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與國際接軌的全球化思潮與行動,給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帶來巨大沖擊與影響,在一超獨霸的格局下國際政治體系、社會體系、文化體系均陷入生態危機。我國提出和平發展、和諧社會、和諧世界的戰略決策正源于我國同國際關系的重大變化的現實,并在此基礎上建構政治生態學、社會生態學、文化生態學,構成我國生態學體系。文中考察了和諧觀念淵源于中華古老的天人合一的宇宙觀諸問題。
關鍵詞:全球化;中國生態學;文化生太學
中圖分類號:C913 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2—2589(2008)20—60—05
生態學這一學科,是改革開放以來逐漸為國人認知的,一般地說,生態學是研究或關涉人類與自然界的關系、人類與環境的關系,是屬于自然科學范疇的學科,我國的高校和研究所將其放置在生命科學、生物科學類別之中,我國唯一的一本《生態學報》就屬這一性質的學術刊物。
與國際接軌的全球化思潮與行動,給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帶來巨大的沖擊與影響。上世紀90年代席卷世界的全球化成為國際社會和世界歷史發展的必然趨勢,它影響著世界歷史的格局與進程,也影響著中國的歷史格局與進程,給中國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帶來新的挑戰,給中國學術事業帶來沖擊,也帶來發展的動力。
全球化是一場全球范圍的文化大碰撞、大融合、大整合,尤其是東西文化的大碰撞、大融合、大整合。中華文化在這全球化的文化大碰撞、大融合與大整合中發生著變化——經歷著成為一個大國的成長的煩惱,在了解世界、融入世界的過程中使中國進入一個新時代,并影響著塑造著一個新的世界。
和諧世界與政治生態學
經濟全球化與貿易保護主義,金融霸權與全球經濟失衡;國家發展模式以及安全戰略的激烈沖突等等構成世界性的矛盾與沖突、機遇與挑戰;而在我國全方位、多層次的與國際接軌的全球化轉型中,中國已融入世界的大家庭之中,勿論政治、經濟、軍事、文化諸方面均成為發展的動力,也是制約的力量。正是在這個國內國際大背景下,和平發展、和諧社會、和諧世界就確定為我國有特色的社會主義發展模式與戰略構想,迎接新世紀的各種挑戰。
和諧世界應是政治上持久和平、共同繁榮的理念,弘揚民主、和睦、協作、共贏的精神;相互尊重、平等協商、共同推進國際關系民主化的原則;經濟相互合作、優勢互補、全球共贏的方向;文化上求同存異、尊重多樣性、共同繁榮的原則;安全上堅持以和平方式而不是以戰爭手段解決國際爭端,堅持戰略互信與合作、互利共贏、共同維護世界和平;在對待地球危機上,重視人口問題、糧食問題、環保節能、再生能源、生態循環等建立世界性的生態利益觀與國際性的生態合作模式,共同維護地球家園。這樣,我國的和平發展、和諧社會、和諧世界觀點,就構成了我國關于國際政治體系中的政治生態學模式。
一個超級大國不可能無限期存在下去,物極必反,盛極必衰,是事物的發展規律。在全球化的歷史運動規律作用下,一面是新力量不斷崛起;另一面是超級大國被削弱。一面是隨著國際政治體系的生態危機日益嚴重和深化,單極世界陷入不可解脫的政治的、經濟的與軍事的危機之中,而不能自拔;另一面是世界中心正從歐洲向亞洲轉移,從大西洋向太平洋轉移,正所謂“西方正在喪失對全球化進程的壟斷”。
在和平發展、和諧社會與和諧世界的戰略決策中所建構的政治生態體系成為我國的發展模式,期望能夠逐漸解決國際政治體系的生態危機,經過各國人民的共同努力,“推動建設持久和平共同繁榮的和諧世界”。
實際上,在全球化的大背景下,一場全球范圍的發展模式的競爭正在進行中,在今后的年代中很可能會加劇。
價值觀與社會生態學
隨著在全球化日益深入,全球依存程度日益加深的情況下,國家的政策制定,社會行為規范以及價值觀念也相應地發生變化。當然,這并不意味傳統觀念被之完全否定,而傳統觀念中的人文精華如正義、自由、民主、平等、德治、仁愛、和諧等得到進一步發揚,進一步獲得生命張力,成為全世界普適性的政治理念、人文理念與道德理念。國際大家庭更加趨向于法治化、民主化、現代化、科學化與文明化方向發展。戰略合作、戰略互信、戰略互惠,這些創造性的國家關系模式,為我國建構了多層次的社會生態學。如在中日關系上我國堅持“增進互信,加強友誼,深化合作,規劃未來”的以史為鑒、面向未來的戰略互惠方針;在臺灣問題上堅持“建立互信,擱置爭議,求同存異,共創雙贏”的16字方針。對外、對內均從政治生態學與社會生態學視角解決外部矛盾與國家內部矛盾,其基點是和平發展、和諧社會、和諧世界的新型價值觀念。這應是基辛格所謂的“南亞和東亞的國家還在進行著力量的對比和均衡”戰略吧!
