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的浩蕩東風吹拂神州大地,改革開放的大潮迅速興起。農業體制改革一馬當先,工業體制、商業體制改革……萬馬奔騰,轉眼之間,勢如破竹、洶涌澎湃,席卷全國。
大潮源頭何在?
鄧小平說:“中國改革是從農村開始的,農村改革是從安徽開始的,萬里是立了功的。”
江澤民說:“小平同志開創和領導的改革開放事業,首先是從農村開花結果的,而農村改革又始于安徽小崗村。”
胡錦濤說:“安徽是農村大包干的發源地。”
李瑞環說:“安徽農村聯產承包責任制的試點,起到了先鋒和示范作用,促進了全國農村改革的成功。人們從農村改革中嘗到了甜頭,增加了勇氣,進一步統一了認識,從而使改革由農村到城市逐步推開。這一歷史性的貢獻,是安徽人民的功勞,是安徽人民的驕傲,也說明安徽人民有革命的精神和創造智慧。”
“絕密件”、“省委六條”與“借地度荒”
安徽農村改革是從1977年6月21日中共中央決定改組中共安徽省委領導班子、萬里出任中共安徽省委第一書記以后開始的。在此之前,雖然“四人幫”已于1976年10月被粉碎,但是當時安徽省委主要負責人捂蓋子,不發動群眾揭批“四人幫”。在農村,“學大寨、趕郭莊”運動仍在如火如荼地進行,全國第二次農業學大寨會議確定的農村極“左”政策仍在深入貫徹,安徽農村仍籠罩著一片沉悶氣氛。
萬里到安徽后,便大刀闊斧地撥亂反正。他從安徽是農業大省的省情和農業上深受“左”傾政策危害的實際出發,決定把撥亂反正的重點放在農村;在農村,又把著力點放在研究適應農村生產力水平的農業政策、調動農民積極性這個根本問題上。
當他得知因曾同原來的省委主要負責人對著干而遭到冷遇的省農辦政研室調研處長周曰禮熟悉農村現狀時,便請省委書記王光宇通知周曰禮到自己的住處做一次長談。
周曰禮認為必須向萬里匯報真實的具體情況,為省委決策提供可靠的依據,于是,邀集了幾位肝膽相照的同志,起草了一份揭露極“左”路線危害嚴重的“絕密件”呈送萬里。之所以稱為“絕密件”,是因為此材料諸多觀點是有違時尚的,不得不謹慎從事。其內容主要是反映浮夸、瞎指揮、窮過渡,大搞形式主義,損害農民的切身利益,不少地方的農民處于半饑餓狀態,等等。
萬里認真地看了“絕密件”后,特意叮囑周曰禮:“你們能否搞個針對性的政策意見?”
于是,周曰禮在萬里強有力的支持下,帶領一班人馬去了滁縣地區。
經過調查,周曰禮建議省農辦在滁縣地區召集各地、市農村工作部門的負責同志,就當前農村的突出矛盾和解決辦法,進行了充分的討論。在統一認識后,由周曰禮主持,集體起草了六條政策性意見,即《關于當前農村經濟政策幾個問題的規定》的草案。
1977年10月下旬,萬里、顧卓新、趙守一等省委領導,先后到肥東縣解集人民公社青春大隊和長豐縣吳山人民公社四里墩大隊,分別召開大隊干部、生產隊干部和社員座談會,就“六條”草案與基層干部和農民一起研究,聽取意見。
1977年11月15日至20日,省委召開了由各地、市、縣委和省直各部門主要負責人參加的全省農村工作會議,著重討論“六條”草案問題。會議期間,爭論相當激烈。因為“六條”草案把過去反復批判過的“自由種植”、“自由市場”、“資本主義尾巴”統統翻了個個,主要內容都是犯“兩個凡是”之忌的。但由于多數與會者的支持和萬里為首的省委果斷拍板,最終通過了《關于當前農業經濟政策幾個問題的規定(試行草案)》,簡稱《省委六條》。它的主要內容是:一、搞好農村的經營管理,允許生產隊根據農活建立不同的生產責任制,可以組織作業組,只需個別完成的農活也可以責任到人;二、尊重生產隊自主權;三、減輕社隊和農民負擔;四、落實按勞分配政策;五、糧食分配兼顧國家、集體和個人利益;六、允許和鼓勵社員經營自留地、家庭副業,開放集市貿易等。
安徽省委的“六條規定”,是安徽乃至全國農業戰線上撥亂反正之破題力作,是安徽乃至全國農村經濟體制改革之先聲。因為“六條”制定之時,是在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前的一年又一個月之日。這一向“左”的禁區突進之舉,觸動的神經是十分敏感的,這份粉碎“四人幫”后徘徊的中國所出現的第一份關于調整農村經濟政策的開拓性文件一經發出,立即震動了全省,吸引了全國。《紅旗》雜志、《人民日報》、新華社紛紛載文予以介紹,熱情謳歌。
