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漢口客籍商幫的特點及其發展演變

摘要：自明清時期起，漢口就因其交通便利和商貿發達而成為客籍商幫活動的重要區域之一。進入近代以來，客籍商幫在漢口這個近代中國舉足輕重的經濟舞臺上發揮著更為重要的作用，他們演繹著精彩的商業傳奇，推動了漢口近代工商業的迅猛發展，并體現出與前近代時期既一脈相承，又迥然不同的發展特點。

關鍵詞：近代漢口；客籍商幫；發展演變

中圖分類號：K25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854X(2008)10-0086-05

商業行幫的形成是明清經濟發展的一大特色。商幫在經濟發展中的功能和地位，廣泛而又深刻地影響著區域經濟社會的發展和變遷。近代漢口是一個商業性與移民性兼具的城市，活躍著來自全國的地域性商幫，他們在經貿活動中組建了帶有明顯行業特色和地域特色的行會、會館、公所等商業組織。其自身發展經歷了由傳統向近代的轉型，同時也對近代漢口的經濟、文化和社會的發展產生了重要影響。

一、近代漢口是客籍商幫活動的重要區域

先秦時期，商人就被分為行商與坐賈兩大類。一般來說，行商主要從事長途販運貿易，經營規模大，流動性強，風險大但利潤也高，成功的行商往往富可敵國，他們的活動范圍遍及全國。但當時的商人大多是個體式經營模式，以單打獨斗的分散經營為主。直到明清時期，由于商業和長途販運業的發展，以及商業競爭的加劇和人們商業觀念的更新等等因素的影響，具有地域特色及行業特征的商幫才開始出現并逐漸形成，“客商之攜貨遠行者，咸以同鄉或同業關系結成團體，俗稱客幫。有京幫、津幫、陜幫、山東幫、山西幫、寧幫、紹幫、廣幫、川幫等稱”。商人逐漸以群體形象活躍在經濟舞臺上。明清時期出現在各大商業市鎮的地域性商幫數不勝數，較為有名的有山陜幫、徽幫、廣東幫、洞庭幫、福建幫、寧紹幫、江西幫等等。這些商幫大都冠以地域之名。可見是一個以商人來源的地域為中心，以地緣、鄉誼為紐帶，以相親相誼為宗旨而形成的商人群體。這些地域商幫，大則是以省籍地緣組成的，小則有以府、州、縣籍為地緣組成的，多從事遠距離商貿活動，活動范圍多在城鎮和區域商貿中心。商幫的形成，有助于出門謀生的商人在擁有相同地域背景和相似文化認同的群體中找到安全感和歸屬感。以便相互照應，團結互助，共同應對市場風險和競爭壓力，贏得最大的利益回報。

自明清時期起。漢口就因其交通便利和商貿發達而成為各大商幫活動的重要區域之一。如山西幫商人。除主要活動于北部蒙古地區和西北地區之外，北京、天津、漢口、南京、蘇州、廣州等商埠也是晉商比較集中的地方。洞庭幫商人主要流動于四個區域：一是以太湖流域為中心的長江三角洲；二是長江以北，以運河交通線為中心的北方地區：三是長江中游，以兩湖為中心的西部地區：四是閩廣和海外地區。江右幫商人的主要活動區域有五處：一是云、貴、川；二是湖南、湖北；三是北京及北方諸?。凰氖墙汩}廣；五是遼東、西藏?；丈痰闹饕顒臃秶墙系母鞔笊虡I都會，其中一個重要區域便是兩湖，中心則是漢口。寧波商人的活動基地是浙東和上海，但他們在太湖流域，湘鄂川等地都很活躍，漢口是他們長期經營的一個重點區域。以上各大商幫的活動區域雖各有側重，但湖北是其必選區域。而湖北又主要集中在作為商業重鎮的漢口。

二、分享、壟斷與發展是近代漢口客籍商幫的主要特點

各大商幫推動著近代漢口商貿的迅猛發展，并體現出與前近代時期既一脈相承，又迥然不同的發展特點。

1、分享。漢口商業的繁盛和九省通衢的地理區位優勢，不僅帶動了本省人多事商業，還吸引大批外省客商群聚于此，從事各種工商業活動，他們在這里開設分店或支店。出于自我保護和謀求發展的需要，各省商人結成地域性商幫和行業性商幫；或按照省籍劃分的地域性商幫中又按行業劃分成不同的行幫，眾多的商幫在不同的領域各領風騷，收獲著各大行業的超值回報。

