是民族主義走向種族主義，種族利益替代或超越國家利益，對內對外都造成嚴重的傷害。其典型就是德國。
　　德國崛起的時候，靠的就是愛國主義，例如德國首創的福利制度，廣泛地獲得了民眾的支持；并通過普及義務教育，灌輸愛國主義和民族主義。但是，德國走得太遠了，它將愛國主義軍事化，并將軍事化延伸到義務教育中。雖然內部更有效率，卻同時帶來日益嚴重的外部沖突和對立。愛自己的國家變成一定要傷害其他國家，終于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遭遇失敗。
　　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后，誕生于歐洲的愛國主義和民族主義在世界范圍廣泛傳播，其結果就是殖民地國家紛紛獨立。但是，殖民地獨立國家情況各不相同，有的內部沒有處理好愛國主義和民族主義的關系，有的因復雜的內部、外部因素，沒有形成真正的凝聚力，結果沒有獲得順利顯著的發展，例如中東、非洲和南美洲。而發展顯著的亞洲四小龍，從內部到外部，基本上都沒有讓民族主義的不利因素傷害自己，其中以韓國最為典型。
　　由此我們看到，愛國主義或民族主義，在每一個國家崛起的道路上，都是必然存在的。沒有愛國主義，一個國家不可能強大，即便暫時強大了，也容易被瓦解。歷史上不少國家都有一些知識分子對于愛國主義提出各種批評，這種批評是由于愛國主義、民族主義在追求國家利益最大化的時候，無所顧忌地傷害別國。不過從現實的角度出發，除非所有國家的愛國主義同時消失，否則，別人抱成團的時候，某一個國家卻四分五裂、一盤散沙，那么，只有接受被欺負的命運。
　　愛國主義如一只緊握的拳頭，我們要做的是，用它來保護自己，而不是揮打別人。
　　編輯/梁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