剛剛恢復工作的中共中央副主席鄧小平,看到“六條”后,慧眼識珠,拍案叫好。
“六條”的頒布,打破了十年內亂期間農村萬馬齊喑的沉悶局面,迅速地調動了全省農民的積極性,春耕生產如火如荼地進行。
然而,老天此時不幫忙。1978年,安徽發生了100多年罕見的特大旱災,大部分地區連續10個月沒有下透雨,許多水庫干涸,河水斷流,塘底朝天,土地干裂。6000多萬畝農田受災,400萬人口的地區人畜缺少飲水。入秋以后,旱情更嚴重,秋種無法進行,全省農業面臨嚴重危機。

9月1日,省委常委召開了緊急會議。會議認真分析全省嚴重的旱情后認為:秋季作物大幅度減產的趨勢是難以逆轉的了,旱情仍在無情蔓延,災難仍在加劇。眼下正是刻不容緩的秋種季節,不采取非常的果斷措施,大片大片土地將被拋荒,明年的午季莊稼就會顆粒無收。不給農民土地自主權,要想阻止外流是斷然不可能的。但是,要給農民土地自主權,這是紅頭文件所不允許的。怎么辦?萬里說:“我們不能眼看著農村土地大片撂荒,那樣農民明年生活更困難。我認為,與其拋荒,倒不如借部分土地給農民種保命麥。”于是會議作出決定:凡是集體無法耕種的土地,都可以借給社員種麥、種油菜,并鼓勵社員在不影響水土保持的前提下,開荒多種,誰種誰有誰收,國家不征公糧,不派統購任務。在這項大政策的“誘動”下,不少地方大膽地把全部小麥、油菜包到戶去種,由“借地”轉為“包地”。其中最突出的代表是肥西縣山南公社。該公社干脆把全部耕地都劃到戶去包產。這一包,群眾的積極性火山般地爆發:地干了,牛犁不動,社員就日夜用鐵鍬挖,用榔頭打,跑幾里路挑水點麥……于是,奇跡出現了:大旱之年全省實際秋種面積超過了原來計劃的400萬畝。
山南公社把耕地劃分到戶去包產時,縣、區干部有的不表態,有的反對。第二年春天,未實行包產到戶的生產隊的社員看到包產到戶的莊稼長勢好,都動了心,紛紛要求包產到戶。鄰近區、社也偷偷搞起了包產到戶,那里的干部驚呼:“包產到戶傳染,我們捂不住了!”
山南公社打響了包產到戶第一炮,接著,全區1006個生產隊中有77.3%的隊也跟了上來。包產到戶的結果是取得了大豐收,1979年全區麥子總產量達到了1005萬公斤,比歷史最高年產量增加717.5萬公斤,向國家交售小麥490萬公斤,為1978年全年交售量的一倍。
包產到戶在肥西再生
“借地度荒”引發了包產到戶在肥西山南公社的再生。但是,災害戰勝了,饑荒度過了,包產到戶還能不能繼續實行?正在這個關鍵時刻,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勝利召開。全會討論通過了兩個農業文件,即《中共中央關于加快農業發展若干問題的決定(草案)》、《農村人民公社工作條例(試行草案)》,安徽省委組織大批干部到農村宣講文件精神,聯系實際向“左”的政策展開沖擊。1979年2月2日,省委派出38人組成的工作組,由周曰禮帶領,到肥西縣山南公社,宣講中央兩個農業文件。在領會文件精神實質的基礎上,組織農民展開討論。人們最關心、最感興趣、討論最熱烈最廣泛的,是關于農業生產責任制問題,是關于能否全面實行包產到戶問題。在回顧歷史、總結經驗之后,絕大多數農民認為,要想最大限度地調動每個人的生產積極性,恢復“責任田”的辦法是上上之策。不僅群眾這樣主張,黨員、干部也都想這樣干。不少干部群眾說,“大呼隆”不增產,包產到組小增產,包產到戶才能大增產。

通過學文件、議辦法,廣大干部思想大解放,但仍心存疑慮,特別是對中央農業文件中關于“不許包產到戶,不許分田單干”的提法感到不安。有的說,早也盼,晚也盼,盼來兩個“不許干”。再像過去那樣捆在一起干,連討飯都沒有路。宗店大隊有些社員說,上面一邊強調農民自主權,一邊又強調“兩個不允許”。人們據理爭辯,說包產到戶不改變集體所有制的性質,根本不是分田單干。許多社員說,這次是省里直接給我們宣講中央文件,我們要求包產到戶,如果這一炮打不響,就沒有希望了。人們強烈要求中央明確允許包產到戶。
2月4日晚,周曰禮趕回合肥,向萬里匯報了山南公社農民強烈要求包產到戶的意愿。2月6日,萬里主持召開省委常委會議對此進行討論。會上,一種意見認為,包產到戶不能搞,這個辦法不符合中央文件中關于“不許包產到戶”的規定,但也承認這個辦法能調動農民積極性,能使農業增產,如果要實行這個辦法,主張先向中央請示。另一種意見認為,可以在小范圍試驗,可以有步驟有計劃地試行。王光宇在會上回顧了1961年安徽推行“責任田”的情況,主張至少在生產落后、經濟困難的地方可以實行這種辦法。
