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類中心主義之芻見

摘 要：20世紀中葉以來，隨著全球性生態環境問題日益嚴峻，人與自然的關系成了理論界思考的熱點問題。一直以來，人們堅守人類中心主義理論范式來解讀人與自然的關系。本文從非人類中心主義的三種不同理論形態，即動物解放/權利論、生物中心論和生態中心論，理解和討論了非人類中心主義的合理性，并闡述了其理論意義和現實意義。

關鍵詞：人類中心主義；非人類中心主義；現實意義

中圖分類號：B82-058 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2—2589（2008）18—62—02

20 世紀中葉以來，隨著全球性生態環境問題日益嚴峻，人與自然的關系成了理論界思考的熱點問題。從早期人類生存環境的局部惡化，到今天的溫室效應、臭氧層破壞、水土流失、草原森林退化，整個生態系統向人類發出了生存危機的警告。人們逐漸意識到，生態危機的深層根源就在于人類文明所奉行的價值觀——人類中心主義。于是，非人類中心主義應運而生。非人類中心主義對人類中心主義的反思，既在理論層面上實現了對生態倫理思想理解層次的躍遷，同時也在實踐層面上掀起了環境保護運動的新高潮。

一、非人類中心主義的理論形態

1.動物解放/權利論。動物解放論遵循的是邊沁的功利主義思想。在功利主義看來，快樂是一種內在的善，痛苦是一種內在的惡；凡是帶來快樂的就是道德的，凡是帶來痛苦的就是不道德的。道德關懷的對象和標準是以是否具有感受苦樂的感覺能力為尺度。動物能夠感受苦樂，因此，根據平等原則，道德關懷的范圍應該擴展到動物。動物權利論認為，由于我們每個人都是生命主體，因而我們每個人都擁有“天賦價值”?！白鳛樯闹黧w，不僅僅意味著活著，也不僅僅是有意識。生命的主體……有信仰和愿望，有意識、記憶及對未來的感覺，包括他們自己的未來；有感覺幸福和痛苦等情緒的能力……”成為生命主體的這些特征，動物（至少某些哺乳動物）也具有，因此，動物也擁有值得我們予以尊重的天賦價值。這種價值賦予了它們不遭受或不應遭受痛苦的道德權利。我們應以一種尊重它們身上的天賦價值的方式來對待它們。

2.生物中心論。生物中心論在動物解放/權利論的基礎上，把道德關懷的范圍從人擴展到人以外的所有生命?！胺侨祟惿灾档帽Ｗo，并非只是因為它對人有用，而是因為它本身就有價值?！鄙镏行恼摰闹饕^點是：第一，所有生物都內在地抵御熵增過程，以保持自己的組織性，維護自身生存，自身生命方面具有同一性；第二，維護自己的生存是所有有機體的生命目的的中心，這是有機體的內在價值，是有機體的“善”；第三，雖然不同的有機體有不同的組織方式，它們以自身的方式維護生存，但具有同等的內在價值，因而具有平等的道德權利，應當得到道德承認、關心和保護。

3.生態中心論。大地倫理學的理論支撐點是“擴展（道德）共同體的界線，使之包括土壤、水、植物和動物，或由它們組成整體——大地”。隨著生物共同體的觀念或生態共同體意識的形成，倫理將必然從協調個人之間的關系進化到協調人與社會的關系，最后把協調人與大地之間的關系也囊括進來。大地倫理學在擴展道德共同體界線的同時，也改變了人類的地位，把“人的角色從大地共同體的征服者改變成大地共同體的普通成員與普通公民?！比祟惻c大自然是一種平等的關系，人不僅要尊重共同體中的其他伙伴，而且要尊重共同體本身；人們將承擔起對這個共同體的其他成員以及大地共同體本身的義務。人只有轉換作為征服者的角色，把大地共同體的完整、穩定和美麗視為最高的“善”，才能健康地生存和發展。

二、非人類中心主義的理論現實意義

非人類中心主義的旨趣在于把道德義務的范圍擴展到人之外的一切存在物，人類和其他非生命在各自的“生態位”上發揮維系生態系統的作用，使整個生態系統和諧穩定健康有序地發展。它的本質就是對“天人合一”境界的踐行。

1.非人類中心主義體現了對人類中心主義自覺地理論反思。進入現代社會，人成為宇宙的主宰，理所當然地成為“萬物的尺度”，人們自信“沒有任何事物比人的存在更高，沒有任何事情比人的存在更具尊嚴?！比祟愃翢o忌憚地享用萬物資源，萬物的意義完全由是否對人類有用來量度。結果是人類改造萬物就徹底地變成了破壞，于是，環境污染、物種滅絕、臭氧層消失、溫室效應、核戰爭威脅等一系列實在的和潛在的災難接踵而至。事實上，生態危機同時也意味著人類的生存危機。非人類中心主義作為解讀人與自然關系的新視角，它擺脫了人類中心主義的困惑，它是建立在對人類中心主義自覺地理論反思基礎上的。