“與社會生態學的區別,文化生態學在尋求解釋特殊的文化形貌及文化模式時,試圖與社會生態學(又稱人類生態學)區別開來。斯圖爾德認為:社會生態學主要在于解釋純生物的人的機能和遺傳功能,適應環境的變化;文化生態學則在于解釋對不同環境的適應中的特殊文化及其類型、模式。同時他還認為,人是歸化了的動物,在體制上完全受文化活動的影響;人的進化與文化的出現是密切相關的,人種形成的文化因素要超過體質的因素。所以,解釋人類文化行為與解釋人的生物進化不同,不能從遺傳上推導某種文化模式,必須從文化適應上做出結論。”
德國學者斯圖爾德在上世紀50年代提出社會生態學、文化生態學概念。其觀點強調了“純生物”的人之“適應環境的變化”方面,而沒有考慮社會迅速發展。國際社會的全球化、一體化的發展,新力量崛起過程中社會結構體系,國際社會結構體系所發生的巨大變化及其對國際環境、社會環境的影響,這些變化和影響直接作用于科學(自然科學、社會科學、人文科學)向綜合方向發展,這種綜合性影響著各學科的發展,并產生新學科,改變著各學科的結構體系。政治生態學、社會生態學就已超越人與(自然)環境的關系,而成為全球化時代構建國家關系,全球秩序與國際格局的一個標志,一種要求。全球化使“無數人擺脫赤貧,隨著他們成為消費者、生產者、投資著、思想者和行動者,這個世界將更加豐富,更加高尚”;一超獨霸的力量正在減弱,多極化、多中心正在出現,這需要全新的政治生態學,社會生態學,文化生態學,并對之作出新型價值觀解釋,從而也建構了生態學的新結構體系。
從“文明沖突”到“文明聯盟”
——文化生態學淺說
“文明沖突”論是美國學者塞繆爾·亨廷頓在1993年提出的,他認為“文明的沖突將主宰未來世界,沖突主要根源將不再是意識形態因素或經濟因素,主導人類最大紛爭和沖突的因素將是文化上的差異。不同的文明之間的矛盾將取代超級大國之間的對立關系,并將左右全球政治”,他特別指出,今天世界已形成“西方對抗非西方”的局面,儒教國家同伊斯蘭國家的結合,將是西方面臨的頭號威脅——“伊斯蘭教——儒教國家對抗基督教國家將成為世界的主要沖突。”亨廷頓仍未跳出冷戰思維模式的窠臼,站在西方文化中心論立場,為美國的單極世界尋找新的對手,并從文化——文明視角宣揚文化霸權主義和文化種族主義。這是冷戰時代剛剛結束,作為美國戰略謀士提出文明沖突論,為美國一超獨霸提供文化發展的戰略謀劃,在政治的、經濟的、軍事的霸權之外,還要加上文化領域的霸權。
自2001年9月11日以來,“美國投射到一場反對穆斯林世界邪惡力量的運動中”,將“西方對抗非西方”的文明沖突集中為反對美國制造的“邪惡國家”、“邪惡軸心”的斗爭,進而集中為反恐斗爭,并以之劃線,構成新的政治的文化的單邊主義。
先是戰爭,相繼推翻了塔利班、薩達姆政權,繼而又輸出美國式的民主,但世界更不安寧,美國成為國際安全的破壞者,他深陷自己所發動的戰爭泥潭,并開始走上衰落之路。文化單邊主義沒有解決問題,反而造成世界性的文化生態危機。
按文明沖突的觀點,世界格局取決于八大文明的相互關系與作用;即“西方文明、伊斯蘭文明、儒家文明、印度文明、日本文明、斯拉夫——東正教文明、拉美文明、非洲文明”,雖然亨廷頓對非洲文明的地位尚有懷疑。他認為文明之國家與集團之間發生沖突,爭奪世界領導權;而他的西方文明優勢化、中心化觀念則引起世界性的反對和對抗浪潮。在全球化的歷史趨勢下,文化大振興、大交流、大碰撞,西方文明中心論受到挑戰,文化生態危機受到國際關注。
