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古典文化里,“漁父”是一個特殊的群體形象,常被賦予隱士的內涵,代表中國文人的理想人格。漁父來到水邊,卻志不在魚,他們接近水,只是為了調整一下心情,讓心境像水一樣的澄靜。
文人官場失意,走上歸隱道路,不少人自稱“漁父”。如陸游就在《鵲橋仙》里表達了要當漁父的愿望:“潮生理棹,潮平系纜,潮落浩歌歸去。時人錯把比嚴光,我自是無名漁父。”
漁父之所以能成為隱士的象征,與他們的年齡,生活的環境分不開。閑散、豁達、智慧,似乎是必備的條件。秋月春風,滾滾逝水,浪花淘盡英雄,古今多少事,都逃不過漁父的眼。再說“仁者樂山智者樂水”,漁父選擇與水打交道,能不聰明?
孔子這一生沒服過幾個人,他去見 國君時,臉上還有倨傲之色。但是遇到那一位須眉全白的漁父,立馬變得恭敬無比,虔誠地接受教誨。漁父反對孔子多管閑事,說孔子無職無權,竟然為天下不平而惶惶不可終日,然后痛快淋漓地罵了孔子一頓??鬃拥膶W生子路聽了大為不滿,認為老師丟了面子。
孔子為子路的無知大發脾氣:“你真是難以教化啊,遇到年長的人不敬是失禮,遇到賢人不尊是不仁。這位漁父是懂道理的老人加賢人,我怎么能不敬他呢!”
孔子學問淵博,而那位漁父一番關于什么是“真”的議論,還是讓他五體投地,孔子問漁父住哪里,要拜漁父為師,漁父笑笑,跳上小船,瀟灑離去,只留給孔子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背影。
孔子遇到的漁父,顯然是反對“入世”的,這是“中國式”漁父的最大個性。
屈原遇到的漁父一點也不比孔子遇到的漁父遜色。
漁父知道屈原想自殺,就善意地勸屈原,既然世人都陷入了污濁,你何不把水攪得更渾與大家同流合污呢?屈原回答,我不能讓自己的清潔受到污垢的污染,寧愿赴身湘流、葬身魚腹之中,也不能使自己的“皓皓之白”蒙受“世俗之塵埃”。漁父聞言唱道:“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有人據此認為漁父明哲保身,庸碌處事,但是深深品味唱詞中所蘊涵的哲理,似乎要比屈原的“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的牢騷更豁達、超然。
之后著名的漁父,當屬唐朝文人張志和。他不想做官,要做瀟灑的“煙波釣徒”,可謂史上最有詩意的漁父了,他那首《漁歌子》真是絕唱:“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想用更多的白話文字來翻譯這首詞,簡直就是褻瀆。史書上記載張志和是個奇人,他可以“飲酒三斗不醉”,“臥雪不寒,入水不濡”。躺在雪中不冷,沒啥大不了,今天熱愛冬泳的人多的是;而跳進水里不濕,好像只有鴨子才能做到,張志和能入水不濕,不知使的哪門絕技。
漁父之中少有“偽隱士”,很少像山林中的隱士將隱居作為出仕的籌碼?;蛟S比起山林之中的封閉沉悶,江湖之中的煙波風月更愜意好玩,更令人不舍吧?
一個朝代,如果遠離塵囂的漁父多了,也從另一個方面折射出社會的不合理。
編輯/李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