在會上,萬里說:“包產到戶問題,過去批了十幾年,許多干部批怕了,一講包產到戶,就心有余悸,談‘包’色變。但是,過去批判過的東西,有的可能是批對了,有的也可能本來是正確的東西,卻被當作錯誤的東西來批判。必須在實踐中加以檢驗。我主張應當讓山南公社進行包產到戶的試驗。在小范圍試驗一下,利大于弊。暫不宣傳、不登報、不推廣,秋后總結了再說。如果試驗成功,當然最好;如果試驗失敗了,也沒有什么了不起;如果滑到資本主義道路上去,也不可怕,我們有辦法把他們拉回來。即使收不到糧食,省委負責調糧食給他們吃。”到會同志對萬里的意見都表示贊成。萬里又在省委駐山南工作隊關于山南農民普遍要求實行包產到戶的試點情況報告上批了四個字:“我看可以。”周曰禮帶著萬里的批示連夜趕回山南作了傳達,山南公社的農民和干部受到極大的鼓舞,迅速干開了包產到戶。山南公社搞包產到戶的消息又迅速傳開,山南區的其他5個公社,在四五天內也普遍推行了包產到戶。包產到戶的做法像旋風一樣,很快席卷了整個肥西縣,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里,全縣就有40%的生產隊搞了包產到戶。到秋收時,全縣實行包產到戶的生產隊增加到50%,年冬,又增加到97%。這樣,包產到戶便在肥西全縣全面推開了。
在山南公社包產到戶試驗過程中,萬里先后兩次去山南做調查。在群眾座談會上,當他聽到不少基層干部過去負債累累,現在基本上不借債的時候,非常高興。有的群眾問他:“包產到戶允許我們搞多久?”萬里當即答復:“你們愿意搞多久就搞多久,什么時候不增產了就不搞。”這一斬釘截鐵的回答,給山南人民撐了腰,壯了膽。人們吃透了中央的精神——解放思想,大膽改革。
大包干在鳳陽出世
公元1368年,地處皖東崗巒地帶的鳳陽縣農民出身的朱元璋,領兵推翻了元王朝,建立了明王朝。從此,鳳陽便聞名于世。1979年,鳳陽人民在中國共產黨十一屆三中全會精神指引下,以前所未有的覺醒,創造了舉世聞名的農業大包干責任制,使鳳陽再一次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
1979年2月14日,中共鳳陽縣委召開四級干部會議,貫徹中共中央關于發展農業的兩個文件精神,發動廣大干部和群眾,認真總結農業合作化以來的經驗教訓。農民們針對當時農業生產力水平低的現實,提出在貫徹“省委六條”的基礎上實行“大包干到組”的建議,強烈要求“讓農民穿上合腳鞋”。縣委大膽地采納了農民的建議,會議推介了馬湖公社幾年來試行大包干到組的做法,給人們以很大的啟發,決定在全縣范圍內推行以“大包干到組”為主要形式的生產責任制。
馬湖公社地處鳳陽縣的西南,偏僻、貧困、生產落后。1972年春天,中共鳳陽縣委任命詹紹周擔任馬湖公社黨委書記。這時正是春荒時節,全公社4個大隊,4800人靠吃國家返銷糧度日。為了擺脫貧困,搞好生產,詹紹周于1973年春季先在田地荒蕪11年的前倪生產隊搞了評工記分,試圖打破“大呼隆”,但沒能解決問題。農民提出“干脆把田包到戶”。詹紹周退而求其次,于1975年實行了在生產隊統一計劃、統一分配的前提下,分組作業,以產計工的生產責任制,將烤煙生產按產量、產值記分辦法包到組,每生產1斤煙葉記10分工,工值為0.5元。全公社有8個生產隊實行這個辦法,煙葉產量和質量都比過去有較大增加和提高。
1978年春,上級要求前倪生產隊完成6萬斤糧食征購任務。詹紹周找生產隊長商量,這位隊長大膽建議:“如果糧食也像煙葉那樣包下去,不要說6萬斤,就是再加1萬斤也能完成。”詹紹周決定將不動滾子的作物(指山芋、花生、煙葉等)包到組,以后又將豆類作物也包到組,最后,只剩下水稻沒有承包。這時,中共鳳陽縣委書記陳庭元到馬湖公社檢查工作。詹紹周向他介紹了前倪生產隊包產到組的情況。陳庭元說:“這個辦法不會減產。”詹紹周認為,陳庭元這一句話表示了默許。隨后,就召開了黨委擴大會議,各大隊支部書記都爭著說,他們也想干但不敢干。詹紹周說,前倪生產隊的辦法,你們回去可以在生產不好的隊酌情執行。這個口子一開,很快就在全公社鋪開了。詹紹周一看收不住,不得不跑到陳庭元處作了匯報。當時,陳庭元也覺得問題很大,好一會兒才開口說:“你既然搞了怎么辦呢?到秋季再說吧。過去全省性的責任田都能糾正過來,還怕一個公社嗎?”于是,48個生產隊有42個隊實行了包產到組。這一包,群眾積極性很高,農業生產有了明顯發展。可是不久,馬湖公社包產到組的做法,被指責為偏離社會主義方向。詹紹周感到壓力很大,加上過度勞累,終于體力不支病倒了。正在這個困難時刻,萬里到鳳陽檢查工作,聽了關于馬湖公社情況的匯報,明確表示給予支持。他說:“能增產增收增貢獻就是好辦法,如果符合這個精神,就不要去干涉、制止。”
