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九詩歌

作者簡介:

獨孤九，1971年生，本名馬利，生于天津，現居石家莊市。發表詩作若干。

噩耗

陽光普照

照耀著我乘坐的出租車

我和司機兩個人

現在

正向東奔馳

陽光有些晃眼

頭腦有些暈眩

趕了一夜的路

馬上就要到了

這是我最熟悉的城市

正是上班的高峰

親切的人流涌動

“司機師傅，回去的時候，要注意安全，前面有個十

字路口，我們往右拐。”

交通規則

一個曾經離家出走趕來愛他的女人，十年后，

懷揣離婚證走在人行道上。就像一根運輸途中的

木頭，在顛簸中

被平靜的捆綁。

他目送她遠去。

他聽著音樂，不緊不慢的行駛。她的身體和情感隨

著音樂起伏。

紅燈亮了，他必須停下來。此刻，只有紅燈是真實的。

而又是短暫的。

太陽落山

陽光燦爛的可以

我們手拉手

肩靠肩坐在公園的長椅上

已經很久了

陽光依然燦爛的可以

我們看著前面

微波蕩漾的湖

聽著后面的樹林

嘩嘩的響

我們不由自主地哼唱

這里地處平原

方圓幾百里之內都沒有山

說句心里話

風沙吹進我的眼睛

看不到太遠

只好低下頭

剛好看到你離地而去的腳

你的舊皮鞋上有著褶皺和灰塵

你一直就不是個講究的女人

這可能會影響你的一部分命運

對我的影響也相當深重

現在要對一個女人產生興趣

除了喜歡嘴和臀部之外

我還要喜歡她的鞋才行

一墻之隔

他們還在開會

我在隔壁抽煙

他們討論的問題還是昨天的問題

我抽得煙是我經常抽的煙

問題要一個個解決

煙要一根根的抽完

哦，寶貝

我家住在二樓

可以看到平房的房頂

平房很低

卻也很少看見有人爬上房頂

房頂上是越來越多的

廢棄的雜物

日積月累

擔心早晚要把年久失修的平房

壓塌

枯枝敗葉瓶子花盆的碎片還有

那是誰的短褲甚至

還有我多年前扔掉的那個鐵皮桶

它的位置顯然已經被移動過

一場大風

或者是某些巧合

鐵皮桶上還多了些銹跡

就像我身上長出的斑痕

偶爾也有孩子來到房頂上

轉了一會兒

沒有發現感興趣的東西

就又從房頂上跳了下去

為什么不撿起那個鐵皮桶

里面有很多的寶貝

光滑的玻璃球

五顏六色的煙盒和花火

幸福的定義

窗外有鴿子在飛

我想看見有鴿子在飛

窗外依然是天空下

高樓林立

眾生奔忙

看不到鴿子

一定有人看見鴿子

在空中飛翔

或者停在什么地方

那是個幸福的人

他能看到鴿子就是個幸福的人

我走了

清晨

東邊是橘紅色的太陽

發出刺眼的光芒

西邊是淡白色的月亮

像我經常吐出的煙圈

我先由東向西走

然后往南

一段路之后

再一路往西

丫頭，你永遠掛在我的東北角

人生短暫，希望你幸福個沒完

殺豬

殺了一上午的豬

看著剛煮熟的豬肉卻沒了胃口

滿院子的人

滿院子游動張合的油嘴

我坐在門檻上抽煙

輕飄飄的

心滿意足的疲倦

一頭活蹦亂跳的公豬

如今已成為人們的盤中餐

奶奶在屋里睡著了

實在想像不出

她那瘦弱的身軀

怎么就養活了院子里

那幾十個子孫

掌聲

晚風中

響起掌聲

我的孩子在練習走路

她的媽媽愉快而謹慎的跟著他

拍著巴掌

我在樓道口

抽著煙和鄰居談笑了幾句

有了孩子后

我的煙抽得少多了

我的國土在被這小東西

不斷侵占

晚飯后的夏天

有些人陸續出來

有人夸贊我的孩子

我們替孩子回應著

孩子只顧練習走路

他走得越來越穩

越來越痛快了

我們拍著巴掌

跟著他

你生命中

不能忽略的細節

寒風中，勝利北街

陽光酒店門口。

一個乞丐慢慢挪行，瑟瑟發抖。

我捧著一束玫瑰，瑟瑟發抖，

等過你。

總會想起故鄉

看見雪

我們終于又想起故鄉雪

落在故鄉的屋頂崎嶇的街道

