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用先生是當今出版界一位元老級的人物,在讀書人中也有良好的口碑。有人說,你可以不知道“范用”這個名字,但是恐怕不會不知道《讀書》和《新華文摘》,不會不知道《傅雷家書》和《隨想錄》。這些書刊,是范用或策劃創辦,或編輯出版的。近30年來嘉惠讀者,澤被學林,歷經歲月淘洗而魅力不減。
《葉雨書衣》(三聯書店2007年初版)是范用書衣設計的自選集,讓讀者見識了這位出版大家對書籍裝幀的才智與匠心。作者在《自序》中述說了做設計的緣起。最早是1938年他在生活書店當練習生的時候,因為看畫家畫封面引起興趣,就學著畫起來。1949年以后,在人民出版社分管美術組,工作人員設計了封面讓他審批,有時不滿意,反復幾次,書等著印,就自己動手設計。這自然不是他的主業,因為是業余做的,就署名“葉雨”。“葉雨”者,業余愛好也。書衣,一般指書的封面。但在范用看來,似有較寬的內涵。《自序》說:“書籍要整體設計,不僅封面,包括護封、扉頁、書脊、底封乃至版式、標題、尾花,都要通盤考慮。”《葉雨書衣》精選了67本(套)書的封面,以及部分書脊、前后勒口、扉頁和版式。每幀設計還配有短則幾十字、長則數百字的說明。
《隨想錄》是巴金講真話的書,最早在香港報紙刊載時卻招來非議。范用認準這是一部當時難得并將傳至后世的經典之作,毅然決定出版《隨想錄》,而且“不刪一字”。在當時的語境下作出這樣的決斷,顯示了一個出版家的膽識和氣魄。合訂本由范用親自裝幀,封面用巴金手稿影印,內文版式疏朗,賞心悅目。巴金稱譽為“第一流的裝幀”。他在給范用的信中動情地說:“是你們用輝煌的燈火把我這部多災多難的小著引進‘文明’書市的。”
楊絳的《干校六記》,回憶文化大革命時期的干校生活,歷歷瑣事畫出了一個特定環境的人情世態。第一版的封面不理想,再版時范用設計。潔白的襯底上只有一個長方形的框,框內左下角是3支應風吹動的草葉。封底依然是同樣的草葉,印在同樣是長方形的淡綠色的色塊上,與封面風格相同而有變化,清麗典雅,素樸可人。
《編輯憶舊》的作者趙家璧是著名編輯。早在上世紀30年代,就策劃出版過10卷本的《中國新文學大系》,影響深遠。范用的封面全用黑色作底,上壓一幅《播種者》的線描圖,線條用粉紅色,書名及作者則用白色,異常觸目。范用自己就說,這樣的處理是大膽甚至是出格的。書話家倪墨炎說,《播種者》是當年良友圖書公司的標記,并對用它作封面作了如下的分析:“本書作者趙老曾在這家公司當編輯,用此構圖很有紀念意義;本書內容,幾乎都是寫作家們在‘良友’出書的經過,用此構圖容易引起當事人和讀者們的聯想;趙老長期當文學編輯,就是文學的播種者,用此構圖也就很有象征意味;此圖又有裝飾美,作封面很合適。”(《未曾謀面的范用》)
《胡風雜文集》和《柯靈雜文集》用黑白對比強烈、風格粗獷的木刻裝飾封面,以顯示雜文的硬朗和尖銳。
《一氓題跋》和《存在集》封面則用李一氓先生的印章作錯落有致地安排,濃郁的金石韻味溢于書表。
手跡、花草、線框、印章,這些元素經過范用巧妙多變的組合,一幅幅封面---就從他筆底流瀉而出。高雅大氣,自然和諧,散發著書味墨香,為讀者喜愛。
20世紀80年代,三聯書店出版的人文社科類圖書,如“讀書文叢”“文化生活譯叢”等,封面不少出自范用先生的手筆。檢點《葉雨書衣》內的67本(套)書,發現竟然有三分之 6經為我收藏,自有會心的喜悅。其中鄭振鐸的《西諦書話》、唐弢的《晦庵書話》、姜德明的《書味集》等書,裝幀設計與書的品位達到了完美的契合,借用唐弢先生的話:“不用說翻檢內容,就是一看到版式裝幀,也使人美感突興,神馳不已。”(《畫冊的裝幀》) 論者申今評范用:“對于書,范用是個獨具慧眼的行家,凡經他出的書,皆與他愛書勝于生命的固執脾性、清雅純正的欣賞趣味,合為一體。”信哉斯言。
責編:思 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