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九月,真可謂是金風送爽、丹桂飄香,陣陣秋風吹走了整整一個夏季的煩躁和酷熱,留下的是無盡的愜意和清涼。徜徉在蘇州大學古樸而典雅的百年校園里,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清新又有著絲絲香甜的味道。找了塊綠色的草坪,輕輕地坐了下去,周圍三三兩兩的同學或是在捧書細品,或是在談笑風生,每個人似乎都沉浸在自己歡樂的天地中。
人生就像是在登山,總是充滿了坎坷和挫折,想來這句話說得是不錯的,而去年的那次挫折幾乎將我擊垮了,用“黑色”來形容那段歲月并不為過,這一切后果都源自于第一次高考的失利。
從小到大,幾乎都與“重點”和“優秀”掛鉤,家人都把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可到頭來連本科都沒考上,巨大的落差使我一蹶不振,沒日沒夜躺在床上,不是兩眼發呆就是長吁短嘆。掉進“冰窟窿”的不單單是我自己,還有家人。
記憶里那時候家里就沒有歡聲笑語,每個人都緊繃著臉。年邁的父親更加沉默寡言了,整日蹲在墻角“吧嗒吧嗒”地抽著煙,繚繞的煙霧緊緊地包圍著他那瘦小的身軀,而父親緊鎖的眉頭、寫滿失望的眼神、刀刻般的皺紋和佝僂著的脊梁卻那么地分明可見。母親一直靜靜地坐在我身邊,默默地看著躺著一動不動的我,猛然間我聽到了她輕輕的抽泣聲。頓時我滿心的愧疚一下子迸發出來,眼睛里噙滿了淚水,脹得酸酸的。緊緊地閉著雙眼,強忍著不讓它流出來。可事與愿違,不爭氣的眼淚還是奪眶而出,劃過臉頰,落進了蓬亂的頭發中。一雙手突然輕輕地擦拭著我的眼;“孩子,別哭,會有辦法的,會有辦法的?!?/p>
痛心歸痛心,淚水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肆意的淚水只能緩解暫時的苦悶,殘酷的現實仍然需要去面對。擺在我面前的只有兩條路了,一個是放棄學業,另外一個是從頭再來,復習再考。雖然內心在不停地吶喊:“我想上學,我不甘心失敗”,可面對已經為我傾其所有的父母,我又怎么忍心開口呢?沉默,無盡的沉默中似乎看不到希望的光亮。突然,父親猛吸了最后一口煙,又使勁地把它掐滅了,然后一字一句地說:“咱不能放棄了,再考一年,娃,你就再辛苦一年吧!”我的頭埋得深深的,“爸,媽,我對不起你們,兒子會加倍努力報答你們的”。父親摸了摸我的頭。又拍了拍我的肩,笑了,這是我幾天來看到的第一個笑容。
就這樣,父母東挪西借總算湊來了兩千多的復讀費,為此父親多了幾道深深的皺紋,母親又添了幾多灰白的頭發。九月開學的時候,我又坐在了高三的課堂上,看著周圍同學陌生的面孔,同樣迷茫的眼睛,我不知是為自己慶幸,還是感到悲哀,前面等待我的到底是什么?是平坦的大道,亦或是崎嶇的小路,在心里我一次次地問自己。
課程越來越緊張,整天忙著在教室和宿舍之間來回穿梭,吃飯也跟打仗似的,狼吞虎咽五分鐘內搞定,時間就在這緊張的“戰斗”中慢慢地消逝著。天越來越冷,我心里的疑惑也越來越重,我懷疑我的選擇,更懷疑自己的能力,煩躁和不安像藤蔓一樣牢牢地纏住我的心。實在受不了時,我就會在深夜圍著空曠的操場瘋狂地跑上十幾圈,對著沒有星星的漆黑夜空不停地大吼,直到精疲力竭、淚流滿面為止。
一個冬日的夜晚,同學們都在教室里上晚自習,外面凜冽的寒風呼嘯著,夾雜著雪花時不時猛烈擊打著玻璃窗。我邊看書,邊不停地搓著手,好冷啊。忽然有同學叫我:“你爸來了”,我猛一抬頭,透過窗戶,模模糊糊地看見父親那熟悉的瘦小身軀。父親是來給我送褥子和衣服的?!鞍?,這么大雪,摸黑送東西來做什么啊?”“這雪下得太大了,你媽怕你凍著,就連夜給你送點被褥來”,父親邊說,邊拍了拍身上的雪,“這么大的雪真不多見,路上還摔了幾次”。我不爭氣的眼淚又快妻掉下來了,“娃,聽老師說你最近心情不太好?”我一怔,怎么連父親都知道了,“娃,我知道你壓力大,我和你媽也盼望著你有出息,你也長大了,不要想太多,好好地讀書就對得起我們和你自己了!”我使勁點了點頭,看著父親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風雪之中。父親,我會努力的,你們放心吧,我的心里在默默地念著。
我變了,變得更加自信了,我知道,是父親給了我力量,給了我希望,像是茫茫大海中的燈塔,引領著我前行。六月份的高考我沒有讓父母來陪考,不是怕他們影響我發揮,而是覺得欠他們太多,不忍心讓他們在烈日下再受煎熬了。一切都很順利,這次我終于成功了,被蘇州大學錄取。事后父母告訴我,考試的那兩天他們還是去了,只不過是遠遠地看著我,沒讓我看見,說怕影響我的情緒,還說看到我場場都笑著出來,他們甭提有多高興了。那時我和母親都哭了,不是痛苦和屈辱,而是開心和暢快,而一旁的父親也笑了,笑得那么大聲……
睜開雙眼,已經是黃昏了,落日的余輝把整個天際都染得紅彤彤的。此時校園靜悄悄的,只有古樹上的小鳥兒在嘰嘰喳喳地鬧著呢!我擦了擦臉上的淚痕,遙憶著遠方的父母,他們都說我是他們的驕傲,可是我卻堅信:“爸媽,你們才是我永遠的驕傲!”
編校 趙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