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啟超
1896年,《時務報》在上海創刊,梁啟超任總撰述,年僅24歲的他“筆鋒常帶感情”、“別有魔力”,寫了很多膾炙人口的政論,名動一時?!白酝ǘ即笠?,下至僻壤窮陬,無不知有新會梁氏者”。他首次將報紙比做耳目、喉舌,具有“去塞求通”的功能。梁說:“思想自由、言論自由、出版自由,此三大自由者,實惟一切文明之母……西諺云:‘報館者國家之耳目也,喉舌也,人群之鏡也,文壇之王也,將來之燈也,現在之糧也。”’1902年,梁在橫濱創辦《新民叢報》,提出報館“兩大天職”:一為監督政府,二為國民向導。梁啟超在辛亥革命以后最早提出“言論獨立”的主張:“無論經濟如何困難,終不肯與勢力家發生一文錢之關系?!痹绖P稱帝前夕,袁克定說:“得渠一言,賢于十萬毛瑟也。”不料,梁在《大中華》發表著名的《異哉所謂國體問題者》一文,《申報》等大報予以轉載,一時轟動全國。事先,袁世凱以20萬元為條件,要他不發表這篇文章,遭到拒絕。
于右任
1904年,一個陜西青年因寫下“愛自由如發妻,換太平以頸血”這樣的詩句而遭到通緝,這個自稱“半苦半笑樓主”的人叫于右任。1909年,于右任在上海創辦《民呼日報》,“以為民請命為宗旨”,“大聲疾呼”。《民呼日報宣言書》指出:“民呼日報者,炎黃子孫之人權宣言書也。有世界而后有人民,有人民而后有政府;政府有保護人民之責,人民亦有監督政府之權。政府而不能保護其人民,則政府之資格失;人民而不能監督政府者,則人民之權利忘。”僅僅92天,就被封殺。于又創辦《民吁日報》,所謂“民不敢聲,惟有吁耳”。清吏曾威脅于右任,再敢放言無忌,將挖去他的雙眼。“民吁”的另一層意思就是指“呼”挖去兩眼還可“吁”。48天后,又遭封殺。1910年10月,于創辦《民立報》,發刊詞言:“是以有獨立之民族,始有獨立之國家;有獨立之國家,始能發生獨立之思想”。
張季鸞
1908年,張季鸞與同鄉井勿幕、康心孚等創辦《夏聲》。井勿幕幾次希望張加入同盟會,都被謝絕了。張認為,自己是一個文弱書生,既然立志當一個新聞記者,以文章報國,“做記者的人最好要超然于黨派之外,這樣,說活可以不受約束,宣傳一種主張,也易于發揮自己的才能,更容易為廣大讀者所接受”。1925年,他的同鄉胡景翼推薦他為隴海路會辦,這是有名的“肥缺”。可是,他到任不足一個月就掛冠而去,“不干這個勞什子,還是當我的窮記者去”。1926年,吳鼎昌的資本,胡政之的經營,加上張的那支筆誕生了《大公報》輝煌的事業。三人全力以赴,以“文人論政”相期許。發刊詞闡述了著名的“四不”方針:不黨,不賣,不私,不盲。張坦言,作為職業報人,“不求權,不求財”易,“不求名卻不甚容易”。《大公報》“決定寫評論不署名”,就是不求名,一直奉行不悖。張在社評里曾以“三罵”膾炙人口:一罵軍閥吳佩孚,二罵汪精衛,三罵蔣介石。
成舍我
1927年,成舍我在南京創辦《民生報》,因報道他的親戚彭學沛(時任行政院政務處長)貪污舞弊的新聞,惹得行政院長汪精衛大怒,罰令???。成被捕后獲釋出來即說:“只要汪精衛一天在南京,《民生報》就一天不復刊?!碧朴腥蓜袼靶侣動浾咴跄芘c行政院長作對?不如與汪先生妥協,民生報仍可恢復?!背删芙^妥協,說:“我可以做一輩子記者,汪不能做一輩子行政院長?!苯Y局是“民生報永久??保缮嵛摇安辉S再在南京用其他名義辦報”。成舍我常對編輯記者說:“只要保證真實,對社會沒有傷害,什么新聞都可以刊登。如果出了什么事,你們不負責任,打官司、坐牢,歸我去?!?/p>
王蕓生
1929年,因為跟張季鸞打筆仗而被張發現的王蕓生,進入《大公報》,負責編地方新聞版??渍褠鸹貞浲跽f:“他編的地方版頗不一般,對國民黨統治下的秕政多所抨擊,并加重語氣,有時隨寫隨念叨著說:‘給它來個棒槌!’……當時河南當局對《大公報》地方新聞版最惱火,大概挨了王蕓生的不少棒槌?!币晃粐顸h要員想在《大公報》上登一篇文章,派人送去厚禮,家人不明真相收下了,他知道后大發雷霆,要求立刻退還。陳誠送給他一個設計委員的聘書,不用辦公,每月可拿三百元津貼,被他當場退回。《大公報》記者唐振常被捕,王蕓生打電話給上海市長吳國楨,要他立即放人:“今晚不放人,明天就見報”。1945年,他讀了《沁園春·雪》之后,寫信給傅斯年,發出“以見此人滿腦子什么思想也”的感慨。
鄒韜奮
1928年,鄒韜奮在回答讀者責問時說:“沒有氣骨的人不配主持有價值的刊物”,“要具有‘刀鋸鼎鑊非所敢避’的決心,才配主持有價值的刊物”。1931年,鄒主持的《生活》報道交通部長兼上海大夏大學校長王伯群有重大貪污行為,并斷然拒絕了王的10萬巨款的收買。1932年,國民黨下令郵局對《生活》“禁郵”,蔡元培兩次致電蔣介石解釋,均遭拒絕。蔣介石把《生活》合訂本上批評政府的地方都用紅筆畫出來說:“批評政府就是反對政府,絕對沒有商量的余地!”鄒則表示“我的態度是頭可殺,而我的良心主張,我的言論自由,我的編輯主權,是斷然不受任何方面任何個人所屈服的?!?/p>
徐鑄成
1938年1月,被《大公報》遣散不久的徐鑄成應邀為《文匯報》寫社評。2月,他在社評中警告急于“下水”組織漢奸政府的民族敗類。刊出第三天,報社就遭到炸彈襲擊,職員一死兩傷。報社并沒有屈服,當即發社評表示“我們愿為正義而流血,并愿為維護言論自由而奮斗到底”。《文匯報》一紙風行,徐鑄成三個字小脛而走。徐鑄成曾兩次收到“禮物”:一次是一只血淋淋的手臂,還附有“若再寫社論,有如此手”的字條;一次是一籃馨香的水果,每個水果都打過毒針。徐在接受《人物》雜志采訪時說:“中國文人傳統的精神:春秋之筆,董狐之筆,貶褒極嚴,史家認為真理所在,振筆直書,雖殺父子兄弟,在所不顧。這種傳統精神是可貴的!……新聞界的遭遇,的確是空前未有的沉重,然而即使如此,也未必可以作為噤若寒蟬或顛倒黑白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