《參考消息》自2006年始,連續轉發相關文論:如德國《星期日世界報》主編題為《亨廷頓的本意是什么》一文指出“該理論具有任意選擇歷史與地域政治標準的不足”,“從自然規律來看,‘文明沖突’所預言的沒有任何東西成為事實”;“未來將不存在全球性的文明,而是一個由不同文明組成的世界,所有文明都必須學習共存。”2008年2月,旨在駁斥世界注定走向“文明沖突”觀點的首屆“文明聯盟”國際論壇在馬德里舉行,以色列前外長什洛莫·本阿米呼吁用“文明聯盟”取代“文明沖突”。國際著名學者基辛格撰文:《三大革命》指出“世界正同步進行三場革命”。人們應當考慮,如何應對這些革命,建立國際新秩序。美國外交學會會長理查德·哈斯認為美國霸權之所以迅速結束,從歷史看,新力量的崛起不可阻擋,美國的能源政策、經濟政策和伊拉克戰爭,削弱了自己的相對地位,這也是全球化的結果。在世界性的政治生態、經濟生態、社會生態、文化生態失衡的態勢下,美國地域政治專家指出:“只有美國、歐盟和中國共同制定地域政治游戲的規則是國際平衡的前提。”美國新保守派羅伯特·卡根認為“西方正在喪失對全球化進程的壟斷”,“全球不同價值體系和發展模式的競爭可能加劇。”美國著名學者扎卡里亞撰長文論述世界新秩序:全球面臨第三次重大力量轉變,只有眾多國家參與進來才能解決重大國際問題,那就是先得加入世界。英國《金融時報》亞洲版主編維克托·馬利特撰文《亞洲崛起;力量的再平衡》,提出解決世界的不平衡的方法是讓美國不要搞對抗,而是提高自身力量,因為“那是我們的新世界,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西方文化精英看到了一超獨霸帶給國際社會嚴重失衡,給世界造成嚴重的政治生態危機、社會生態危機和文化生態危機,也給西方社會帶來生存危機,故而提出“力量再平衡”諸多救世藥方。建構多元力量平衡的國際新秩序成為人們的共識。
我國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國家,“始終不渝地走和平發展道路,這是中國政府和人民根據時代發展潮流和自身根本利益作出的戰略抉擇。”和平發展,和諧社會,和諧世界,構成中國特色和平發展戰略與和平發展體系。
和平發展、和諧社會理念淵源于中華古老的天人合一、天人同構宇宙觀,是古老的天時地利人和的思維認知體系的新發展新創意。
天人合一,人天(神)交通,獨占通天的權利,即壟斷了神權,王權來于神權,文明就產生了,構成文明起源和諸種文明模式。“歷象日月星辰,敬授民時”,這是《尚書·堯典》開篇的話,觀察日月星辰的變化和運行規律,掌控宇宙之變化,最后落在“敬授民時”的人文基點上。由天道而及人道,由天象而及人間物宜,天象——物候——民眾——鳥獸,天象星辰,人間物候,社會民眾,鳥獸自然,天文、人文、地文構成一個內在的關系鏈,一個宇宙社會共同體,其中含有古代天文歷法理性認知的早熟性,初期的科學性,并與“敬授民時”的感性認知的可操作性等諸特征,使天人同構的宇宙認知體系帶有鮮明的人文特點,開創了極富中華民族特點的文明模式與文化傳統。
天人關系所展示的文明起源諸模式,集中在王權源于神權這一點上,這又正是中華文明王權神授宇宙觀的淵藪。
