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貓

譯/韋葦

我們簡直絕望了，不知道怎樣才逮得住這只紅貓。它沒有一個夜晚不來偷吃我們的東西。它的行蹤非常詭秘，我們誰也發(fā)現(xiàn)不了它。直到一個星期以后，我們才終于看清這只賊貓的一只耳朵是破的，臟尾巴被宰了一截。

這個喪盡天良的家伙，是一個行跡無定的強盜。大伙提起它就管它叫小偷。

不管是魚，是肉，是酸奶油，是面包，它逮著什么偷什么。有一回，它甚至溜進小貯藏室，把我們裝在洋鐵罐里的蚯蚓蟲子給刨得亂七八糟，那可是我們釣魚要用的呀。賊貓倒是沒吃多少蚯蚓，可幾只母雞跑來，看到撒滿一地的蚯蚓蟲子，就把我們辛辛苦苦挖來的寶貝全給啄吃個精光。

吃飽的雞群趴在陽光下，一聲聲直打飽嗝兒。我們在雞群旁邊無可奈何地走著，嘴里還不住聲地對它們罵著，但我們釣魚的計劃反正是告吹了。

我們隨著賊貓的劣跡，追捕了幾乎一個月光景。

村里的孩子也來協(xié)助我們抓這個賊。一天，他們飛快跑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告訴我們說：天蒙蒙亮那會兒，賊貓嘴里叼著一串鱸魚，從我們菜園子里跑過去了。我們立即飛跑到地窖里去看，果然發(fā)現(xiàn)我們的魚串不見了——那串魚是我們從深水湖里釣來的10條肥鱸呢！

這已經(jīng)不是一般的偷竊行徑，簡直是光天化日之下的搶劫了。我們發(fā)誓非抓住這只十惡不赦的賊貓，揍它個半死不可。

就在這天傍晚，賊貓落網(wǎng)了。它從桌子上偷走一截雜碎灌腸，然后叼在嘴里哧溜一下上了白樺樹。

我們就猛搖白樺樹。貓丟下了灌腸，“咚”的一聲落在魯維姆的頭頂上。賊貓在上頭用一種怪異的目光瞅著我們，“唬唬”地直對我們威嚇不止。

但我們壓根兒不怕貓的威嚇，于是它采取了一個冒險行動。它發(fā)出一聲可怕的狂叫，從白樺樹上彈蹦下來，“砰”一聲落到地面，一著地就像個足球似的往上一跳，然后朝一座房子墻腳根溜去。

房子很小。它坐落在荒僻的、雜草叢生的園子里。每天晚上，我們都被樹枝上的野蘋果落在屋頂木板上的“砰砰”聲所驚醒。

這房子里堆放著釣魚竿、獵槍用的鉛砂、蘋果和干枯的樹葉之類的東西。我們只在里頭睡覺。白天，我們從天明到天黑都在數(shù)不清的河灣和湖邊度過，我們在那里釣魚，并在巖邊的蘆葦叢中燃篝火，夠好玩的。

為了到達岸邊，我們常常不得不從長得很高的春茅中踏出一條窄窄的小路來。春茅的花冠在我們頭頂一搖晃，黃澄澄的花絮兒就撒滿我們一肩。

傍晚，我們拎著一串串銀光閃閃的魚往回走，身上被太陽曬得火辣辣炙痛，臉呀手呀都被野玫瑰的刺掛得血跡斑斑，一個個都筋疲力竭了。可每次回來以后我們首先聽到的卻是關(guān)于紅貓那流氓行徑的新故事。

但是賊貓今天終于跑不掉了。它從墻腳根唯一的一個狹窄的出入孔鉆進了地窖里。除了這個出口，貓再沒有可以外逃的通道了。

我們抱了一抱舊魚網(wǎng)，把出口給堵上，就開始窺視著。但是貓不出來，它只是令人厭惡地唬叫著，這聲音仿佛是地下惡魔的狂嘯。它不斷地唬叫著，聲音里根本聽不出有一點倦意。