詹紹周在鳳陽縣委召開的傳達貫徹中央兩個農業文件的四級干部會議上介紹這種做法后,與會大多數人員是支持的,認為這種辦法肯定比捆在一起“大呼隆”好,就是方法太繁瑣。有不少人建議,把一個生產隊分為若干組,隊里的耕牛、土地、農具和各項任務分配到組,年終分配時,該給國家的給國家,該留集體的留集體,剩下的歸小組分配。縣委認真研究后,采納了大家的意見,并把這種責任制宣稱為“大包干”,在全縣推廣。1979年,“大包干”到組責任制在鳳陽全縣勢如破竹地推開,全縣3710個生產隊,實行“大包干”到組的就有3093個生產隊,占83.5%。實行大包干到組后,有效地調動了廣大農民的積極性,促進了農業生產的發展。大包干到組一年,就實現了增產增收增貢獻。鄧小平1980年5月31日的《關于農村政策問題》一文中在充分肯定肥西包產到戶后接著指出:“‘鳳陽花鼓’中唱的那個鳳陽縣,絕大多數生產隊搞了大包干,也是一年翻身,改變面貌。”鄧小平在這里說的大包干,指的就是大包干到組。
從馬湖公社大包干到組到鳳陽全縣大包干到組,是鳳陽縣實行大包干到戶的前奏。而由大包干到組到大包干到戶最突出的代表,就是這個縣的梨園公社嚴崗大隊小崗生產隊。
小崗生產隊的驚人創舉
實行大包干到組的做法,使“大呼隆”的現象不見了,但“小呼隆”的情況又發生了;分配沒有“大鍋飯”可吃,又吃了“二鍋飯”。如何使改革進一步深入呢?小崗生產隊的農民以大無畏精神,一舉沖破歷史偏見和“左”傾思想的束縛,創造了“大包干到戶”的辦法,把我國農村改革推向一個全新的發展階段。

1978年,小崗生產隊是鳳陽縣梨園公社最窮的一個生產隊。十年“內亂”期間,小崗隊生產極其落后,群眾生活非常窮困,全隊人均年口糧只有50-100公斤,人均年分配收入只有15-20元,每年有5-7個月吃返銷糧,是個典型的吃糧靠返銷、生活靠救濟、生產靠貸款的“三靠”隊。盡管如此窮困,還是照批“資本主義”,結果越批越窮。這個隊不論是大戶小戶,不論是“光棍”、姑娘,全都討過飯。
1978年冬,萬里、王光宇和省農委政研室的周曰禮、張秀崗、魯受教等5人來到小崗,逐戶調查了小崗的情況后,萬里說:“像這個窮得不能再窮的地方,只要能讓群眾吃飽肚子,能增產,不管什么辦法都可以搞。”萬里這一番話,在小崗農民心中燃起了喜悅的火花,使他們看到了希望。開始,這20戶農家劃為4個作業組,但搞不好,又劃成8個組,還是搞不好。以后,他們就背著公社、大隊,偷偷摸摸地搞起了包干到戶。他們還秘密議定:如果隊長因為我們搞包干到戶犯法坐班房,他家的農活我們全隊包下來,小孩由全隊養到18歲。群眾表現出破釜沉舟的決心和勇氣。他們的做法是:全隊517畝耕地,按人包到戶,10頭耕牛評好價,兩戶一頭;國家農副產品交售任務,還貸任務,公共積累和各類人員的補助,按人包干到戶;完成包干任務后,剩多剩少全歸自己。大家興奮地說:“大包干,大包干,直來直去不轉彎,保證國家的,留足集體的,其余剩多剩少都是自己的。”這就是爾后推廣到全國的大包干到戶的農業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
大包干到戶責任制,極大地調動了小崗農民的積極性。實踐一年,小崗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大變化:一年收糧食66185公斤,相當于1966年到1970年糧食產量的總和。油料總產17600公斤,相當于過去20年的總和。家庭副業也有了很大發展,生豬飼養量達135頭,超過歷史上任何一年。過去23年公糧一粒未交,還年年吃供應糧,1979年破天荒地向國家交售近1.5萬公斤;原定油料統購任務150公斤,過去統計表上這一欄總是空白,而1979年卻賣給國家花生、芝麻共12466.5公斤,還第一次歸還國家貸款800元。集體還留儲備糧500公斤,留公積金150元。
