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邏輯與區域價值變遷
GDP占全國總量四分之一的長三角,領銜長江,準備起舞。
在此區域,云集了世界五百強的部分研發設計中心與制造基地、中國最活躍的產業集群、中國最龐大的IT和IC集群、中國最密集的機場和港口,以及最密集的地區間壁壘和重復生產。
而數據顯示,1~5月,江蘇省規模以上企業虧損面達16%,同比上升1.3個點,虧損額同比增長56.5%;浙江規模以上企業虧損的有1.07萬家,虧損面達19.6%,同時新增企業數和注冊資本金3年來首次出現下降,企業關閉數同比卻有較大幅度的上升。此時,媒體鋪天蓋地地展開關于長三角民營經濟種種令人沮喪的報道。
轉眼間,長三角的發展模式已經走到了自己的某個極限。而最近人們才發現長三角原來也如此脆弱。
諸侯割據的長三角
現在的長三角仍然是諸侯割據。實際上,直到2005年長三角才部分的具備了中國經濟龍頭的位置。在這一年,長三角所有的總量指標都超過珠三角。但是至今,其人均和質量都及不上珠三角,其現代服務業更是比珠三角低得多。
長三角最為人稱道的地方,在于其上下游產品體系基本能在長三角范圍內維持自我平衡。在江蘇沿江地區初步形成了“軟件、集成電路、計算機及其設備、現代通信和數字音頻”等五大類上下游軟件和集成電路產業集群體系,鼠標、顯示器、激光視盤機、通訊光纜等產業集群優勢也正在形成。其中,單單昆山外商投資企業的集聚,就提供了3100億元的配套總量。再比如,從揚州到南京、到鎮江、到常州、到無錫,再到上海,這是目前我國汽車工業十分集中的一條“走廊”。
產業集群的溢出優勢,在長三角得到淋漓盡致的表現。但是區域之間的同質化卻一天天嚴重。筆者所掌握的一份研究報告顯示,不僅長三角區域的三個省市之間存在著60%以上的同構,而且長三角十五個城市之間產業同構率也非常明顯。各個城市產業同構率均在65%以上,有的甚至達到了99%。在長三角各省市的支柱產業領域,如電子信息、汽車、新材料、生物醫藥工程等的趨同率則高達到70%。
近兩年來,地方分割,各自為政引發的惡性競爭到了肉搏戰的地步。2003年初,滬蘇浙三地舉行聯合招商引資活動,區域內城市竟展開了“傾銷式”競爭,套用商家慣用的“跳樓價”來爭奪外資,甚至不惜采用“零地價”來吸引外商。比如上海舍棄寧波北侖港而非要另建洋山港的問題,再比如上海非要將虹橋國際機場的國際航班全部搬到浦東國際機場,從而對蘇州的IT業形成嚴重打擊,蘇州和無錫又在新機場的問題上展開無謂爭奪。在這背后,是上海、蘇州、昆山、杭州等城市在引進信息工業上殺得分外眼紅。此外,上海在郊縣建小特區引起的江浙兩省的不滿,比如央行上海大區分行與南京大區分行之間的分割與矛盾。甚至在目前如日中天的光伏產業上,江浙滬贛也是一窩蜂而上,造成巨大的資源浪費。
要解決這個“囚徒困境”,不僅是發文件,或者成立一個凌駕于長三角之上的協調機構那么簡單。據筆者所知,此前的產業分工問題幾乎是區間對話的雷區。因為,我們看到無論是在《上海優先發展先進制造業行動方案》,或是《浙江省先進制造業基地建設綱要》,還是江蘇的“沿江開發戰略”中,汽車、石化、電子信息產業等均為未來發展的主導產業。在長三角16個城市中,選擇汽車作為重點發展產業的有11個,選擇石化業的有8個,選擇電子信息業的有12個。
從根本上說,長三角和珠三角沒有不同,都是外向型經濟。曾一度有珠三角做外銷,長三角做內銷的說法,但這顯然忽視了長三角港口和機場成倍增加的吞吐量。所以整個長三角仍然是跨國產業資本控制的產業鏈上的一個廉價終端。只不過表現在上海市國有企業,表現在江蘇是FDI直接投資的發散集群,表現在浙江是民營企業。
在各地區意識到產業升級之前,大部分的重復、浪費、惡性競爭都是被無意掩蓋的,因為制造業的產業鏈形成主要還是市場在配置,比如印刷、包裝、餐飲、銷售等等。上世紀末本世紀初,基于服務于企業的動機,新一輪的產業鏈競爭向長期短缺的基礎設施領域波及,最為典型的屬港口和機場的競爭。這已經為亂作一團的行政格局敲響了警鐘,而今日,生產要素全面整合已經迫在眉睫,勞動力、企業股權及其交易、融資平臺、研發平臺、貿易平臺等等。
一窩蜂的調整,一窩蜂的產業升級都是不可取。我們應該意識到,制造業升級不是從一個產業升級到一個另一個產業,而是從一個產業升級到一個具備全球競爭力的產業鏈。目前長三角并未形成任何一個制造業從一而終具備創造力的產業鏈。其原因,一則是城市和區域功能劃分的同構,二則是上海功能的華而不實。