天道、地道、人道——天地人一體的思維認知體系,而天地人一體化構成中華歷史文化的內在連續性與整體性。而連續性、整體性是中國古代文明的一個鮮明特征,地與天,文化與自然,人類與宇宙是上下一體的、各種生命力之間互相交叉的宇宙體系的一部分。與之相對應的是西方古代文明是人與自然宇宙征服、對立的破裂性文明。(張光直《連續與破裂:一個文明起源新說的草稿》《中國青銅時代》)天人合一宇宙觀其一體現是人與自然、人與環境的關系。中華民族自古以來,就有關注人與自然的關系,人類生存環境生態的歷史文化傳統。中華上古三代的經典文獻中多遺留有從不同角度、不同側面涉及或接觸人與自然的關系以及人類生態諸問題。
《尚書·堯典》是中國自有文字以來首次將“欽若昊天,歷象日月星辰”與“敬授民時”將宇宙自然與人類社會作為主客體放在同一個視角上觀察與認知,構造了天人同構的宇宙認知體系,這在中華文明史上是一個偉大的創造。它將神圣、神秘而不可知的、只由少數人(巫覡)掌握的天象歷法、宇宙自然人間化,以及與人間社會的生活、生產與人們的衣食住行密切相關,使它們之間具有同一性、互動性,創造了天文與人文同構的文化觀念與思想意識形態,首次接觸到自然世界與生態體系諸問題。
《尚書·禹貢》是我國自有文字以來首次闡述人與地關系的經典,它反映出夏代是產生中華文明中心觀念與多樣化的文化生態認知體系的歷史階段,第一次接觸到自然地理環境生態與文化生態平衡發展的問題。
周文王繼承了前代文化成果,根據周民族對宇宙觀念與生產實踐的總結,對人與自然、自然生態與文化的關系諸問題,提出具有體系性的觀點,這就是《逸周書》的《文傳解》。
認識自然,掌握自然世界的生命規律,調節人與自然的關系,是周文王對人與自然關系的基本認識。人類應認識它、掌握它,按其規律與時序以適應其要求,方可為我所用,方可在人與自然的互動與互相依存中促進自然與人的共同發展。基于此,文告提出總的原則:保護生態,就是保護生命,這是周文王的生態觀,是周文王的生命觀,在他看來,自然界是一個有生命有秩序的世界,人類要做的就是“萬物不失其性,天下不失其時”。為此,周文王對人與自然,社會界與自然界,直至對宇宙整體提出“和德”的宇宙論命題。
山林(指自然界)按自然規律生長成為人類之資源材料,士農工商(百業)按其本身特點各自發揮效能,各盡本性,各盡其力,這就是“萬物不失其性,天下不失其時”,就達到“和德”的境界。所謂和德,即天人和諧之謂,人與自然和諧統一之謂,人類的經濟發展與自然環境的和諧統一之謂,周文王的“和德”是對宇宙自然與人類社會的對立統一、和諧發展關系的哲學概括,其中既包含著宇宙自然按其本性的發展,更包含著士農工商百行百業的人的創造力。尊重自然本性,尊重人的生命律動——充分發揚自然與人類生命之力,以達到天地和德、宇宙和諧境地。
周文王認為保持這個有秩序的自然世界,實現天地和德境界,是一個關乎國家興亡的具有戰略意義的問題。
“十重者王,頓空者亡”,從自然生態、人文生態擴大到政治生態領域,這是中華生態史上第一次將生態問題與國家興亡連在一起的生態觀。從人與自然的關系進入到人與人、人與社會、人與道德關系領域,從維持生存、種族繁衍上升到文化學、國家學層面,從生態學進入政治學與道德學的領域,在這天人有序的互動關系中,天人合一的宇宙觀增添了新的內容,顯示出周代早期文明極富人文精神與理性色彩的新特點,呈現出周代早期文明的早熟性特征。