小崗隊大包干到戶一年巨變的喜訊不脛而走,那些仍然處在貧困狀態下的農民說:“同是一個政府領導,小崗能干大包干到戶,為什么不讓我們干呢?”盡管公社三令五申“不準大包干到戶”,可是在1979年秋種時,有些生產隊還是瞞上不瞞下,一夜之間把田劃開了,把牛分到戶了,沒有哨子吹,沒有喇叭喊,社員們天不亮就下地種麥去了。
1980年1月24日上午,萬里再次來到小崗,挨家挨戶看了一遍。只見各家各戶凡是能裝糧食的東西都裝滿了糧食。他說:“這樣干形勢自然會大好。我就想這樣干,就怕沒有人敢干。”隊長說:“我們這樣干,有人說是開倒車,要告我們的狀。”萬里激動了:“這樣的好事,誰要是說不好,這個官司交給我打好了。我看只要能對國家有貢獻,對集體能多提留,社員生活能改善,干一輩子也不能算開倒車!”多年來嘗夠“左”的苦果的農民,心里一塊石頭落地了。有的社員看到省委第一書記來了,顧不得向他傾吐心聲,急忙回家炒了花生。社員們把炒熟的花生大把大把地往萬里及其隨行人員大衣兜里裝,又裝了一大口袋送給萬里,這是大包干到戶的豐收果。萬里落淚了,他語重心長地對隨行的地、縣委負責人說:“群眾要求搞包干到戶,這是對‘左’傾路線的反動,咱們不要再念緊箍咒了,就讓群眾放開手腳干吧!你們說是不是?”
回合肥后,萬里召集省委常委會議。在會上,他把小崗生產隊社員送的一口袋花生往桌子上一撒,給到會的同志吃。他說,先吃小崗隊的花生再開會。他再一次說,不管什么辦法,只要能增產增收,對國家能多貢獻,集體能多提留,群眾生活能大改善,就是好辦法。
在萬里明確表態、大力倡導和支持下,1980年上半年,鳳陽縣許多社隊紛紛學小崗隊,搞起大包干到戶。在廣大農民強烈要求下,同年9月1日,中共鳳陽縣委正式頒布了《關于農業生產包干到戶的管理辦法》。《辦法》的正式出臺,標志著鳳陽縣委對大包干到戶的肯定和推廣。到1982年下半年,鳳陽縣7個區、45個公社、356個大隊、3812個生產隊全部實行了大包干到戶。
30年來的歷史已充分證明,大包干到戶作為符合中國農村實際情況、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 義農業經濟體制改革的模式,在萬里倡導下,由小崗隊農民創造,在鳳陽興起,推向安徽,推向全國,載入了中國乃至世界農業發展的史冊。
聯產承包在滁縣地區快速演進
1978年,滁縣地區像全省一樣遭受了百年未遇的特大干旱,皖東農村經濟岌岌可危,農民愁思百結,干部焦急萬分。正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滁縣地區幾乎與肥西同步,發起了對舊的農村經濟體制的勇猛沖擊。
1978年9月,滁縣地委召開四級干部會議。此時,“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的大討論已經進行了幾個月,“兩個凡是”的觀點正在受到質疑,廣大干部群眾的思想開始活躍了。會上,許多公社黨委書記提出這樣一個尖銳的問題:我區農業長期上不去,原因究竟在哪里?一個公社上不去,幾個公社上不去,為什么全地區240多個公社都上不去,難道我們都是笨蛋嗎?在分組討論中,來安和天長兩個縣的一些公社介紹了包產到組、以產計工、小宗作物管理到人、超產獎勵的辦法,引起了與會者的極大興趣。但這些辦法在當時還屬于禁區,被稱為“秘密武器”,只能暗中實行。會后,地委書記王郁昭一方面把情況向省委作了匯報,一方面組織人員到這些社隊做調查。
早在1977年春,地委曾從抓年終分配入手,在全區推行“一組四定”責任制,即“劃分作業組,實行定任務、定時間、定質量、定工分”。這種責任制在當時有一定的積極作用,1977年11月省委制定的“六條”中的第一條規定,就吸收了滁縣地區“一組四定”的做法。但由于“一組四定”不聯產,不能克服分配上的平均主義,農民并不滿足。不久,來安縣煙陳公社魏郢生產隊探索出包產到組、以產計工、超產獎勵、減產賠償的辦法,增產效果十分明顯。1978年,煙陳公社許多生產隊因嚴重干旱減產,而這個生產隊卻增產30%。天長縣新街公社在抗旱中實行棉花生產管理責任到人、超產獎勵的辦法,皮棉畝產比上年提高了89.6%。地委在組織調查組深入調查后,寫成了來安縣魏郢生產隊、天長縣新街公社實行包產到組的兩個調查報告。在向省委匯報取得萬里支持后,以地委正式文件將調查報告印發到全區各公社黨委并上報省委。文件上只要求各縣先在一個大隊或一個公社試點,取得經驗后再逐步推廣。但是文件下達后,各縣紛紛要求擴大試點范圍,許多社隊干部和社員上門爭當試點。隨后,一些不是試點的生產隊也自發地干起來了。在地委傳達三中全會精神和省委關于貫徹三中全會精神的部署的強勁東風吹拂下,到3月底,全地區實行包產到組、包干到組聯產計酬的生產隊已占全區生產隊總組的68.3%。