據民國《夏口縣志·商務志》記載，清末民初，漢口商幫林立，既有屬于本地的湖北幫，又有眾多的客商商幫。本地的湖北幫占盡地利、人和，因此經營范圍較廣。其勢力較大的是雜糧、牛皮、棉花等行業。其他客籍商幫也都占據著不同行業和領域，如山陜幫，又稱西幫，也包括甘肅商人在內，多開設票號、錢莊，控制著漢口的金融業，其次是長途販運，將牛羊皮、羊毛牛油、生漆等運來漢口，又從漢口運走棉紗、棉布、南貨等；寧波幫，又與紹興商人合稱寧紹幫，主要占據漢口的海產品行業及金銀加工業。長江航運業。也屬寧波商人的重要經營領域，其輸入品為棉紗、棉布、綢緞、海品，輸出品為各種雜糧，黃豆、桐油、牛油、片麻、芒麻、棉花、大米等類；湖南幫占據水運優勢，多經營碼頭、船行，輸入漢口的貨物以茶葉、大米為多，占貿易總額的80％，其次為雜糧、黃豆、鉛礦、銻礦、鐵灰、桐油、漆油、芒麻、夏布、藥材石膏、雨傘、紙、漆等類，從漢口運往湖南的商品以洋貨、洋布、棉紗、煤油及雜貨、砂糖為大宗：廣東幫在進出口貿易方面占有優勢，洋廣雜貨、砂糖、蒲葵扇及食品為主要輸入商品，輸出商品以雜糧、藥材、黃豆、油類、芒麻等為大宗；江西幫多經營錢業、銀樓、麻、漆等行業；福建商人的貨物多經江西轉運，因此關系較為密切，故人們常將兩地商人合稱江西福建幫；山東幫主要從事轉口貿易，他們輸入漢口的產品主要是棉紗、棉布、膠布、綢料等，再將大米等貨物運回山東。其他還有云貴幫、河南幫等商幫，亦活躍在近代漢口的經濟舞臺上。

漢口商貿的發達，使得在漢客商人數不斷增多，商幫的規模也不斷擴大，并逐漸在漢口市場中占據支配地位，分享著漢口各業的超值利潤。據日本駐漢口總領事水野幸吉的統計，近代漢口的地域性商幫達12個之多。而在這些規模較大的商幫中，年貿易總額達到3500萬兩以上的商幫有江南及寧波幫、潮州幫、廣東幫及香港幫：年貿易總額在2500萬兩以上的商幫有湖南幫：年貿易總額在1000～1500萬兩的商幫有四川幫、云貴幫、陜西幫、河南幫、江西幫、福建幫。此外，還有100多家洋行和2000多外國商人在漢口經營進出口貿易。這一時期，中外商賈云集漢口，角逐競爭，在贏得巨大商業利潤的同時，也極大地促進了近代漢口商業貿易的發展。

2、壟斷。近代漢口客籍商幫因為有地緣乃至血緣關系的聯結，其內部成員之間有著強烈的經濟、文化認同感，商幫的興衰、事業的成敗直接影響著家族和地域的榮辱與利益。在這樣的思想觀念指導下，商幫的規模隨著商業的發展不斷擴大，許多行業在某些地區完全被某支客籍商幫所控制，致使其他商幫無法染指。如山西商人從明清時期起就一直控制著票號行業的生意。成為近代漢口金融構成的一支重要力量。又如廣東因開通對外貿易較早，充當買辦者較多，至漢口開埠后，便跟隨外國洋行進入漢口，以至壟斷了近代漢口對外貿易的經營權，漢口的買辦中大多是廣東人，著名的有鄧紀常、陳仙洲等。