周文王認為人類面對著一個不斷調整的自然世界。人類與自然界的關系問題經歷著由平衡到不平衡,又到新的平衡的循環往復的運動形態。人口的增殖,氣候的變化,地理環境的變遷,天災人禍,影響著人與自然的關系,影響生態的變化。諸如土地、人口、天災等造成生態失衡,需要人為調整與改造。從順應自然、依賴自然,到能動地調整生態環境,改造自然,這是人的認識的一大飛躍,是社會生產力大發展的結果。這種調整和改造帶來了生物多樣性與文化多樣性,也給社會帶來了活力,充分調動了人的主觀能動性和國家職能的建設性作用,也充分發揮了自然能量,其出發點是“并為民利”。突顯了周文王的生態觀念極富人文精神和民本精神。
將天人合一宇宙觀具體化在人與自然的關系、生態關系上,即是宇宙、自然、社會、人群是一個充滿生命律動的互相關聯的有機整體,是一個遵循規律和法則的有秩序整體。尊重生命(自然界與人類),遵循規律,就可以達到天地和德的最高境界,天人同構,人與自然和諧相稱,國家富強,物資豐富,人民安樂。只要本著“并為民利”,就可以充分調動人的積極性和主觀能動性,成為自然的主人,調整、改造,使自然為我所用。這也應是天地和德觀念的最大效應,是周文王在生態觀念上的一個新創造、新特點。
對人與自然的關系,對于文化與自然環境的關系,周文王歸結為“開塞禁舍”的自然辯證觀。
“明開塞禁舍者,其取天下如化;不明開塞禁舍者,其失天下如化”。開,開放;塞,堵塞、關閉;禁,禁令、約束;舍,設也,施設。這是人與自然的辯證關系的新概括。這里將開塞禁舍作為奪取天下的指導思想原則——明白通曉開放(解放思想)、關閉(堵塞邪惡)、禁止(要有規范)、施設(更新措施與設施)四者辯證關系的,奪取天下就像化育萬物一樣自然容易;不明白開放、關閉、禁止、施設關系的,失去天下也是很容易的事。能否懂得自然規律、掌握人與自然的辯證關系,是對奪取天下與失掉天下具有決定意義的大原則。在這里,周文王又一次將人與自然的關系提到“取下天”與“失天下”的高度,從人類生態學擴展到影響到政治生態學,并對人與自然的關系做了辯證思維的新概括。它為中華生態學史確立了基本架構與基本體系,是周文王對中華生態學史的開山之作。(張碧波:《中華早期文明的文化人類學考察》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
古人認為宇宙空間是有序可循的,《尚書·堯典》中的“歷象日月星辰,敬授民時”——天象與物宜,天上與人間,可以觀察,認識掌控,而且是互動的、同構的、合一的,是自然宇宙與人間社會一種同構的——宇宙空間的結構化、秩序化、層次化。“投射”到人間社會,構成天上人間的共同規范、共同秩序,從而建構天人一體的思想體系與宗教信仰體系。
天人合一宇宙觀另一體現為歷史文化的損益觀、整合觀。中華歷史文化的發展是連續性、整體性的,歷史文化前后相承,既或不同質文化,經過損益與整合,構成完整統一的文化傳統,不論統一王朝抑是分裂割據王朝,不論華夏族團主導的王朝抑是夷狄族團主導的王朝,他們均在對前代歷史文化的損益與整合中,構建本朝文化,也構建中華文化,使其成為中華歷史文化的組成部分。這是中華民族歷史文化形成史、中華多元一體運動史的最鮮明的特點。遠的不說,僅以元清二代為例。
鐵木真建立蒙古汗國,到忽必烈“建元中統”,“建國號大元”,“蓋取《易經》‘乾元’之義”,“法《春秋》之正始,體大《易》之乾元。”以忽必烈為代表的蒙古族主動而自覺地繼承中華歷史傳統,主動而自覺地承續中華歷史文脈,標志著從蒙古汗國轉型為中華帝國的歷史進程的最后完成,大元帝國已成為中華文明史、中華帝國史的一個序列,成為中華民族形成史上重要一環,成為中華多元一體運動史上的重要組成部分。大元帝國在文物典章制度的建設上做了大量的文化整合工作,在其強烈而濃重的民族文化基礎上與中華傳統文化在激烈地碰撞、吸收、交流與整合中構筑著元代文化。
