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哲學在人學思想上的革命性變革

摘要：馬克思的哲學革命宣告了傳統西方哲學的終結，把思想與現實的關系完全翻轉過來，給哲學的發展帶來了新的生機。他批判了傳統知識化、體系化的哲學對人特定化的理解，提出人是在歷史中不斷生成的，批判那種把終極關懷放在抽象的人身上的哲學，提倡從人的現實生活出發去尋求人類的解放。用對人的價值與意義的追求來代替傳統哲學，實現了人學思想上的革命性變革。

關鍵詞：馬克思；人學；哲學變革

中圖分類號：B17 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2—2589（2008）22—45—03

我們說一種思想是革命的思想，首先就要找到它的革命之處，而要找到其革命之處就必須清楚是要革誰的命，在哪方面是革命的，只有清楚了革命所面對的對象，才能深入地了解到這一思想的革命之處，進而才能把握住這一思想革命所帶來的變革。馬克思的哲學對于哲學來說是一場革命性變革是毋庸置疑的，是對傳統形而上學的一種否定也是不爭的事實，但否定的是形而上學的哪個方面，在哪里是革命的則眾說紛紜。

近幾年來，馬克思的哲學革命受到了國內學術界的廣泛關注。人們一般都承認馬克思哲學的誕生宣告了西方傳統哲學的終結，開辟了哲學的新思維、新視野。有人宣稱終結的意義在于影響人們思維方式的變革；有人稱這種革命是從根本上反省哲學本身的傳統，以重新規定思想的任務；有人稱“改變世界”是馬克思革命的實質等等。這些說法大都是從整體上來闡述這一問題的，很少有人深入到對具體問題的研究上去。本文單從一方面入手，旨在揭示馬克思哲學在人學思想方面，對于傳統哲學來說所產生的革命性變革。對于這一具體問題的研究，有助于從總體上理解馬克思的哲學所帶來的革命性變革，深化對馬克思哲學的理解。

一、傳統哲學對人特定化的理解

（一）傳統哲學的局限性

傳統哲學的出發點就在于為了給人的生存立命尋求根據，給萬物的存在尋找本源，從而建立起了本源式和超驗式的思維方式。傳統哲學用一種抽象化的思維方式把世界同一化，最后抽象出一個“本體”，并用這種本體去解釋萬物的本性，從多中求一、從變中求不變。二元分裂的思維方式也屬于本體論的范圍，雖然把世界分為現實世界和彼岸世界，但認為彼岸世界是現實世界存在的根據和原因才是真實的。

本源式的思維方式使得傳統哲學家們都在為了建立能對人以及人生活的世界作出終極解釋的哲學而努力。他們或是求助于具體的物質、抽象的努斯、心靈、存在、美德等，或是求助于理性、精神，或是求助于情感、意志、語言。實質上都是在運用一種本源式的思維方式在對人以及人生活的這個世界做出解釋，旨在建立一個永恒不變的知識體系來涵蓋這一切，導致了知識化、體系化哲學的產生，進而導致了對人的特定的、片面的理解。

超驗式的思維方式認為人生活于其中的世界是虛幻的、不真實的，假定現象世界背后存在著一個超驗的本原世界，并把對現象背后永恒的變動不居的本質的追求作為自己的任務。早在古希臘哲學家巴門尼德那里“真理之路”與“意見之路”就開始對立開來了。他們把現象世界的一切都歸結到這個本原世界，認為只有在這個本原世界里才能找到存在的根據。建立在本源式、超驗式思維方式基礎上的哲學，使哲學徹底的淪為了一種固定的、片面的對人及人生存的世界作出解釋的知識。一旦思想變成了理論，變成了知識體系，那么它就喪失了真理性，再次走向意見之路。

（二）對人的特定化的理解

旨在為敞開人的秘密而服務的哲學卻因為出發點的錯誤而導致了這個秘密的永遠遮蔽。因為用本源式的思維方式看世界就會把現實世界看成是既成的、給定的和合理的；而用多中求一、變中求不變這種本體論的方法去研究人，必然把人肢解開來，成為一種理想的、抽象的、不變的人。哲學所體現的是人的存在狀態和人對世界的關系，本體論的方法就是要找到人的一種存在狀態和人與世界的一種關系來解釋一切，人的某種本質和某種關系因而被突出出來，被絕對化成唯一者，然而這個唯一者又是現象世界變化多端的事物所不能承擔的角色，于是便走向了彼岸世界，這樣人就走向了片面化的道路。馬克思有個很恰當的比喻：“有人想在天國的幻想的現實性中尋求某種超人的存在物，而他找到的卻只是自己本身的反映，于是他再也不想在他正在尋找和應當尋找自己真正現實性的地方，只去尋找自己的假象，尋找非人了。”[1]傳統哲學把人及其生活世界分成了現實世界和彼岸的世界，導致把人的感覺所把握的世界視為多變易逝的現象，把活生生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人視為不變的、抽象的和理想的人，即特定化的人，而去追求那個由理性構建的超驗本體的世界，在超驗的本體世界中提取人的存在狀態和人與世界的關系。