無論是在明清時期的“六大行”，還是近代以來的“八大行”，藥材行始終在漢口的各大行幫中占有重要地位，清初詩人查慎行所作的《漢口》中不僅有“人言雜五方，商賈富兼并”的描寫，還有“藥料香過嶺”的贊譽。這便是有力的佐證。既生動地描述了四方商賈云集漢口的盛景，又概括敘述了當時藥材業興旺發展的實際狀況。清代末年，漢口已有藥材行20多家，年貿額白銀300余萬兩。藥幫一巷、二巷、三巷、藥幫大巷、九如橋、大生巷、大夾街一帶的藥材商業中心，是全國藥材在漢口的集散地。其中勢力最強的當數懷藥幫商人，藥幫巷也是因懷藥商幫的聚集而得名的。清代懷慶府管轄八縣，其中溫縣、武陟、孟縣、沁陽、博愛等縣盛產山藥、地黃、菊花、牛膝四種藥材，所以叫做“懷藥”，又名“懷貨”。隨著懷幫藥材業不斷發展，銷售額與日俱增，藥商隊伍也不斷擴大。為了促進懷藥業務，便于藥商往來聯誼，漢口的懷藥商人于清康熙二十八年(1689)集資修建了懷慶會館，乾隆年間重修后改名覃懷藥王廟。藥王廟曾是一片宏偉壯觀、耗資巨大的建筑群，由前大殿、后大殿和東花園三部分組成。整個藥王廟建筑工藝獨特，所用的建材大多產自河南，充滿鄉土氣息。懷藥幫供奉的祖師爺是藥王孫思邈，他們每年四月二十八日(藥王誕辰)和八月二十日，組織兩次藥材大會。藥王廟內大擺宴席。唱戲助興。各地藥商云集。各藥號各顯其能，展示經濟實力。如懷慶杜盛興藥號的藥材就堆放了滿滿一條巷子：協盛全藥號資金雄厚，達百萬兩白銀。懷藥幫在漢口所占據的地盤很大，有懷藥一、二、三巷、懷幫大巷、懷安里、杜家巷、全濟巷等?？梢娖湓跐h口藥界的至高地位。到開埠后，西藥進入漢口，中藥材銷售不如過去興旺，藥王廟和懷藥幫才開始淡出人們的視線。

漢口的木材交易是自明清以來的大宗商品之一，占據木材交易市場主導地位的是湖南商幫。湖南是重要的木材產區，湖南商人早在明代，就通過湘、資、沅、澧四水將木材運至漢陽鸚鵡洲。供各地商家選購。聚集于漢陽鸚鵡洲的湖南商人最多時達數萬人，占洲上居民的三分之二，主要來自長沙、衡州、寶慶、常德、辰州等5個州府，又因其分處湘、資、沅、澧四水流域的18個不同的小幫，形成了被稱為“五府十八幫”的龐大的商幫群落。他們分別進行獨立的經營活動，也有各自的碼頭、行棧和會館，但在與其他商幫競爭時，便能團結起來，一致對外。清嘉慶年間(1796～1820年)，經漢陽縣府衙公斷，上至朝關，下到洗馬溝地段，永為湖南竹木碼頭。湖南商幫擊敗了其他商幫。在木材市場上獨占鰲頭。其中，僅寶慶一幫每年的貿易額便以百萬計。隨后湖南幫又將勢力擴展到漢口，清嘉慶初年，湖南寶慶府所屬的邵陽、武岡、新寧、新化等縣來漢口的船幫在長江和漢水交匯處的岸邊創建了本幫的專用碼頭——寶慶碼頭。不久，又在月湖堤、白沙洲、鸚鵡洲等地辟有碼頭。隨著寶慶幫人數的日益增多，道光末年(1848年左右)，在寶慶碼頭幫幫主何元倫的倡議下，創建了寶慶會館。湖南幫在漢口的商業勢力很大，因此在與徽幫所進行的長達百余年的寶慶碼頭爭奪戰中獲勝。寶慶碼頭建成不久，當時的寶慶幫船只不多，往返湖湘水路又遠，因此碼頭未留人看守，致使徽幫乘機占據了寶慶碼頭，并禁止寶慶幫商船靠岸，由此引起了兩幫的爭斗。寶慶幫在湘籍軍政要人曾國荃、劉長裕等人的支持下，于咸豐六年(1856)，糾集湖南幫船民，最終戰勝了徽幫，并借機擴大地盤，在碼頭區域內建成六街八巷，至1937年，寶慶碼頭區域內人口達到四、五萬人。至此，湖南寶慶幫由控制漢口木材生意直至把持碼頭業務的地位已十分穩固。