迄今,現代服務業在上海國民經濟的比重,還不到40%,比如盡管有壓倒性的中央政府支持,上海迄今沒有形成有創造力的金融產業和技術產業:沒有中國最好的銀行、最好的基金、最好的高新技術制造公司。這和深圳相比相差甚遠。長久以來,上海也仍然局限在“不做空心化的大都市”的狹隘情節中,拼命的跟江浙爭奪代價比收獲慘重的多的重化工業。一個不想輻射也輻射不出的上海,離區域龍頭尚有距離。
艱難升級:歷史給我們的三個機會
我們回頭去看,二戰以后的任何的新興經濟體,都屬于外向型經濟,因此來沒有掌握過經濟主導權。迄今為止,真正完成了產業升級的國家,只有日本、韓國、香港和新加坡。而且值得注意的是,他們至今都無一成為高新科技的中心,而仍然是制造業技術中心。他們之所以擺脫高耗能低效率的制造業,得益于趕上全球產業轉移到中國的末班車,從而控制了部分產業鏈。
而現在的格局是,中國制造業可能轉移嗎?目前我們看不出有比中國更具成本優勢、知識優勢和管理優勢的更低級的發展中國家,也沒有任何一個區域能夠承受中國制造業的轉移。所以筆者認為,中國仍將是全球制造中心,只是部分耗能過好、利潤率過低的產業,譬如紡織、輕化工等轉移出去。未來的中國仍然是重化工業、信息產業、現代服務業三足鼎立的格局。歷史告訴我們,有三種機遇:
一是區域整合的機會。上海乃至江浙的一體化的過程還遠遠沒有完成,而且還只是剛剛起步而已。長三角以后的城市分工不能不更為精確,形成上海為現代服務業龍頭,其余大城市次服務中心,中小城市為制造中心的格局。現代服務業劃分為五類:包括科技和教育在內的戰略性服務業;包括金融、運輸物流、商業和銷售服務在內的生產服務業;與人的衣食住行和醫療保健等相關的生活服務業;精神服務業;服務服務業,是指信息服務、市容環境服務等為服務業而服務的產業。
在此過程中,上海將不得不犧牲部分制造業,但是它的港口資源、機場資源將得到重大提升,上海的科技研發平臺和產業孵化器有望取得真正的突破,此外上海的地產也將長期景氣。我們還可以對比下,香港龍頭地位開始式微的原因何在?一是它的金融中心地位被削弱,二是它始終不能成為亞洲的研發中心。而上海同樣在金融和科技領域并未培養出優秀的公司,反過來說這也是上海的機會。
而江蘇和安徽可能在重工業轉移上受益匪淺。但是浙江的民營企業將比江蘇的FDI型經濟更具創新能力,浙江很可能在高新制造業上取得突破。而其中一個廣被人忽略的是,長江航線將成為真正的黃金水道。
二是產業精細化。日韓的經驗告訴我們,制造業抗衡列強,短時間內難以跨越,但是卻可以依靠精細化取勝。我們要注意徐工科技、上海汽車這樣的國際性產業公司。我們還要緊密關注新材料和生物醫藥類公司的突破。而上海和浙江有一大批此類上市公司,如寧波韻升、上海三愛富等。
三是具備強勢品牌和走出去能力的公司。長三角有沒有具備進攻國際傳統產業鏈的機會和勢力?在目前格局中,還找不到這樣一個公司,但是我們可以關注雅戈爾、振華港機、阿里巴巴和復星醫藥等。
長三角外貿強區遭遇成長的煩惱
長三角是中國對外貿易的重鎮,這一點毋庸置疑。進入21世紀,珠三角的出口逐漸式微,長三角成逐漸占據中國出口的領頭位置。
來自上海市統計局的數據顯示,2007年,長三角地區16城市對外貿易繼續保持高位增長的良好態勢。從出口情況看,16城市全年實現外貿出口總額4506.76億美元,占全國出口總額的37%,比上年增長26.8%。
不過,在人民幣升值和國際貿易摩擦升溫等不利因素影響之下,長三角的對外貿易也受到了明顯的影響,2007年外貿出口總額增幅同比回落1.9個百分點。而在經濟環境景氣度下滑的今年,長三角引以為豪的外貿模式也遭遇了挑戰。
出口退稅率降低、人民幣對美元升值、美國等進口國經濟出現衰退。今年,中國的外貿形勢可謂嚴峻。而在出口大省浙江,這一問題尤顯嚴峻。從分區域的數據上看,浙江在外貿這一塊受損明顯更為嚴重。
2007年全年,江蘇8城市出口總額1976.14億美元,增長26.8%,增幅回落3.3個百分點;浙江7城市出口總額1091.34億美元,增長26.9%,增幅回落4.4個百分點。
唯一報喜的是上海,該地區實現了外貿出口總額1439.28億美元,增長26.7%,增幅同比提高1.5個百分點。