落進我們干渴的心

難得這樣的機會

幾個久不見的人在一起喝酒

談起故鄉談今年的雪

推杯換盞

從海闊天空喝到已知天命

哭笑吵鬧呆坐如空空的酒瓶

我們都喝醉了

我們在雪地上相擁搖晃

相繼走向各自的黑夜

踏雪而走

就像一只只離開家園的野狗

事件

一共有九只，九只組成了我們所看到的

一小群。一小群麻雀。出現在這座城市的上空。它們約好，

從城市的北端出發，到達城市的南端。

那片原野的上空，有幾根電線作為歇腳地。但是，

只有兩只麻雀基本準時到達指定地點。它倆

在電線上張望了十幾分鐘，再沒有同伴趕來。

這座巨大而龐雜的城市留下了它們。繼續迷失或

者囚禁，也許

已經死亡。等候它們的兩只麻雀決定，繼續飛行。

在動身的即刻，我的子彈射中了一只。

我看著它落下來。

另一只飛了。

又有一只飛來，落在電線上。

不知道是不是剛才飛走的那只，我再次舉起槍。

電線斷了，我被擊倒。

石佛

從山里運來一塊兒石頭

他們準備把它雕刻成一尊佛

石頭一天天的發生著變化

一天天的成為一尊佛了

都是當地最好的工匠

寺廟付給他們豐厚的傭金

他們靠自己精湛的手藝生活

他們是第一批向這尊佛下跪的人

往來的信徒都向佛而來

佛對自己來自何方守口如瓶

醉酒后睡在朋友家

臥室里沒有人

客廳里沒有人

餐廳廚房洗手間

都沒有人

整套房子里只剩下我自己

我重新躺回到床上

又重新爬起來

來回審視這個家

我想把這里當作做自己的家

我是幸福的男主人

女主人和一個男人出去了

他們一定在這家里作了什么

趁我醉酒之后

我已經發現了眾多的證據

我快要忍不住離家而去

孩子已經出生

早知道你要來

還是給了我們驚喜

你這個來自神秘世界的精靈

面對我們這群地球上的怪物

別哭

我們都是你未曾謀面的親人

全家都趕來祝賀

唯獨媽媽不在

我偷偷得擦了擦

眼角的淚

寄托

我沒有下跪

也沒有雙手合十

默默地站在窗前

等

有閑的佛

等

一場慈悲

窗外應有盡有

我兩手空空

母親請原諒我的笨拙

累了，睡了

母親再次住進醫院

卻沒有再出來

我們從沒做好這樣的準備

雖然你總是絮叨的提醒我們

多年來無數次進出

兒女們都已習以為常

我們麻木的看著醫生看著你

你也看著我們

看著看著

你就突然不看了

對我們的搖晃你毫無反應

我們的哭聲也沒能將你打動

不是故意的

手腕上的佛珠

已經散落在地上

我一邊撿一邊哭

小姨不顧別人的勸阻

依然劈頭蓋臉的打我

埋怨我沒有讓她見自己的姐姐

最后一面

小姨啊是渴望給了我幻想

面對可怕的死亡

我卻一直死抱著僥幸

直到現在

我還老覺著

我媽還會緩過來

我們來到街上

我們來到街上

街上的人這么多

我們應該選擇人少的時候來

舒舒服服的逛逛街

有的人在奔跑有的人站在那里張望

有的人背著手看似悠閑得走

有的人提著購置的重物快走不動了

有的人相互攙扶有的人握手之后亮出刀子

這么多人先后來到街上

街上擁擠不堪

所以都應該先后離開

讓另外一些人也進來看看

有的人并不想離開有的人急于離開

有的人離開的時候衣衫已經破爛

有的人衣著光鮮有的人只戴著一頂新帽子

有的人抱著街邊的一棵樹實在不想走

有的人拿出槍強迫別人先走

所有離開的人都閉口無言

有故作神秘的嫌疑

那么多人先后離開街上

回到來的地方

他剛剛來被抱在一個人的懷里

東張西望著一會兒哭一會兒笑著

創作談

人需要物質、經濟、精神，能不痛苦嗎？詩是怎么來的？——人寫的。老鼠，蟲子，小鳥有沒有語言？有。但我們不知道，因為語言是不通的。你想說什么?你怎么說？才更準確，合理化，這需要技巧，底蘊。什么是最好的？不可復制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