買辦是近代社會發展過程中出現的一個新的社會階層，是近代對外貿易迅猛發展的必然結果。“當相當大的一批外國商人到達條約口岸時，這就為個人奮斗創造了一種新的職業領域。在這種背景下，新的買辦階級應運而生。”鴉片戰爭前，廣州是國內唯一合法從事對外貿易的港口，其對外貿易主要操縱在十三行的行商手中，五口通商之后，行商的外貿特權雖然被廢止，但廣東商人在與洋商打交道過程中積累的經驗卻使得他們成為各通商口岸早期買辦階層的主體力量。隨著對外貿易的發展和更多通商口岸的開放，買辦階層的隊伍也不斷擴大，其籍貫構成亦發生變化，浙江籍買辦的人數日益增多，甚至有后來居上之勢。據統計，在20世紀初的100個著名的買辦中，43個為浙江人，31個為江蘇人，7個為廣東人。漢口的情況也大抵如此，漢口開埠后，其他沿海口岸的洋商陸續到漢口開設洋行、銀行等。他們大多將與自己原來有過交往的買辦帶到漢口，以利于在新的口岸順利開展其業務，因此漢口早期的買辦大多是廣東人，如英國匯豐銀行漢口分行的首任買辦鄧紀常就是廣東人，他被稱為“漢口外國租界內的華商之父”。怡和洋行的總買辦陳仙洲也是廣東人。晚清漢口外資企業有40余家，洋行有130余家，銀行有十余家，依附其上的買辦至少有500人，到辛亥革命前夕，漢口買辦階層的地域構成發生了變化，即形成了由初期的廣東幫、下江幫發展為廣東幫、寧波幫和本地幫三分天下的局面。如美最時洋行的買辦王伯年、瑞記洋行買辦兼住友銀行買辦歐陽會昌都是浙江人。

3、發展。鴉片戰爭導致了近代中國社會的轉型，社會性質的改變、國家政策的變化以及商幫之間比較優勢的演變等主客觀因素使得近代漢口商幫較之前近代時期有了新的發展，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在漢口商場上處于主導地位的客籍商幫的地域構成發生變化：二是商幫組織有了新的發展。

美國學者羅威廉曾指出：“商業勢力更是變化多端，湖南人利用他們本省的官員作為保護傘，或者依靠從前在曾國藩用以反對太平軍的地方軍隊湘軍中的伙伴關系，寧波人借助自己在金融管理方面的優勢，最后廣東人利用與西方人打交道的技巧及聯系，拼命地擠進曾經由較有文化而保守的徽州人和山西人占據主導地位的商業精英階層。”這其中至少有兩個層次的含義，一是徽幫商人與山西幫商人曾是漢口商場上的執牛耳者，其勢力與地位為各客籍商幫中的翹首；二是隨著時勢的發展變化，廣東幫、寧波幫和湖南幫等其他商幫逐漸成為后來居上的強勢商幫。歷史的情況也正是如此。