文化的融合,文化的整合,不是這個吃掉那個,不是一個文化形態滅亡了,永遠消亡了,而是以一方為主導吸收、融合適于自己、適于接受的(首先是生產方式與生活方式的改變帶來的新的經濟形態,從而促進并接受新的文化形態)、適于社會需要與發展的文化因素,經過吸收、融合、整合而成新質文化,從而使中華文化傳統得到豐富和發展。在大元帝國就是元代文化,它既不是原來的蒙古族文化,也不是原來的漢族文化,而是多元文化整合后的文化結晶——元代文化。
大清統治集團在建國伊始承續元明的“不分華夷,天下一家”觀念,在漢族問題上,強調“滿漢一體”、“滿漢一家”觀念。順治帝多次講“于今天下一家,滿漢官民皆聯之赤子”;康熙帝強調“滿漢一體”觀念,并在行政制度上加以貫徹。清代的漢族,經歷幾千年的碰撞、沖突、交流與融合,其民族的內在結構、文化傳統與體系,人口數量,生產與生活水平早已遠遠超出滿族;在滿族成為新王朝的主體民族的歷史運動中,既要求滿族迅速接受華夏文化,又需要迅速通曉華夏文化,并需要以正確的政策路線對待。
其中需特別關注的是文化大整合工作,大興文教事業,達到“千古同文之盛”;編纂四庫全書,推動了中華文化的大整合,促進了中華多元文化的大發展。
滿族主導下的大清王朝,是多元民族大融合的時代,是多元文化大整合的時代,中華民族的歷史在這個時代里最后形成,中華疆域在這個時代里最后定位,中華文化的多元一體模式在這個時代里完成。
天人合一宇宙觀為中華民族構筑了多種文化生態模式,在今日全球化浪潮中,它又獲得新的生命力,這就是和平發展、和諧社會、和諧世界的新觀念、新路線、新戰略決策。這個觀念路線決策具有強大的生命力,完全符合全球化下全中國、全世界人民的利益與愿望,集中體現著全人類所追求的人類、社會、宇宙三者之間辯證統一的發展規律。
在全球化的文化大交流中,推動著自然科學、社會科學與人文科學的大發展,生態學體系發生了巨大變化,它早已超越其舊的學科范疇,以新的內容與形式,表現為多種生態學模式,形成了多元形態的中國生態學體系。一超獨霸,西方文化中心論,造成國際文化體系的生態危機,“文明聯盟”“強調相互性,寬容和宗教自由”,其目標是“西方放棄霸權主義,與穆斯林世界在經濟、文化和科學方面進行合作”,但仍要求穆斯林尤其應保證人權和公民自由,提高婦女地位和改進現實政策以控制人口激增,仍堅持西方價值觀,仍貶低穆斯林歷史文化,干涉阿拉伯、穆斯林世界的內政。這樣的“文明聯盟”恐怕不可能解決國際爭端,不可能挽救國際文化生態危機。
針對霸權主義和強權政治依然存在,世界和平與發展面臨諸多難題和挑戰的國際大背景下,當今世界正處在大變革大調整總體形勢下,我國提出和平發展戰略,提出和諧社會、和諧世界戰略,形成有中國特色的并已體系化、系統化;構成政治外交、經濟金融、軍事、社會文化諸方面上的和平發展路線,——中國生態學模式,文化上相互借鑒,求同存異;尊重世界多樣性,共同繁榮進步,這是中國文化生態學觀念。這使中國文化具有了世界性品格,在全世界產生廣泛影響,在亞非拉國家與地區獲得稱贊與支持,提高了中國的國際聲譽與地位,使國際文化結構體系從不平衡到平衡找到一個強有力的支點。
(責任編輯/王麗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