這樣的哲學把人的某一突出特征和人存在方式的某一層面作為人的本質，或把人看作是理性的存在物、意志的存在物這樣把人的本質歸結為人區別于動物或其它自然存在物的某一突出的特征，或是把人的本質歸結于人的存在方式和存在活動的某一層面。這些雖然闡述了人的某些特征，但人之所以與動物不同就在于人是未特定化的，是向著未來而存在的。事實上，“人的自由先于人的本質，并使本質成為可能；人的存在的本質懸置于人的自由之中，因此我們稱為自由的東西是不可能區別于‘人的實在’之存在的。人并不是首先存在以便后來成為自由的，人的存在和‘它是自由的’這兩者之間沒有區別。”[2]人的本質不是先天給定的，而是后天逐漸形成的，故而不能是固定的。

傳統哲學對人特定化的理解使得哲學不能正確揭示出人的存在狀態和人與世界關系。全部舊哲學都忽視了現實性的一面，弄成超現實的彼岸世界的理論。知識化體系化的哲學必然導致對事物無批判的接受，而人由于有理想和追求，需要改變世界。所以從抽象的人到現實的人的哲學成為人的期盼，哲學變革必然到來。

二、馬克思哲學向生活世界的回歸及歷史的人的生成

就哲學的性質而言，一方面哲學不能夠脫離現實，否則將失去存在的根基；另一方面哲學必須進入抽象概念領域，不高于生活就不是哲學。傳統哲學為了追求哲學的崇高性與完美性只在一個領域內徘徊，從而錯失了另一個領域，為了完美而放棄了現實。所以這種關系必須得到校正，讓哲學在現實與完美的交融中迸發，從而使人的秘密最終向人敞開。

（一）哲學向人的現實生活的回歸

人是生活于現實世界當中的人，哲學不回歸現實生活世界就無法向現實的人回歸。傳統哲學自柏拉圖以來一直推崇這種理論型的、遠離實踐、遠離生活的哲學。形而上學對理性的高揚使得理性成為了新的神話，導致了理性的片面發展，遮蔽了人的本身存在，使得哲學只能作為單純解釋世界的理論而遠離人的生活。馬克思徹底顛倒了思想與現實的關系，使哲學回歸到了現實生活世界。真正的哲學是應該不僅關心人的精神生活也關心人的現實生存。馬克思的哲學不再只尋找天國那虛無縹緲的東西，也不再沉迷于思辨哲學的斗爭，而是把純粹的哲學與現實的生活緊密結合起來。黑格爾是傳統哲學的集大成者，把哲學比喻為“密涅瓦的貓頭鷹，只在黃昏之后才起飛”；而馬克思對傳統哲學進行挑戰，把哲學比喻為“高蘆的雄雞，天明就開始鳴叫”。舊哲學是從天上到地下，馬克思稱他的新哲學要從地上到天上。

馬克思一直認為：歷史不應只在哲學中以觀念的形式展開，而更應該是現實的歷史。哲學不應該滿足于解釋世界，還要去改造世界。馬克思在《關于費爾巴哈德提綱》中說到：“哲學家們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釋世界，而問題在于改變世界。”[3]哲學不應該停留在思辯的體系之中，而應成為一種批判現實的力量。早在《博士論文》中，馬克思就表達了自我意識的批判不應該囿于自身，而應超出自身進入世界，實現“哲學的世界化”和“世界的哲學化”，哲學只有成為實踐的力量去改造世界才能成為真正的哲學；哲學也只有成為現實世界才會合理。任何哲學都是時代精神的精華，哲學作為文化的精髓在世界的內部和外部通過各種途徑同當時的現實世界相互塑造。

馬克思哲學在實踐的基礎上，把世界理解為在人的活動中通過人的實踐自己創造的現實世界，只有通過人的現實活動才能把自在的自然界轉換為人們生活于其中的現實世界。人不是抽象的蟄居于世界之外的存在物，人生活于人的世界之中，離開了世界，人無以存在；同樣離開了人，亦無所謂世界。既然世界是人們自己創造并生活于其中的現實世界，那么人只有在現實的生活世界中才能實現自己、發展自己，所以哲學要想達到對人和世界的改變與關懷就必須回歸人的現實生活世界。

（二）歷史的人的生成

傳統形而上學遮蔽了人的本真存在，忽視了歷史的現實基礎是人的現實生活，把歷史僅僅理解為純粹的思想史和精神史，對人的終極關懷僅僅停留在精神上及存在的本體世界上。在馬克思看來，形而上學的根本缺陷是它關注的是脫離了人及其活動的本體世界，在這里人成了一種抽象的、特定化的存在物。“彼岸世界的真理消逝以后，歷史的任務就是確立此岸世界的真理。人的自我異化的神圣形象被揭穿后，揭露非神圣形象中的自我異化，就成了為歷史服務哲學的迫切任務。于是對天國的批判就變成了對塵世的批判，對宗教的批判就變成了對法的批判，對神學的批判就變成了對政治的批判。”[4]這樣馬克思通過對宗教的批判，就使自己的哲學回到了人的現實生活中，回到了人的生活世界。