“雙包到組”責任制的推行伴隨著激烈的爭論。反對者認為這種責任制不符合“三級所有,隊為基礎”的政策原則,是“三級半所有”,影響了農業集體化的性質,要“糾偏”。1979年3月15日《人民日報》發表的一封讀者來信和《編者按》,“旗幟鮮明”地指出要“堅決糾正”。發表在黨中央機關報上的上述言論,強烈地震動了滁縣地區的廣大干部和農民。像肥西一樣,滁縣地區也有一些對“階級斗爭”、“路線斗爭”心有余悸的同志,認為“讀者來信”和“編者按”“有來頭”,惶恐不安。針對干部群眾思想上的巨大波動,地委同志再次認真地學習了鄧小平1978年12月13日在中央工作會議閉幕會上的講話——《解放思想,實事求是,團結一致向前看》,認真領會講話的精神實質,認為應當實事求是看待群眾創造的責任制形式,評價這些責任制的優劣,應當從實踐的標準出發,而不能從條條框框出發。實踐已經證明,這些責任制形式受到農民的歡迎,促進了生產的發展。基于這種認識,地委迅即向各縣發出電話通知,明確指出:各種形式的聯產責任制是符合三中全會重新確立的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的,應當穩定下來,不要變來變去。這時,省委又發來代電,指出:凡是實行了包產到組、聯系產量責任制的,應當穩定,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波動。萬里說得更具體、更鮮明:“三級半有什么不好?這是經濟核算嘛。四級核算也可以,家庭也要核算,那不是五級嗎?”并指出:作為報紙發表各種不同意見都是可以的,別人可以寫讀者來信,你們也可以寫讀者來信。這好比公共汽車,別人打票乘車,你也可以打票乘車。究竟什么意見符合人民的根本利益,要由實踐來檢驗,決不能讀了人家一封來信就打退堂鼓。
1979年秋收以后,地委書記王郁昭帶領全地區公社黨委書記到最早實行包產到組的鳳陽縣岳林大隊召開現場會。會前沒有任何報告,也沒有表揚誰批評誰,只是簡單介紹幾句就宣布解散,要求與會人員愿意到哪家看就到哪家看,愿意找什么人談就找什么人談。農民的呼聲和豐收的事實震撼了與會者的傳統觀念,特別是大大“刺激”了那些對雙包到組有種種疑慮甚至非議的同志。這次別具特色的現場會,使干部的認識逐步統一,有力推動了雙包到組在全區更大范圍內展開。
聯產計酬的“雙包到組”比不聯產的“一組四定”雖大大前進了一步,可還存在“小呼隆”和“二鍋飯”。個人責任不明確,勞動者的利益不能直接體現出來,勞動者的積極性得不到充分發揮。農民向往的是聯產承包到戶。1978年底到1979年初,滁縣地區已有部分生產隊暗中搞了聯產承包到戶,主要是包產到戶,增產效果明顯。到1979年8月底,全區有87個生產隊搞了包產到戶。第一個搞包產到戶的是來安縣十二里半公社山堯大隊前郢生產隊,它是在縣委書記王業美于1978年秋種時冒著風險特批的。到1979年底,全地區包產到戶的生產隊發展到2179個,1980年4月發展到11549個,占全地區生產隊總數的48.4%。
“包產到戶”長期以來被當作農村復辟資本主義的具體表現進行反復批判。原中共安徽省委第一書記曾希圣的“下臺”就是因為推行責任田(實質上就是包產到戶)被斥之為犯了“方向性”錯誤,是“富裕中農利益的代表者”,是“單干風”的風源。上世紀80年代一開始,它又在皖東大地大規模出現,招致了比承包到組更加強烈的非議和責難,特別是小崗隊大包干到戶這種做法在表現出它的巨大優越性的同時,引起的爭議更加激烈。滁縣地區與江蘇省交界處刷出“反對復辟倒退!”、“堅決抵制安徽分田單干風!”等大幅標語。個別省的報紙甚至準備了十幾個版面,聲稱要對安徽的包產到戶“打排炮”。反對者憑借十幾年來大批判的“理論優勢”咄咄逼人。面對挑戰,地委沒有現成的“本本”可查,只有到農民的實踐中去尋求答案和支持。1979年10月下旬,王郁昭帶領地委常委來到鳳陽縣小崗生產隊。