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與富

去年春上，因參加《公共財政與百姓生活》一書的編撰工作，去了一趟寧波。雖然走馬觀花的看了一些地方，但那里南方澤國的美麗風光和高速發展的經濟，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特別是財稅同行身上的坦誠，精明，開放，著力于發展，永無止境奮力攀登的理念和精神，直到現在仍給我很大的震撼，時不時引發我進行一些對比和聯想。

寧波地處長江三角洲的南翼，是較早的國家計劃單列市。2006年全市的財政總收入有567億元，增幅達到了百分之二十二。除過上介，地方財政收入300億元，增幅高達近百分之四十二。即使是他們自認為落后的南邊的三個縣(區)，財政收入也將近二十幾億，全都進入了全國經濟百強縣的行列。但他們仍不滿足，還感到自己的發展太慢，還說自己太窮，根本不能和人家(指本市北邊的三個富縣)比，是全市的倒數第一、倒數第二；錢不夠花，局長難當等。與這幾個“窮縣”“管家”的交談中我體會得出，在談自己“窮”的時候，他們沒有絲毫的矯揉造作，而是在向一個同行真誠地傾訴自己的焦急和難處。

可是，在我看來，他們的發展實際上不是慢，縣里也不是真的窮，而是他們自覺地在與更快的速度、與更富有的“家庭”比，是自己又在追求新的目標。拿我們這里人口和人家大體相當，財政總收入每年不過兩三億元，地方收入也就幾千萬元的縣與人家比，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而我們這里的一些人卻不但容易滿足，往往還盛氣凌人，不體察民意，不體恤下情，在發展上更是缺乏實招。兩廂比較，我們應該向人家學習的東西可真是太多。

忽然有一天我想，他們這近乎二十億元的財政收入是從哪里來的?因為在寧波期間，我并沒有看到多少像樣的高煙囪、大廠房。有一天，在車途中，我終于把心中的這個“疑團”向陪同我們的寧海縣財稅局的老應提了出來。老應不假思索地說，寧海的主要產業是文化用具和模具。這些產品的生產，不需要太大的廠房，也不需要太多的投資，幾十個人，乃至上百人，幾十萬，上百萬元，一搞就起來。況且，這類企業開始都是以家庭企業起步的，慢慢地越滾越大，遍地開花，就成氣候了，不少還大量出口創匯。說著，他看了一眼窗外，正好經過一個廠區。他手指著對我說，你看，就是這個文化用品集團，產值已經兩億多元，每年提供的稅收也超過四千萬。我急忙向外看，只見山溝里散落著幾座潔白的廠房，不高，不大，也不多。可就是這樣的廠子，卻有那么大的貢獻，真是令人驚嘆!

我們到寧波的頭一天晚上，當用餐的時候，客人和陪客的同志都已到齊，寧波市財稅局的宋局長因參加市人大常委會會議，到的稍晚。他一進來，就極其熱情地和大家打著招呼。大家入坐之后，宋局長寒暄幾句便切入“正題”。他大笑著對部辦公廳的歐主任說，真得感謝部領導啊，及時調整了出口退稅政策，這一下，去年(06年)我們的國庫里就少支出100個億。這100個億對我們非常要緊，能辦多少事情啊。要不，我這個局長可就慘了。

就餐大約一個多小時，宋局長當然唱的是主角。他談的大多是與寧波的發展與建設有關的政策、對策以及建議。因為我也知道，財稅就是政策，爭取到一條好的政策，地方就會福祉無邊。而現在看似閑聊的這些意見，在我聽來卻是比正式會議上還議得多、議得透。

在我的感覺中，寧波的同志不僅善于抓時機、要政策，也十分重視利用各種“關系”，且真正是利用到了家。那天在象山黃金海岸酒店與陳副縣長短短不到二十分鐘的交談，便給我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陳縣長是象山縣前任的財稅局長，如今在政府主要分管工業、招商、開發區等十多項工作，可謂忙得不可開交。這次能拿出時間陪我們，主要是因為部里的熟同志到了。當然，還有各地財政上的一批新朋友。當他得知我也是前任的縣財政(地稅)局長時，便一下子親熱起來，直呼“王局長”，話也顯得格外的多。談得最多的，除了縣上的經濟建設外，就是與部里的“關系”。他說，他和部里很熟，關系很好，許多事情辦起來就比較方便。陳縣長說得很坦然，坦然中透著一種自豪與自信。我也體會得出，其中包含著太多的實際內容。

是的，在市場經濟的格局中，“關系”也是財富啊。

在與寧波同志的接觸中，我還有一個十分明顯的感覺，就是他們的彈性很大。談起事情來，涉及的方方面面很多，卻絕不像我們大西北人、關中人的那種剛直和率性，因此，覺得他們身上都具有一種吸引力。

對于許多事情，我們通常是在“行”與“不行”，“對”或者“不對”，“好”或“不好”等兩種截然相反的態度中尋求選擇。許多時候，我們的態度，簡直就像那些光禿禿的山卯卯那樣裸露和直接，很少有回旋的余地。這當然不錯：旗幟鮮明，涇渭分明。可我們的身上，便會在不知不覺中生出一種“排斥”。不少事情，很可能就是被這種“鮮明”和“分明”給過濾掉了。許多發展的機遇和時機，很可能因為這種“排斥”，便悄然地從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流”走了。如果能在剛直和率性中再添加一點彈性，再添加一點靈活和機動，這樣，我們便會更有張力，更具引力，也就會像千千萬萬個身上具有極強引力的寧波人一樣，在我們這里也匯聚成一個巨大的“磁場”，從而改變全國許多地方人流、物流的方向。那么，我們這兒的經濟和社會發展的局面就一定會大為改觀了。

忽然之間，我似乎看到了我們的動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