漢口早期的商幫以徽幫和山西幫處于主導地位。著名徽商胡雪巖因捐輸及佐輔陜甘總督左宗棠有功。被清廷賞封布政使銜，從二品文官頂戴用珊瑚，賞穿黃馬褂，人稱“紅頂商人”，亦賈亦儒的“紅頂商人”由此也成為徽商大賈的代名詞。徽商萌生于東晉，成長于唐宋，盛于明，衰于清末。徽商在南宋崛起之后。到明朝已經發展成為中國商界和晉商并舉的一支勁旅，到清朝中葉，徽商一躍成為中國十大商幫之首，所謂“兩淮八總商，邑人恒占其四”，尤其是在鹽茶業貿易方面，徽商獨執牛耳?？滴?、乾隆年間，“鉆天洞地遍地徽”，“無徽不成鎮，無績不成街”，徽商進入鼎盛時期，直到清末，徽商才開始走向沒落。漢口一直是徽幫商人眼中的“天下貨物聚買第一大碼頭”，他們在漢口開辟了新安碼頭，專供徽商停泊船只。漢口最繁華的鬧市也是在徽商購置的地皮上發展起來的。因此被稱作新安市場?；諑驮跐h口的崛起不僅有賴于深厚的地域文化根基，更取決于國家宏觀政策的變化、官商勾連等政治因素。徽幫經營以鹽、典當、茶、木為四大主業，而在漢口市場上的成功則首先源于淮鹽經銷，他們因此而成為早期漢口商場上叱咤風云的重要商幫。明朝中葉，實行開中折色制度，為徽幫打開了進軍兩淮鹽業的方便之門，漢口作為兩湖淮鹽分銷的集散地。自然成為徽幫鹽商競趨逐利之地。明清兩代的淮鹽行鹽口岸，大半在湖廣，漢口則因其發達的水陸運輸系統而成為淮鹽行銷的轉運中樞。載滿淮鹽的船只，自江蘇儀征出發，從長江水路一直向西進入湖廣地區，運抵漢口，綿亙數十里，“首尾聯絡，勢若蛇蟠”。至咸豐元年(1851)，運銷淮鹽達4億斤，各地鹽商紛紛集居漢口，形成“十里通津駐鹽艘”的盛況。這段時期，也是淮鹽的鼎盛時期。淮鹽從漢口運銷湖北省幾府一州。湖南的運銷亦由鹽商從漢口領運。鹽商們利用淮鹽產銷地區差價，牟取厚利?！吧辖蛀}店本錢饒，宅第重深巷一條。鹽價憑提鹽課現，萬般生意讓他驕”、“一包鹽賺幾厘錢，積少成多累萬千。若是客幫無倒賬，鹽行生意是神仙”。淮鹽場價每斤僅十文，加上課銀三厘(約合七文)轉運到漢口以后，可加價至五、六十文不等，再從漢口鹽行批發到湖廣各地水販。又層層加碼。使得鹽價“愈遠愈貴”。鹽商因此獲得暴利，漢口也隨之產生了一批極為富有的徽幫鹽商，成為商業資本最為雄厚，生活最為奢華的商幫群體。安徽桐城鹽商姚小山，每年額運淮鹽“逾楚省之半”，常與四方名士把酒放歌，縱情享樂。徙居漢口的徽州鹽商洪檀修建“誰園”，每逢春秋佳日。必邀來一些鹽商名士。如安徽歙縣人洪旃林、巴菊農、山西絳州傅華堂、浙江錢塘人黃芳谷等寄居漢口的鹽商。在園內宴飲游樂。位于今天漢正街中段的淮鹽巷是當時漢口淮鹽貿易的集中地和客籍鹽商的主要聚居地，清一色的雕花木質結構的過街樓，不愧為“宅第重深巷一條”，是當時漢口最為富麗堂皇的街巷。道光年間，國家對淮鹽經銷政策的變化，導致不少鹽商巨賈破產，漢口淮鹽行業逐漸蕭條。禍不單行的是，道光二十九年(1859)十一月十九日，漢口后塘角鹽船大火，燒去課本銀五百余萬，鹽商受到致命打擊。隨著鹽商壟斷權的廢除，“凡鹽之運赴楚省者，不惟塘角非卸帆之所，即漢口亦非必由之途”，徽幫鹽商也就無可奈何地走向了衰落。盡管他們在漢口的典當、茶業、木材等行業中依然占有一席之地，但往日的輝煌不再，從漢口商界的顛峰走向墜落。山西幫也是相似的發展軌跡。他們曾因票號業經營中的驕人成績在中國金融史上書寫了精彩的篇章，也曾為漢口票號業的占據壟斷地位的客籍商幫。隨著漢口開埠后外國銀行的進入，以及中國近代銀行的誕生，山西票號卻沒能因時而變、順勢而為，于是逐漸退出近代漢口的金融舞臺。

