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如傷詩歌

作者簡介:

顏如傷，原名王倩，一個用文字和鹽水清洗傷口的人。

個人檔案

姓名性別籍貫出生年月

爹媽給的最原始的命運

農民的血統阿Q的精神

區別于一些發嗲的小資性情

我的掌心永遠存留著泥土的紋路

我緊握住這些主觀之上的仁慈

無論貧窮還是疾病

政治面貌

面對這個詞匯我有些張惶

我更愿意做第三者

為一場演說鼓掌喝采

為一屆會議端茶送水

為一種身份 配上最中庸的話外音

身體狀況婚姻狀況

良好，已婚

一個諱疾忌醫的人

常常私自用謊言為自己開處方

半夏當歸穿心蓮

愛情是一碗前世的孟婆湯

電話號碼電子郵箱

聯系到行走的身體卻找不到飛翔的靈魂

一個在理想里不斷碰壁的人

總會在某個三岔口丟了自己

上窮碧落下黃泉我更愿意

你們用靈犀來呼喚我和我的附著物

在明朝

在明朝

皇帝將血液里的土壤成分

洗凈了再漂臉色刷白

農民是不必再做了

卻繁衍出了商人木匠和神經病患者

在明朝

陽光被打入冷宮

賦稅的重量壓垮了全國的耕牛

豹房內日日聲色犬馬

太監宮女用畸形戀

游戲著天下

在明朝

東廠和西廠生產著各類冤案

百姓噤若寒蟬

八股文喂養著國家機構

文官做了將軍

紙上談兵

在明朝

一月內梓宮兩哭

邊塞鼙鼓張開血盆大口

紙錢填不飽戍邊人的肚子

堆積在內庫里的銀兩不見天日

在明朝

往自己家里放了一把火

幸災樂禍的看著它燒成彌天大謊

并將救火人處以磔刑

清流一黨獨釣寒江雪潛龍勿用

物華天寶終至自焚

面壁

——寫在二十七歲生日

１

三九最后一天我仍無法參悟

我和另一個我對峙良久

她比我更真實更生動

我突然間便一無所有就像風

只能從屬于樹

我只制造了一個存在的假象

生活的三維立體讓我暈眩

她卻能隔著紛蕪 辨別是非談吐若定

或許我應該剝離這些面具

讓她脫穎而出替代我

生存和生活

２

怯懦虛偽患有強迫癥

溫良恭儉有同情心感染力

齊白石的大白菜

卡夫卡的甲蟲凡高的向日葵

都是我，是我

說到自己的時候我總有些語無倫次

森林在內心密織著不斷落下懵懂的葉子

一片二片無數片

我的日子便都這樣交給了魔術師

神秘的幕布揭去后道具杳然無蹤

３

于是開始冬眠深度的睡眠

將春暖花開做為唯一的信仰

原諒暗箭原諒病毒

放它們一條生路也放過自己

或許醒來后我會發現

天依舊很冷卻是開朗的

我依舊庸常卻是富有的

原來我擁有著優美的歌喉

漂亮的眼睛在春天到來之前

我要努力地使用它們

把冰凍打開把天堂的窗戶打開

讓魚懂得鳥的飛翔讓鳥懂得花的芳香

讓新眉長成圓月讓圓月穿透黑夜的胸膛

職業

聽鐘聲響起聽誰的呼喚

濺濕課本以及我珍藏一切的心

我站在鐘聲的中央

猶如一支衣衫襤褸的粉筆

發梢還殘留著雪的痕跡

而陽光堅執地穿透陰霾

從瓦縫中伸來透明的手掌

在我的教案上次第地撫摸

一本薄薄的課本艱難地從頭翻到尾

外面的世界都是與之有關聯的

那些反光和折射撲面而來

兩袖清風一懷摯愛

在象形文字里奔跑著的窮人

整整一個春天攜帶著一顆種子的力量

用杜鵑或刺鳥和熱血

豐沃著稚嫩和荒蕪

四段雪

１

最后我還是決定用大雪將

時間與時間的縫隙填充完滿

我手里的種子已經落地開花

一場傾城的白挺身而出掩埋所有

光陰的殘骸

站在大地的邊沿我突然的失明

我在這里是多么的不和諧呵

一個刺眼的錯別字一塊瘡疤

在大雪面前我將自己的羞恥和盤托出

等待風這把大橡皮擦將我清除

２

我的愿望一夜間便夢想成真

佛或者上帝賜我月光的霓裳

讓一個灰麻雀變成了長頸善詠的天鵝

但 那些條件卻是如此的苛刻

不能左右顧盼不能隨波逐隨

不食嗟來之食不走巷陌小徑

要蓮步生風要羅襪無塵

那些緊箍咒念了又念

我頭疼欲裂只求來世脫胎換骨

仍做那只在泥巴里打滾的小雀

３

那些雪花褪盡了殘紅

他最懂得光陰的荏冉

他勸說大地向天空靠近

他聽得懂候鳥的私語

他那么的睿智將所有的炫爛全部參透

包容塵土和冷水將陽光還給陽光

但他的內心并不復雜

他讓人一眼看穿通透徹底

我生命中所有堅硬的時刻

都與他相依為命我們相互燃燒取暖

就這樣一去多年

4

或者它是我單薄的一生最好的注腳

認真地活著不過是在努力將一幅寫意

洇染到更形象些

它早就將相框準備在那些

如初來人世那般赤裸卻無憂的歌唱著

所有的美好全都等在最后的開始處

我將自己裝裱進去

放進歷史寬厚的墻壁里