這是小崗隊試行大包干到戶后第一個金色的秋天。大豐收的事實說明了一切。地委常委通過對小崗隊這個“麻雀”的解剖,從理論和實踐的結合上進行了分析,對雙包到戶的性質、作用等幾個重大的原則問題形成了共識:一、土地等主要生產資料所有權仍舊歸集體,只是分戶經營,不是分田到戶;二、生產計劃由生產隊統一下達,抗旱防汛以及各種公差勤務由生產隊統一安排,不是變相單干;三、國家、集體、個人三者利益關系以及各種公益事業,年初通過合同的形式定下來,年終落實兌現,不是“富了個人、空了集體、窮了國家”。因而不論是包產到戶還是包干到戶,都是堅持了社會主義方向。明確了這一點,對于堅定信心,實事求是地解決問題,具有重要意義。當時,地委沒有對小崗生產隊包干到戶下禁令,而是同意繼續承包,準許小崗隊再干三年。
大包干到戶一出現,就以其獨特的優越性,受到農民和農村干部的格外歡迎。這種責任制形式“責任最明確、利益最直接、方法最簡便”,同絕大多數農村的生產力水平、農民的經營水平和干部的管理水平相適應。所以,很自然地成為廣大農民的自覺選擇,擴展非常迅速。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初期的包產到戶,迅速發展成為大包干到戶。到1981年底,滁縣地區實行大包干到戶責任制的生產隊占99.5%。
萬里給包產到戶報“戶口”引發爭論
1979年,在安徽,是各種形式的生產責任制大規模試驗的一年,也是各種觀點撞擊、激烈爭論的一年。一年的實踐結果,聯產與“大呼隆”誰優誰劣,涇渭分明。按說,各級領導層特別是縣以上領導層應該一致了,但事實并非如此。為了認真地總結經驗,統一認識,中共安徽省委在1980年1月2日至11日召開了全省農業會議。會議期間,又出現了相當激烈的爭論。會議開始的第一天,分管農業的省委書記王光宇代表省委作了題為《要堅定不移地落實黨的農村經濟政策》的講話。王光宇的講話用大量事實說明了各種聯產承責任制特別是包產到戶對恢復和發展農業生產的作用,并針對有些人對包產到戶的種種疑慮作了很有說服力的政策說明。會議同時將萬里擬在大會上作的主題報告草稿發給與會全體同志討論。接著安排大會發言。第一個發言的是滁縣地委書記王郁昭,后依次發言的是宣城地委書記朱景本和六安地委書記徐士奇。他們都從理論和實際的結合上說明了包產到戶是完全符合社會主義原則的,是農民群眾的偉大創舉,作為黨委領導要旗幟鮮明地支持。徐士奇的發言還用了《共產黨人的職責》這樣的標題。但在分組討論中,人們的認識又開了叉。贊成包產到戶的與反對包產到戶的各執一詞,針鋒相對,尤其是對萬里報告初稿主張包產到戶的觀點,爭論很大。會議的爭論不僅僅在地市縣委書記之間進行,更高一層領導的爭論也頗為激烈。萬里沒有因反對者的意見而動搖自己的觀點。在七易其稿之后,萬里講出了最核心的幾句:“在實行聯產責任制的過程中,實踐證明,聯系產量的責任制比不聯系產量的責任制效果更明顯。現在對這種包產到戶的做法是不是聯系產量的責任制之一,同志們看法有分歧。有些同志承認這種做法對改變長期落后的生產隊效果顯著,但又擔心這樣做違背中央的決定。其實,這樣做正是實事求是地執行中央決定,和中央決定的基本精神是一致的。”萬里強調說:“支持絕大多數農民的正當要求,尊重群眾的選擇和創造,保護農民的積極性,一切從鞏固集體經濟,發展農業生產出發,這就是我們敢于堅持聯產責任制,敢于堅持按勞分配的各種形式而不動搖的根本所在。”萬里在總結講話中還形象地說:“包產到戶不是我們領導提出來的,而是農民的自發行動。問題是孩子已經生下來了,它媽媽挺高興,但不給它報個戶口,行嗎?孩子挺好的,解決了大問題,給報個戶口吧,承認它也是責任制的一種形式。”
應該說,在中國農村處于大變革時期,安徽省委召開的1980年全省農業會議和萬里的講話,為全省廣泛推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徹底地撥亂反正,奠定了堅實的思想和政策基礎。
但是,斗爭仍未完了。1980年3月,萬里調離安徽后,圍繞包產到戶問題,在全省范圍內又出現了一次較大的爭論。爭論的焦點仍然是包產到戶是姓“社”還是姓“資”的問題。爭論集中反映在省委于4月23日到26日在蕪湖召開的南三區會議和這之前在蚌埠召開的北四區會議上。反對意見大致有:
——“包產到戶的關鍵是分不是包,是分田單干,不僅退到了資本主義,而且退到了封建主義,倒退了幾千年。”