在持續高增長的出口拉動下,浙江的經濟增長連年高于全國,以外貿為主導的國際商貿城義烏,這些年更成為世界貿易中的一大明星。浙江主要是中小企業,中小企業中最主要的是外貿企業,外貿企業中最主要的是單一外貿企業。
不過,伴隨外貿環境的不斷惡化,曾經給浙江帶來無限輝煌的這一經濟結構,如今正給浙江帶來難題。浙江省經貿委7月9日出籠的《上半年工業經濟運行狀況和發展趨勢》顯示,浙江省上半年出口交貨值增長率,創下1998年以來的10年最低。
統計顯示,今年1月~5月,浙江規模以上企業虧損的有1.07萬家,虧損面達19.6%。浙江省經貿委有關人士稱,這表明當前生產經營困難的企業較多,特別是中小企業“量大面廣”。許多外向型中小企業出現虧損甚至倒閉,發展難以為繼,有悲觀者甚至認為浙江模式有可能走向終結。
伴隨越來越多企業的倒閉,浙江外貿中小企業的困境正被媒體熱議,有人將之形象地比喻為“4把刀1根繩子”。“4把刀”是指能源與原材料價格猛漲、人民幣升值、用工成本激增、外貿困境(美國次級債危機和出口退稅下調、貿易摩擦),“1根繩子”則指信貸收緊。
浙江省外經貿廳有關負責人坦言,面臨很多不利因素,下半年保持出口平穩增長的壓力會更大。
“浙江模式有外貿依存度高,同質化競爭的產業集群多,低成本、低附加值的產業結構,資源供給的瓶頸制約突出,處于產業鏈分工的下游等特點,在‘五座大山’壓頂的大環境下,浙江企業的優勢成了‘硬傷’,面臨的競爭形勢更加嚴峻。”浙商研究會執行會長楊軼清分析說。
但顯然不是所有企業都是如此,據理財周報記者所了解,那些掌握著核心技術和客戶渠道資源的出口型企業受影響程度就明顯低于同業。以中國玻纖為代表的此類企業非但未遭遇困境,反而在闊步前進。
“只有通過提升科技含量、鍛造國際品牌、躍入高科技行業等轉型,外向型經濟才會有真正的競爭力。”浙江大學管理學院教授魏江作出了這樣的判斷。
向技術求解
中國玻纖旗下的前身是成立于1969年的石門東風布廠,從1971年開始生產玻璃纖維。巨石的崛起正依賴于外貿的帶動,1995年,巨石在公司召開第一次訂貨會,邀請世界各地的客戶到桐鄉來。此后,這樣的訂貨會每年召開一次,年會也成了國際玻纖業交流的盛會。目前,巨石已經發展了上百個國家的客戶資源。
跟浙江許多民營企業以廉價勞動力為核心競爭力開展對外貿易不同,巨石的玻璃纖維在世界各地攻城略地,源于其產品質量的不斷提升。加上美國等玻纖生產大國出現產業調整,巨石得以不斷擴張,最終成就世界第一的聲譽。
作為外向型的企業,巨石集團的產品一直以出口為主,目前出口比率在60%左右。在出口形勢大好的時候,沒有人擔心巨石的前景。但去年以來,中國的外貿形勢風云突變,加上能源價格大漲,一度讓很多人擔心,高出口、高耗能的巨石會否從此走向沒落。
“沒有一點影響不可能,但我們絲毫不擔心,我們有足夠的能力,來化解這些不利因素。”巨石集團投資戰略部部長趙軍對記者表示。
據其介紹,玻纖是個資本、技術雙密集的行業,行業門檻很高,而應用范圍十分廣泛,市場前景廣闊。一般而言,規模越大,效益越高。隨著公司產能不斷提高,單位成本可以有效降低。公司還可通過改進工藝流程,提高管理效率等方面來壓縮成本。
由于玻璃纖維在下游應用中占下游產品成本的比例一般都比較小,客戶對于玻纖的價格波動,不會過于敏感,因而玻璃纖維在價格方面擁有較強的傳導能力,國外客戶對于退稅變動引起的成本增加,基本都能接受。
根據8月12日公布的中報,2008年上半年,巨石集團的玻璃纖維價格相比于07年穩中微升,均價在7200元/噸左右,上半年末毛利率仍能維持在33%以上。
而對于匯率風險,公司已經通過減少美國等美元結算國家的出口比率,提高歐元等幣種的結算來分散風險。在區域分布上,巨石集團的客戶十分分散,歐美、中東、其他國家所占比例,都在三分之一左右。
與趙軍對巨石的自信一樣,雖然有外貿方面的壓力,但券商分析師普遍看好即將吸收合并巨石集團的中國玻纖。“隨著公司未來產能的進一步擴大,下游需求的旺盛,擁有規模、技術、資源、營銷網絡等眾多優勢的中國玻纖,將打造成為玻纖行業的國際航母。”長江證券分析師鄢祝兵在報告中說。
7月28日,巨石集團總投資80億元的60萬噸玻纖工業基地在桐鄉落成,加上成都和九江的兩個基地,巨石玻纖產能達到90萬噸,生產規模躍居全球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