病中手記

發燒

干將與莫邪

用烈焰和冰雷不斷捶打我的身體

讓這塊生鐵

一分一秒的尖銳下去

直到鋒利如秋風之于黃葉

直到天地渾沌如初

直到呼吸深處洞開宇宙浩渺

咳嗽

我身體里的潮汐

在沒有月亮的晚上平靜著酣睡著

一條魚慌張的闖入卡在門縫

掙扎掙扎

黎明終于被激怒吐出軒然大波

頭疼

這些隱疾

一直被種植在我的潛意識里

也總會被某些隱形的手隨意地打開

那些罌栗花就要火紅地開

擁擠著整個世界

刺眼的妖媚著

舊電影

霧就這樣漫上來漫過額頭

漫過來時的路這是我們意料中的結局

卻還是要照例的傷感

那些泛黃的愛情碎玻璃一樣的疼痛

那些放大揉碎了的細節

捏在掌心留下深刻的指甲紋

早就習慣了以這樣的方式溫習

黑的白的浮光掠影的鏡頭

那些潛伏在歲月里尖銳的小牙齒

慢慢的咬著

慢慢地窺視我的慌張

冷眼看著我一遍遍地遭遇雪崩

并且預言多年后的某一天

一個陌生人將我錯認

四大發明與甲骨文

四大發明

翻破典籍獨辟蹊徑

我在歷史的斷壁殘垣中尋找驕傲

用祖傳的文明擦亮幾個大字

四大發明

它們早就銹綠被拋棄在墻角

我從堆積如山的舊事件中

將它們挖掘出來

從中尋找一些價值連城的古董

如同一個深夜盜墓者心懷功利

卻虔誠恭敬

甲骨文

原始的意志不過是刀耕火種

世界的版圖只在一條河流與另一條河流之間

那些先民如同螻蟻 負載自身十倍的重量

走過的道路卻寬闊無涯

他們的痕跡全都是鮮活的象形字

他們不說虛妄

他們將誠懇刻進骨頭 他們聽不見

今天我們如何圓滑的釋解

青花瓷

1

與時光相互消磨終于忘卻了

那些顛沛流離的日子

歷史背過身去

對一些灰塵緘默不語

從硝煙中走出的小家女子

從來就是安于寂寞

寂寞是握在手心里的

一整塊的干糧

將一切繁華關在門外

才能這么樸素的想著心事

想著花朵

如何舉止安祥的開

２

春天伸不出手臂那些火

日夜敲打你的骨頭那些冰

是來自天國的刀你經歷的這些

你從不說

那么就請在黑夜里賜我眼睛吧

讓我望穿

那些在刀鋒在綻放的自由

讓我緊緊抓住

你遙遙遞來的一點信仰

３

我愿意將我的身體借給你

窗外那健壯生長著的陽光恰似某個人

掌心的溫度不溫不火

終至最好

又一次勝利的大逃亡

我們終于完好無損的回來了

那些故事依舊脆弱的白著

寫在母親節

焉得諼草，言樹之背

——《詩經》

１

我該選擇什么樣的方式來祝福你

我的母親 我突然間淚流滿面

我的思想的麥田荒蕪著顆粒無收

我試圖拋棄矯情的憂傷把頭枕在你的心坎上

我的母親你在風雪的夜里

佝僂著身子用月光灌溉我的干旱

讓我的生命和夜一起拔節一起破曉

2

我從你那里繼承了一個名字母親

我青春的臉頰霎時爬滿了時光的痕跡

我們都擁有莊稼一樣的命運

豐收的季節 只看見滿倉的汗滴

我在夜里奔跑著跑進你的夢里擁抱你

母親冗長的夢境里

我怎么突然變成了你的同齡

你閨中的密友

3

那些蘸著陽光在石上磨鐮的日子

我懂得了糧食與生存的意義我的母親

用雙手擦拭農具用農具打磨土地

用土地養活五谷用五谷哺育我的靈魂

如果一個節日為母親而歌那些音符

必將打動土壤用我成熟的身體

獻祭一段人間的傳奇

魔鬼與如傷的對話

歌德或是但丁向我介始了他

當是時

我們都是面目崢嶸目光游離

身份和名字的不確定性

決定了我們以迥異的存在形式

做一次傾心的交談

魔鬼：

天堂與地獄

是左眼與右眼的距離

如傷：

最初的鄉愁

是我們歸真的路標

魔鬼：

我們都做過道德的囚徒

只是你更善于忘卻

而我卻保持了慣性所以

人類自以為是的高貴

是經不起追溯的

如傷：

或者我們互為影子罷了

行走了這么多年你仍舊是我

無法擺脫的孤獨所有意識的調零

都將死而復生

魔鬼：

其實一切說辭都是引誘

每一片失控的葉子

都會找到自己的春天

將你想要的夢拷貝給我

我給你一次傾城的悲喜劇

如傷：

你不能忽略自己作為一種假象

我更愿意在你的美好中鉆木取火

留住一些返青的季節

讓大家都忘卻從前的契約

安心做一個夢中人

其實魔鬼與如傷只說了一些

無關緊要的話

創作談

剛剛接觸詩歌的時候，覺得它像一個臨界點，一個暗號，讓我不斷地用文字來探源。時間久了，卻又發現，原來它是生活的一部分，它在我們的晨昏中，以任意的姿態存在或消失。于是我有些懂了，詩歌原來就是我們心靈的鏡像，它照見你，真實的，深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