2.非人類中心主義進一步完善了道德內涵和實現了對傳統倫理學的超越。傳統倫理學界定道德是從道德的屬人性角度出發的，認為道德是指以善惡為標準，通過社會輿論，內心信念和傳統習慣來評價人的行為，調整人與人之間以及個人與社會之間相互關系的行為規范的總和。在傳統倫理學看來，道德的主體是人，道德的對象是人，道德的標準是人。而非人類中心主義作為一種嶄新的倫理視角，它認為道德不僅規范人與人之間的行為，而且規范人對于自然的行為。道德的主體仍然是人，而道德的對象是生命存在和一切非生命存在，道德的標準必須是看人類的行為是否能夠自覺地愛護自然、保護自然、維護自然和維系生態系統健康穩定發展。

3.非人類中心主義踐行了否定之否定的規律。黑格爾認為，“否定之否定”規律是指任何概念都可以歸結為肯定和否定兩方面的對立統一?？隙ň褪歉拍钭陨?，是概念的抽象狀態。否定是和概念自身性質相反的規定。概念的本性是抽象與具體的統一。因此，否定必須再次被否定，重新回到肯定，使否定和肯定，即具體和抽象結合起來，這就是否定之否定。否定之否定是對原來概念的揚棄，使它具有更豐富的內容，獲得更新的發展。在馬克思看來，即使作為社會的人，其本質也要其實現與自然的統一。人類與自然的關系經由：從與自然一體到與自然對立，再到與自然一體；從對自然的敬畏到對自然的征服，再到對自然的尊重；從對自然的附魅到對自然的祛魅，再到對自然的“附魅”；從自然倫理到社會倫理，再到環境倫理學；從人與自然和諧——原初的“天人合一”到自然與人異化——人類中心主義，再到重建人與自然的和諧——非人類中心主義，這正是對否定之否定規律的踐行。

三、非人類中心主義的現實意義

1.經濟層面。傳統的經濟發展理念總是以片面追求經濟發展的速度和經濟效益為目標，認為發展就是經濟總量的增加和物質財富的增長，從而忽視了自然的感受，造成了人與自然的對立與沖突。非人類中心主義為經濟的發展提供了新的方向：經濟生態化。經濟生態化是把經濟發展和生態環境保護和建設有機結合起來，是二者互相促進的經濟活動形式。經濟生態化是生產不斷發展與資源環境容量有限的矛盾運動的必然產物，是實現可持續發展的具體形式。經濟生態化強調生態資本在經濟建設中的投入效益，生態環境既是經濟活動的載體，又是生產要素，建設和保護生態環境也是發展生產力。經濟生態化強調生態建設和生態利用并重，在利用時抓環境保護，力求經濟社會發展與生態建設和保護在發展中動態平衡，生態建設和環境保護應作為經濟社會發展計劃的重要內容和支撐點，并把當前利益和長遠利益、整體利益和局部利益綜合起來考慮，實現和諧的可持續發展。

2.科技層面。當一些學者如馬爾庫塞、哈貝馬斯等強調，科技不僅僅是一種中性的工具和手段，而且它還負荷著特定社會中的人的價值，可以對科技進行善惡的價值判斷時，這就說明在一定條件下科技可能發生異化。所謂科技異化，簡言之，是指技術本是人的創造物，反過來卻成為人的對立面，成為控制人的巨大力量。而科技異化總是取決于人自身，即人以何種理念使用科技。非人類中心主義對科技層面的影響就表現在它為科技異化的解決提供了方向：科技生態化。所謂科技生態化，是指科技應該以非人類中心主義理念為依托，以實現人與自然的本質同一為目的。這樣就會避免科技作為中介在溝通人與自然的聯系時，使人凌駕于自然之上，無視自然感受，從而對自然進行肆無忌憚地踐踏和摧殘。

3.政治層面。非人類中心主義的現實意義不僅表現在對經濟和科技層面的影響，而且也表現在對政治層面的影響。非人類中心主義隨著環境運動的開展也走進了政治領域，綠色政黨就是一個很好的例證。世界范圍內的第一個綠黨是 1972 年于澳大利亞成立的聯合塔斯馬尼亞團組。至1988 年，西方共14個國家建立了綠黨，綠色環境事業正走向全面政治化階段。20 世紀 60 年代末的那場環保運動及非人類中心主義思想在政治領域的重大影響促使許多國家紛紛在 70 年代初成立了環境保護機構。到 1989 年，這樣的機構已達到 1140 多個，并且各機構均制定了保護環境的相關法律法規。這些都無疑體現了非人類中心主義成為了一種解讀人與自然關系的新的理論范式。

4.生活方式層面。非人類中心主義環境倫理思想對生活方式層面的影響體現在改變了傳統的消費觀等。在消費模式上，“工業社會的價值觀念是：‘消費更多的物資是好事’的美學意識和‘最大地滿足人的物質欲望’的倫理觀念的總和。”這種被稱為“美國方式”的物質第一主義消費模式正在被以非人類中心主義為價值導向的消費模式逐步取代。這種消費觀就是考慮非人類利益的綠色消費。人們在衣食住行、居家旅游等消費生活中已經越來越多地增加了對環境的考慮，綠色環境標志已為眾人矚目。非人類中心主義不僅僅滿足于經濟、科技和生活方式層面的價值論指導，而且要實現“個人的理性利益被重新定義，有效的政策將得到鼓勵，以至于人類的行為和制度安排都將發生足夠的變遷，以使我們在生態環境無希望地被毀滅之前能夠創造出一個可持續的系統”這樣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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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劉惠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