時移勢異，隨著近代漢口經濟社會的發展與變遷，廣東幫、江浙幫、湖南幫等客籍商幫開始逐步進入近代漢口城市經濟發展的主戰場，并奏響了漢口近現代化發展的主旋律。廣東幫和江浙幫的許多商人或成為漢口新式商業的創辦者，或成為近代金融和近代工業的投資者，比如在近代漢口出現的新型行業皮行中，就以南京商人為多，在轉型而來的雜貨行中又以廣東商人居多。在近代工業中，投資者也有不少廣東客商和江浙客商，如1896年創辦美盛榨油廠的關美盛為廣東潮州商人、創辦興商磚茶廠的唐壽勛為廣東買辦：1897年創辦燮昌火柴廠的宋煒臣為浙江人、1905年創辦元豐豆粕制造所的阮雯衷是寧波人。在漢口的近代城市建筑行業和近代航運業中，更是以寧波商幫為行業翹楚，如創辦漢協盛營造廠的沈祝三承建的匯豐銀行大樓、四明銀行大樓、武漢大學建筑群等，為近代漢口城市建筑史書寫了輝煌的篇章。湖南商幫也是近代漢口最為有名的十二大商幫中的一支。近代以來，由于商路北移。湖南中外貿易的轉口地轉移到了上海和漢口，特別是緊鄰湖南的漢口，因水路交通便捷，與湖南之間的轉口貿易十分頻繁，外國進口的棉紗、棉布等商品自漢口經民船運載至長沙，再銷往湖南各地：湖南的大米、茶葉、鞭炮等農副土特產品和手工業品則從長沙源源不斷運往漢口，轉口出洋。長沙在清初就成為全國著名的米市，也是湖南最主要的茶葉轉口城市，長沙湘茶轉口的商路中最為重要的一條便是從漢口轉運，打開銷往東南的通道，實行與浙鹽互貿，并從蘇浙沿海出口。因此。湖南的茶葉商人在漢口活動頻繁，如劉麟郊、朱紫桂等都在漢口開設茶莊，并成為茶商巨富。

三、經濟社會形勢的變化是影響客籍商幫演變的根本原因

客籍商幫在近代漢口商場中的發展演變深受當時政局和經濟社會形勢變化的影響。一是政局的動蕩改變了客籍商幫在漢口的經營格局。太平天國革命期間，由于長江中下游成為主要戰場而導致以長江為商路的徽商損失極為慘重，由于長江運道受阻，沿江貿易不能正常進行，致使“向之商賈今變為窮民，向之小販今變而為乞丐”。二是經濟形勢的變遷。隨著漢口商貿的發展和市場的繁盛，商號規模不斷增大，行業分工也越來越細，專業市場十分興盛，商業會館、公所等商幫組織的數量也越來越多。漢口歷來按地區形成商業行幫組織，如安徽幫、山陜幫、寧紹幫、四川幫、江西幫、河南幫、天津幫、廣東幫等，帶有濃厚的地域色彩。體現了近代漢口客籍商幫的主要特點。近代以來，漢口的經濟形勢發生了諸多變化：如傳統行業或萎縮、消亡，或改變原有的經營內容、模式等，實現其近代化發展；新的商業形式不斷產生。并與國際市場發生緊密聯系：西方資本主義對漢口經濟發展的壓力日益增強，使民族工商業不得不在夾縫中求生存，等等，都使得近代漢口的客籍商幫在經營領域、經營模式、經營體制等方面發生了相應的變化。其中一個重要的變化，也是客籍商幫發展演變的一個體現就是傳統的商業組織——以地域性為主要特征的會所、公館，難以適應新的形勢需要，而不得不發生符合經濟社會發展要求的改變。近代以來。漢口的商業組織發生了顯著變化：從會館向同業公會、商會的轉變與發展。使得漢口商業組織逐漸擺脫了因地域性所導致的封閉性、封建性和傳統性。其行業性、專業性、協作性、開放性則不斷增強。近代以來出現的大批專業市場便是一個證明，如集稼咀柴炭市場、漢口楊家河雜糧市場、漢正街小商品市場、統一街棉布市場等。這些市場商品豐富、業務繁忙，與外部的商業貿易交流十分頻繁和廣泛。當然，在這些專業性市場中，也常會出現以不同的客籍商幫為主，甚至為其所操控和把持的狀況。這說明在經濟社會轉型的過程當中。新舊形態常常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可能截然分開，或是瞬間質變，兩種形態的并存會在很長一個階段中存在著。共同影響和作用于經濟社會的發展。

責任編輯：張衛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