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時代呼喚著平等的師生關系,老師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在意師道尊嚴。但相信任何一個老師聽說學生罵自己時,都不會心平氣和。做老師做到被學生罵的地步,不也太叫人傷心了嗎?武老師挨了學生的罵后,卻非常理智。正是因為理智,他才化腐朽為神奇,把挨罵事件變成了一次良好的教育契機。
早上到校,六班的王老師用同情的目光看著我說:“武老師,昨天下晚自習我路過你班時,聽到一個男生在罵你呢。你對學生那么好,還有人罵你,這學生也太沒良心了,唉……”
我的心不由得一沉,強裝不在乎的樣子笑道:“中學生嘛,畢竟是未成年人,缺少理性,又處于逆反期,那極少數身上有惡習的孩子一時也感化不過來。”接著,我又試探性地問,“你看到那學生長什么樣了嗎?認識他嗎?”王老師搖搖頭說:“他當時在走廊上,光線比較暗,我沒看清長啥樣,是一個低個子的男生,他旁邊還有一個高個子男生。對了,他好像說和你是一個村的,你到班上調查一下,得好好教育教育他!”謝過王老師的好意,我陷入了沉思。
和我一個村,低個子男生?我在腦中把相關的男生過了一遍:武飛?對,一定是武飛!雖然接觸時間不長,但我已發現了他身上的不少缺點:自私,冷漠,出口成“臟”,還愛強詞奪理。為這,我沒少批評他。怎么辦?當著全班學生的面,把他狠狠批評一頓?還是把他叫到辦公室指責一番?這個善于狡辯的男孩,肯定會問:“誰能證明我罵了你?”這會讓我陷于被動。況且,他罵我說明對我有意見,撕破他的臉皮只會讓矛盾加深。也許他的罵只是一種積習,本也沒多大的惡意。關鍵是要做到既不捅破這件事,又讓他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受到教育。
下午那節語文課,我設計了以“語言折射心靈”為主題的口語交際訓練。板書完主題,我緩緩地轉過身來說道:“同學們,昨天晚自習后,一位老師聽到了咱班一名男生罵我……”“誰?”“是誰罵了老師?”學生們著急地打斷了我的話問道。我悄悄看了一眼武飛,他的表情不太自然,但仍若無其事地昂著頭。那個常與他相伴的高個子男生小林緊張地看看他又看看我,我肯定了自己的判斷。
我示意大家安靜,然后接著說:“同學們不要追問他是誰了,老師也不會去追究。我還應該感謝這個罵我的人呢。”
“老師,他罵了你,你還感謝他呀!”快嘴的李梅喊道。
“對。生之錯,師之過?。∥乙欢ㄊ悄膫€地方做得不好,讓這位學生心存不滿了。再說,我沒能讓這位學生改掉罵人的惡習,也是我教育的失職。他讓我反思了自己工作上的失誤,難道我不該感謝他嗎?”這時,武飛已低下了頭。
看著學生們那疑惑的眼光,我笑著說:“不過,老師并不是說這個學生罵人是對的。語言折射的是人的心靈,我給大家講個故事吧。”“好!”一聽說講故事,同學們都來了勁。
我繪聲繪色地講了起來:“有一天,蘇軾和佛印在一起打坐。蘇軾問佛印看他像什么,佛印說他像尊佛。蘇軾聽后大笑,說他看佛印像一攤牛糞。蘇軾回家就在蘇小妹面前炫耀這件事。蘇小妹說,參禪的人講究見心見性,你心中有什么眼中就有什么。佛印說看你像尊佛,那說明他心中有尊佛;你說佛印像牛糞,想想你心里有什么吧!”
“還能有啥,牛糞唄!”我的話音一落,快嘴的李梅就喊了出來,大家都笑了起來。
另一個學生站起來說道:“民間形容罵人者是‘滿嘴噴糞’,這糞原來是從心里出來的呀!”同學們笑得更厲害了,武飛的頭也更低了下去。我說:“‘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大家分組討論一下,我們中學生在語言上還存在哪些不美的現象?應該怎樣克服、改正?”
大家熱烈地討論起來,武飛的頭幾乎埋到了桌斗里,周圍的學生似乎意識到了什么,沒有叫他。討論結束,每組都派代表發了言,最后,根據大家的建議,我們把本月的“好習慣養成”定為:“從我做起,讓語言更美,讓心靈更美!”
我做了一個總結:“那個罵我的學生,老師真心希望你把對老師的不滿寫出來,悄悄放到咱班的交流箱里,我一定會改進自己做得不好的地方。以后,大家有什么意見和建議,一定及時告訴我,好嗎?從現在開始,大家誰也不許再提這件事了,我相信這位學生的語言和心靈會一天比一天美的!”
第二天,我收到了武飛放在交流箱里的一封道歉信:“老師,我能感覺到,您已經知道是我罵了您,感謝您沒有當眾戳穿我。我那天也不是故意要罵您,我說臟話、罵人成習慣了,您那幾天總批評我,我心中不滿,就……我要向您說聲對不起。請您以后監督我,我也要讓自己的語言變美!”
喜悅在我的心中彌漫開來,一個敬稱“您”,讓我有理由相信:即使武飛一時改不掉說臟話的習慣,但在這個人人都講“語言美”的環境里,他也一定會讓自己的語言一點點地變美。這美的語言,會如陽光一般,慢慢融化他心中那些冰冷、堅硬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