一小時過去了，二小時、三小時過去了……該到睡覺的時候了，但是貓還在墻腳根唬叫著，高嚷著，弄得我們不得安寧。

于是，我們只好去把連卡叫來。這個鄉(xiāng)村鞋匠的兒子以大膽和機靈出名。大伙請他幫忙，把賊貓從地窖里拽出來。

連卡取過一根釣絲，把一條白天釣來的石斑魚魚尾拴到釣絲上，然后從出入孔丟進去，放入地窖。

唬叫聲中止了。我們聽見了魚骨的碎裂聲和貪婪的咀嚼聲——貓的利牙咬住了魚頭。它死死咬住不放，連卡于是把釣絲往自己身邊拉，貓拼命地撐著不肯出來，卻也不愿意放棄那條味兒鮮美的魚。連卡比貓力氣大，于是貓被一點點地往外拽。

過了分把鐘，一個嘴里死咬著魚的貓頭露出了洞口。

連卡揪住貓頸皮，把它從地上提溜起來。我們這才第一次把這貓細細打量了一番。

貓瞇縫著雙眼，雙耳緊貼著臉。貓尾緊緊靠著屁股，生怕被揪住似的。這會兒大家都看清楚了：盡管它常偷吃東西，原來還是這么瘦筋筋的，這分明是只無人照管的流浪貓，毛色火紅，只有下腹有一些淡白色的小斑塊。

魯維姆把貓端詳了一番，然后低沉著聲音問大伙：

“咱們怎么處置它？”

“拿鞭子狠狠抽它一頓！”我說。

“不管用的，”連卡說，“它從小就養(yǎng)成了這樣一種脾性了，你們還是把它弄回去好好喂喂試試。”

貓瞇縫著雙眼，等待著我們發(fā)落。

我們依了連卡的話，把貓拎進了小貯藏室，讓它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烤豬肉、鱸魚凍、煎奶渣餅和酸奶油。

貓吃了一個多鐘頭，然后才搖搖晃晃走出貯藏室，坐在門檻上洗臉，還用它那無賴的綠眼睛，一會兒瞅瞅我們，一會兒瞅瞅天空低垂的星星。

它洗過臉，鼻子呼哧呼哧了好一陣，再把頭勾在地板上擦了一通。這模樣一眼就能看出它心頭高興。我們真擔心，它后腦勺上的毛要都擦光了，不就變成禿頂貓了嗎？

然后，它在地上打了個滾，逮住自己的尾巴咬了一通，吐了口唾沫，伸開四腿斜躺在火爐邊，不一會兒就發(fā)出了均勻的鼾聲。

從這天起，它就在我們這兒住下，也不再偷吃我們的東西。

第二天早上，它甚至出人意料地成就了一項崇高的勛業(yè)哩。

雞群爬上園子的臺桌，相互爭斗了一陣之后，就啄食起擺在桌上盤里的熱粥來。

貓看見雞群這樣放肆，氣得渾聲顫抖，它悄沒聲兒地挨近雞群，然后冷不防一聲凌厲地唬叫，跳上了桌子。

雞群拼命地哀叫著飛了起來。它們打翻了牛奶罐，連飛帶跑滾出了園子，身后一片片雞毛亂飛。

跑在最前頭的，是一只外號叫“高頸陶罐”的長腿公雞，它憨吃憨睡，所以一邊逃跑，一邊還不住聲地呃呃打嗝。

貓一邊用三條腿飛跑著去追趕公雞，一邊抬起一條腿去擊打公雞的背。雞毛和灰塵呼呼地從公雞身上飛起來。貓腳每敲打一下雞背，雞肚子就“咚”的一聲響，活像貓敲打的不是雞背，而是皮球。

公雞經(jīng)受了貓這意外的打擊，好幾分鐘像發(fā)癲癇病似的趴著，骨碌碌翻滾著眼珠，低聲兒呻喚著。于是大家都去向公雞潑冷水，公雞這才起身跑掉。

從此以后，雞群每當偷食就總是膽戰(zhàn)心驚。它們一見貓來，就慘叫著爭先恐后地從墻腳根奪路而逃。

貓在屋里和園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仿佛它是房間的主人和警衛(wèi)。它的腦袋常挨到我們腳邊來廝磨。它把一綹綹的紅毛擦在我們褲腳上，表示要求我們賞賜它點兒什么。

我們把它的名字由“小偷”改成“治安警察”。雖然魯維姆總以為畜生用這名兒對真的警察有些不恭，然而我們深信：真的警察是不會因為我們這樣稱呼我們的貓而生我們的氣的。

亮晶晶摘自《少年作文輔導》2008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