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7年8月下旬,按計劃南下的八一起義部隊,頭頂烈日,盛暑行軍,在壬田擊潰奉命前來阻擊的敵錢大鈞先頭部隊后,迅速占領了瑞金古城。
據可靠情報稱,敵錢大鈞部在壬田失利后,早已在瑞金前方會昌山布下了四個師的重兵,以逸待勞,準備與我軍決一雌雄。我軍別無選擇,于是,前委在縣城綿江中學緊急召開軍事會議,決定調集十一軍、二十軍,分兩個縱隊,以二十軍第三師為主力,消滅這股頑敵,吃掉這只攔路虎!

此時的陳賡就在二十軍第三師任教導團團長。在這次戰(zhàn)斗中,他們成為插向敵人心臟的一把尖刀。會昌山,山高林密,重巒疊嶂,易守難攻。陳賡接受任務后,立即率領部隊連夜急行軍占據了會昌城東北方向的一塊高地,以此為依托,打響了攻占會昌山的戰(zhàn)斗。
天已漸亮,晨霧尚末散盡。遠遠望去,隱約看見敵人正在慢吞吞地集合。素以猛打猛沖、突然襲擊著稱的陳賡果斷下令,向敵人發(fā)起了猛烈進攻。毫無思想準備的敵軍,突然發(fā)現(xiàn)從山上沖下一支殺聲震天、火力兇猛的隊伍,嚇得魂不附體,盲目亂竄,還沒有搞清是怎么回事,就丟下了一片尸體。
但是,這槍聲震醒了遍山的敵軍。他們紛紛從睡夢中驚起,迎擊自天而降的起義軍。敵軍調集了四個團撲來。面對四倍于我的敵軍,陳賡鎮(zhèn)定自若,指揮部隊與敵軍進行了頑強的戰(zhàn)斗。陳賡利用戰(zhàn)斗間隙時間召集營長們開了個簡短的碰頭會,指出當前的形勢十分嚴峻,要求各營節(jié)省彈藥,保存實力,堅持戰(zhàn)斗,等待后續(xù)部隊的支援。然而,從早晨打到下午,還不見援軍的到來(事后才知援軍走錯了路,耽誤了時間),眼看著敵軍一次又一次的反撲和為阻擊敵人不斷犧牲的戰(zhàn)士,加上我軍從昨晚到現(xiàn)在粒米未嘗,滴水未進,有的戰(zhàn)士饑渴難耐,在烈日曝曬下暈倒了。再這樣僵持下去,就有全軍覆沒的危險。于是,陳賡不得不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見起義軍撤退了,敵人立即組織兵力追擊。走在隊伍后面的陳賡忽然感到左腿走路無力,幾乎跌倒。他伸手一摸,全手是血,停下來一看,發(fā)現(xiàn)左腿兩處中彈,膝蓋處的筋斷了,腳腕骨也被打折了。緊跟其后的警衛(wèi)員盧冬生怔住了,驚叫一聲:“團長掛花了!”急忙伸手扶起陳賡,可是,疼痛使陳賡不但站不起來,而且無法行走了。怎么辦?機警的陳賡干脆把身上的制服脫掉,翻身從山坡上滾了下去,正好掉進了一片長滿雜草的田溝里。盧冬生為了保護首長,也立即翻身滾下了山坡,逃過了敵人的追擊。
過了一會,盧冬生爬到團長身邊,見團長負傷的左腿還在流血,血水把田溝里的水都染紅了,準備給他包扎傷口,可是,陳賡拒絕了,他命令盧冬生趕快離開,免得敵人搜山時,兩人都被發(fā)現(xiàn)。盧冬生卻執(zhí)意不走,說:“要死,咱倆死一塊。”
果然不出陳賡所料,敵人開始搜山了。為了躲過敵人的搜捕,陳賡將腿上的血水,抹到臉上身上,一動不動地躺在田溝里。盧冬生在陳賡的命令下,躲進附近的草叢中。沒過一會,幾個搜山的敵人過來了,他們逐個地搜查。當走到躺在田溝里的陳賡身邊時,踢了兩腳,見他滿身是血,以為死了,罵了句“一個死鬼”,便扭頭走了。
敵人走后,陳賡心中暗暗慶幸自己命大,躲過了一劫。為了防止敵人回頭再來,陳賡一直在田溝里躺著,也不讓盧冬生過來。到了下午三四點鐘,突然山上槍聲大作,仿佛還有部隊從自己身邊不遠處走過。大約又過了個把鐘頭,槍聲戛然停止,又有部隊過來。陳賡躺在田溝里納悶:我軍和敵人又打了一仗,這是肯定的,現(xiàn)在過來的是什么部隊呢?是敵人還是我軍?正在此時,過來了兩個士兵,用槍托撥了他一下,他仍摒住呼吸,不敢亂動。等他們走過去后,他偷偷睜開眼,發(fā)現(xiàn)兩人的脖子上都掛有紅領帶。這不是自己人嗎?他高興地掙扎著爬起來,并大聲叫喊盧冬生過來。

起義軍搜山的部隊也發(fā)現(xiàn)了他們,立即把他們包圍了。陳賡坐在田溝里說明自己是起義軍二十軍教導團團長,盧冬生也拿出了藏在口袋里的紅領帶,證明兩人確實是起義軍。搜山的戰(zhàn)士立刻用擔架把陳賡抬下了山,送到會昌城,見到了周恩來、葉挺等許多領導同志。
周恩來緊握著陳賡的手,俯身關切地詢問他的傷勢說:“我們找了你多時,真把人急死了。現(xiàn)在回來了,我們就放心了。”并吩咐擔架隊員趕快把陳賡送救護隊。陳賡因失血過多,已無力坐起來了,他望著周恩來,蒼白的臉上泛起了一絲笑容,輕輕地搖搖手,表示感謝首長的關心。
因陳賡無法行走,部隊只好安排他和其他傷員一道乘船去福建汀州。汀州有家福音醫(yī)院,是教會人士開的,院長名叫傅連璋。他同情革命,愿意接受起義軍傷病員在他的醫(yī)院治療。他親自為陳賡檢查傷口,并為他開刀,取出了子彈頭。由于傅院長醫(yī)術高明,陳賡的這條腿終于保住了。
十月底,起義軍主力失利后,陳賡在盧冬生的照顧下,乘船來到香港。上岸后不但見不到一個熟人,而且到處是巡捕,很不安全。為了避免搜捕,他們脫掉軍服,換上西裝,在當地工人的冒險幫助下,當日就搭上了去上海的輪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