通過哲學思想把哲學目光拉回到現實生活，把有血有肉的人展示出來，在馬克思看來，形而上學把握到的人只能是抽象的、片面的人，而不是活生生的生活在現實之中從事實際活動的人。同時馬克思批判以前的一切唯物主義：“對對象、現實、感性，只是從客體的或直觀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們當作感性的人的活動，當作實踐去理解，不是從主體方面去理解。”[5]而哲學作為一門關于人的學問，它的目的和任務就應該是揭示出現實存在的真真切切的人。從實踐的觀點去理解人，就把人看成是一種歷史性的存在，這種歷史性存在的人是沒有固定的本質的，是未特定化的人。

馬克思則把人作為切入點，目的就是要推翻舊世界建立新世界，實現人的全面解放，使人自由自覺地棲居于這個世界上。他把人的現實生活看作是一切歷史的第一個前提，可見他給了現實生活以足夠的地位。馬克思說：“人并不是抽象地棲息在世界以外的東西。人就是人的世界，就是國家，社會。”[6]同時他也明確了自己的學說與費爾巴哈人本主義之間的差異。“費爾巴哈把宗教的本質歸于人的本質。但是，人的本質并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實際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7]由此我們可以得出：人就是社會關系的總和，而不是抽象的、孤立的存在物。人是生活于自然關系與社會關系網中的存在物，人的本質不是超現實的而是來自于現實生活，是感性和理性的結合。馬克思說人的類本質是自由自覺地活動，但人只有在一定社會關系之中能自由自覺地存在，才真正實現了人的本質。馬克思著眼于從事實際活動的人，對傳統形而上學進行批判，把人類的解放作為自己的理想。只有推翻那些使人成為被侮辱、被奴役和被蔑視的東西的一切關系，才能把人在現實生活中展現出來，才會發現人永遠是充滿新奇與驚喜的。

三、馬克思哲學彰顯出對人價值與意義的關懷

傳統哲學這種客體化的思維方式，由自然的客觀運動講起，外推到人類歷史運動的過程，把整個世界描繪成一個按照客觀性的必然規律而運動的體系，抹煞了人的主體性，從這個角度來理解人就必將把人理解為一種特定化的存在。可人是歷史的動物，人的本質不能固定化，只有從生成性的角度才能真正把握住人的本質。

人不僅是一個事實的存在，人還是一個價值的存在，人總是朝著一定目標前進，為自己的理想而生存。馬克思哲學講的人再也不是知識論上的人而是價值論上意義的人，講的是人存在的意義和價值。革命性是馬克思哲學的根本特性，這種革命性否定了傳統哲學本源式、超驗式的思維方式，提倡要在人的現實生活世界中達到對人生成性的理解。

馬克思回歸生活世界的理論，一定要把理論批判變為現實批判，不在虛幻世界轉圈。德國古典哲學是從天上到地下，馬克思哲學是要從地上到天上，從現實出發來進行批判，而不是用哲學概念推演新體系，目的在于消滅知識化、體系化的哲學，因為不消滅這種哲學就實現不了新的哲學。馬克思否定的是舊哲學脫離現實，局限在天國知識化體系化的形而上學，反對實體化形而上學把“存在”變成“在者”，把人的真實本質揭示出來。本體論要給出世界的終極解釋，世界的根本看法和總的觀點，把世界是什么樣進行了獨斷，然而人有限的思維是不能夠對世界進行獨斷的，馬克思用變革人的思維方式來變革這個世界，從而改變人的生存方式，彰顯出了對人價值與意義的關懷。

馬克思講的哲學就是把知識化體系化的哲學變成對意義和價值的追求和理解，從歷史的角度去考慮根源性的東西，把形而上學變成價值追求，把對人生存意義和價值的關切看成是與現實聯系在一起的東西，自此馬克思實現了在人學思想史上的革命性變革。

參考文獻：

[1]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人民出版社，1975:452.

[2]薩特.存在于虛無[M].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陳宣良等譯，1987:56.

[3]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 [M].人民出版社，1995:61.

[4]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 [M].人民出版社，1975:453.

[5]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 [M]. 人民出版社，1972:16.

[6]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 [M].人民出版社，1972:52.

[7]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 [M].人民出版社，1975:18.

The Marx’s Philosophy Revolutionary Change in the Thought of Human

Abstract:The Marx’s philosophy revolution announced the end of traditional west philosophy， and overturned the relation between the thought and actuality completely， gave philosophy development the new source of vitality.He criticized the traditional knowledge， the particular comprehension that the systematic philosophy to the person， put forward that person is continuously born in the history， criticized the philosophy that put the ultimate concern on nonobjective human body， advocated that looking for liberation from the person's realistic life.Pursuing the person's value and meaning to replace the traditional philosophy， carried out the revolutionary change in human’s thought.

Key words:Marx;human; philosophy change

（責任編輯/王麗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