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北京,薄霧籠罩。東四環路上,由北向南。為了避開早高峰的擁堵,宇飛早早地駕車奔向國貿附近的寫字樓,要是再晚上一個小時,迎接他的將是海一樣洶涌的車流,到那時,他就會像一只趴在蝸牛堆里的蝸牛,除了能聽聽交通臺里那兩個貧嘴的主持人的插科打諢,整個早晨那就是兩個字——廢了。七點半左右他來到辦公大樓,電梯里稀稀拉拉的沒有幾個人,大都是公司的中上層管理人員,個個睡眼惺忪,大步流星,而白襯衫上的領帶卻個個分外鮮明。大家習慣性的互致“Morning”,然后像小鳥歸巢一樣,各自飛進了自己的辦公室,隨后的程序大多相似,打開電腦,邊喝豆漿邊看e-mail,或者邊查看電話留言,邊沖一杯濃咖啡,或者是迅速進入到與大洋彼岸的電話會議中,“Are you ready,are youavailable,ok,let’s start”(你準備好了嗎?你在嗎?好吧,讓我們開始吧)。大洋彼岸的會議召集者熟悉的開場白已在宇飛的耳朵里磨出了繭子。
宇飛每天早上的必修課之一便是處理多達三四十封的電子郵件,這大約會用掉他一個半小時的時間。九點左右,一切似乎處理得當,宇飛才伸了伸懶腰,沖上了一杯濃濃的普洱茶,據說此茶可以消除脂肪肝,每次體檢的時候,醫生總是摸著他隆起的腹部善意地提醒他。宇飛端著茶杯站在寬大的落地玻璃窗前,遠方天際云卷云舒,沖破云層的陽光開始灑滿整個屋子,建國門外大街上的風景一覽無余,從京通快速路到建國門橋,仿佛一個巨大的停車場,數千輛汽車一字排開,你追我趕,蔚為壯觀。
中午十二點,宇飛已經登上了飛往上海的航班,那里有一個重要會議正等著他。
上島咖啡PK馬蘭拉面
在北京,你分辨一個職員算不算白領的方法其實很簡單,看看他在哪里吃午餐,白領一般都會選擇寫字樓下的星巴克和上島咖啡,而非白領就是一碗馬蘭拉面。
白領雖然來到中國不過二十來年的光景,但是儼然已經形成了屬于他們的一些身份特征。他們已經習慣于每周上一次高檔餐館,很嫻熟的點著相對固定的飯菜,并且會很敏銳的發覺菜譜的些小變化。餐館的侍應生對他們也是了如指掌,會很專業地問候他們并推薦他們經常點的菜品;白領們很少用現金買單,他們會在結賬的時候亮出自己的金卡,并且會很瀟灑地在賬單上龍飛鳳舞,簽名都是設計好的,只有自己可以分辨;白領們一般會在吃完晚飯后,到后海或衡山路泡吧,這樣才能顯得更“中產”一點;白領也會經常談起自己的孩子,談到自己為了孩子的教育根本不在乎花錢;白領們幾乎每個周末都會結伴駕車到郊區度假,他們之間的話題肯定會涉及自己的愛車,每次回來,白領都會有換掉舊車買新車的打算;自領總會津津樂道于自己剛剛購買的Apart-ment(公寓),這些樓盤必須是頻頻見諸報端的那種,有大片的綠地,有湖泊和休閑會所,而絕口不談為此每月要還多少錢;白領的手機也總是與眾不同,別人的手機是越來越小,而白領的手機個頭越來越大,大得像個電腦,里面能裝下合同文件和各種報表;白領雖然還沒有能力得到一個高爾夫貴賓卡,但是,他們會很熟悉地描述Tiger是如何如何揮桿。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有個前提:必須有錢。白領們就這樣整日膽戰心驚,焦慮不安,唯恐一不小心就滑落到了這個圈子之外。在別人眼里變得不“白領”起來。
跳槽族VS“過勞模”
白領時代以前,工作單位之于個人,意味著停泊的唯一港灣。自領時代以來,工作單位之于個人,意味著只是一個歇腳的驛站,白領就好像一匹不知疲倦的奔馬,從一個驛站奔向另一個驛站。
如果你沒有懷揣一顆準備隨時跳槽的心,那么你就不是一個“白領”。如果你沒有被老板炒魷魚或你炒老板魷魚的經歷,你就不是一個“資深白領”。
但是,恭喜你的是,你還沒有患上“白領綜合癥”——跳槽與其說是白領求交的主動選擇,不如說是一種心理強迫癥,而這種強迫癥不僅僅體現在跳槽上,還體現在“過勞”上。
看過電影《大腕》的人,都記得片尾的時候,李成儒有一大段一口氣的精彩獨自,京腔京韻,真是把一個瘋狂的地產商刻畫得淋漓盡致,入木三分,令人叫絕噴飯。白領們看后,也感動得淚流滿面,索性把它編成了謳歌自己的段子,美其名曰《做就做最優秀的員工》:
什么是優秀員工
優秀員工就是不管干什么活兒
都干最累的,不干錢多的
所以。我們的口號兒就是:
不求最好,但求最累!
商業社會的最大特點就是除了競爭還是競爭,競爭就是你追我趕、互不相讓,競爭就是有人歡喜就必然有人發愁,白領注定是競爭機器里的一顆螺絲釘,要想使自己更發光,要想使自己更白領,不玩命工作,如何能行?
白領的出現使傳統意義上的“勞?!备拍铟鋈皇最I們開創了一個“過勞?!钡臅r代。
嬉皮和雅皮之間
從嚴格意義上來說,白領們少有信仰,但從不缺少信條,他們經歷過言必稱尼采和薩特的浪漫時代,但這些先哲們并沒有給他們帶來多少現實答案,他們最終撿起的還是現實主義和實用主義的衣衫,因此,白領永遠都是以現實為中心和自我至上主義者。
白領即使不是舊價值觀的顛覆者,至少也是舊價值觀的懷疑者。和新新人類根本沒有信仰和價值觀相比,他們的行為總是介于嬉皮士和雅皮士之間,介于信條和信仰之間,所以,他們會熱衷于周星馳式的對白,看似無厘頭卻有哲學感,醉心于《一個饅頭引發的血案》,體驗一把“一本正經”被“惡搞”的快感,他們更喜歡《瘋狂的石頭》甚于那些大片,因為,他們更欣賞那種小人物的貼近生活的喜劇感。
如果政治不去打擾他們,他們一般也不會去打擾政治,因為,他們許多人覺得政治離自己很遠。與自己無關,套用經濟學的術語,他們不大喜歡主張政府干預的凱恩斯,而比較偏愛倡導自由主義的弗里德曼。但是,這并不妨礙他們以自己的方式表達政治觀點,日本成田機場,白領會用塑料瓶擲向李登輝表達自己的憤懣和不滿。白領也會在自己的休假時間里登上釣魚島宣示主權,這些都完全出自于自愿。山西黑磚窯事件,白領們會發起排山倒海的網絡輿論,對黑心窯主和貪官污吏進行缺席審判。自領也會悄悄地客串一把奧運志愿者,或到窮鄉僻壤的大山里默默地當一回孩子王,自領純粹把它當作一種快樂的“生活體驗”,所以,他們不喜歡將它過度拔高和過分渲染。白領們要求一個與市場經濟社會相匹配的溫和的政治運作機制,而不是相反。在一個日漸成熟的現代社會里,沒有一個政治家敢忽略他們的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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