——“包產到戶是對社會主義集體經濟的破壞,辛辛苦苦三十年,一夜退到解放前。”
——“包產到戶適應小農經濟的需要,調動的是個人積極性。所以看產量喜人,看方向愁人。農民只顧眼前利益,要求包產到戶是農民自私心理的反映,支持包產到戶就是遷就他們的落后意識,放棄了社會主義方向。”
——“中央兩個農業文件是十一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三級所有,隊為基礎’是文件的核心,不能懷疑,不能動搖。對黨的路線和方針政策,有不同意見可以提,但必須執行,這是紀律。”
在此期間,新華社記者張廣友到安徽農村采訪,被通知參加了蕪湖會議。他在深入采訪中所見所聞與蕪湖會議的氣氛完全是兩樣。回北京后,他向萬里匯報了安徽之行的感受。萬里叫張廣友迅即如實地寫出來,有針對性地回答人們提出的一些問題,寫內部報道,報送鄧小平等在京政治局委員。幾乎與此同時,黨中央派人來安徽了解肥西、鳳陽農村改革的方法和取得的明顯效果,寫了一份報告,由鄧力群轉交到鄧小平手里。
鄧小平發話支持安徽農村改革
1980年5月31日,鄧小平就農村經濟政策問題發表了重要談話,對包干到戶和大包干予以充分肯定和明確支持。鄧小平說:“農村政策放寬以后,一些適宜搞包產到戶的地方搞了包產到戶,效果很好,變化很快。安徽肥西縣絕大多數生產隊搞了包產到戶,增產幅度很大。‘鳳陽花鼓’中唱的那個鳳陽縣,絕大多數生產隊搞了大包干,也是一年翻身,改變面貌。”這短短幾句話,既全面充分地肯定了一些地方搞的包產到戶,認為效果很好;同時,也具體地肯定和支持了安徽。鄧小平講到的肥西和鳳陽兩個典型,恰恰是萬里在安徽農村改革中抓的兩個點,肥西和鳳陽都是在農村改革中帶了頭的,而且取得了成功經驗。鄧小平對這兩個縣的肯定,既是支持,也是表揚。這對安徽農民來說真是一字千金,萬分寶貴!鄧小平在談話中接著指出;“有的同志擔心,這樣搞會不會影響集體,我看這種擔心是不必要的。”“實行包產到戶的地方,經濟的主體現在也是生產隊。”這兩句話是很有針對性的。的確,這種擔心是不必要的,因為包產到戶,關鍵是“包”,不牽涉到所有制的轉移,是社員向生產隊進行承包,生產隊是發包方,是經濟主體。鄧小平在這次談話中,還特別強調:“總的說來,現在農村的主要問題是思想不夠解放。”
這種思想不夠解放的情況,在鄧小平談話下達后,在6月上旬安徽省委召開的巢湖會議上還有反映。參加會議的有些地委書記,在討論中雖然不敢公開地反對包產到戶了,但卻不贊成大包干到戶。他們說:“包產到戶還可以,因為還有一個統一分配;包干到戶是兩包一腳蹬,生產隊一點把柄也沒有了,這樣農民就不聽招呼,就失去控制了。”因此不同意包干到戶。但鄧小平肯定了鳳陽大包干,所以滁縣農民心中一塊石頭落地了,迅速從大包干到組向大包干到戶演進。然而就全省來說,仍然是一波三折。7月,中央轉發了趙紫陽給萬里并轉胡耀邦一封要求對包產到戶深入調查的信。安徽省委據此組織了8個調查組,對全省包產到戶進行調查。8月下旬,省委召開各地市委書記參加的常委擴大會議,聽取各調查組的情況匯報。由于這次會前的蚌埠、蕪湖、巢湖三次座談會上一些領導人反對包產到戶的影響,加之省里有的領導人表揚了沒有搞包產到戶的兩個縣是“堅持馬列主義的”,意味著似乎搞了包產到戶的就沒有堅持馬列主義。因而,這次匯報會對已經搞了包產到戶的地方又形成了很大壓力。由于個別領導人堅持認為包產到戶是發展資本主義,是走回頭路的大是大非問題,從而在實際上否定了萬里在年初全省農業會議上所說的包產到戶是責任制的一種形式的結論。
在這種情況下,在省委第二書記顧卓新的支持下,滁縣地委書記王郁昭在會上作了長篇發言,他在列舉大量事實之后,大膽地作出了“隊不如組,組不如戶”的結論,引起了有的領導的不滿,說:“難道集體不如單干了?集體化就不靈了?難道毛主席領導我們革命幾十年白干了?”
當時,會場空氣相當緊張。顧卓新在會議結束前說:看來大家意見分歧很大。于是建議把鄧小平那篇談話在會上又讀了一遍,作為會議的總結。顧卓新這一舉動,意味深長。
在此關鍵時刻,1980年9月13日至22日,中央召開各省、市、自治區黨委第一書記會議,專門討論農業生產責任制問題。會后發出了《關于進一步加強和完善農業生產責任制的幾個問題的通知》,即:中發[1980]75號文件。文件第六條專講包產到戶問題。這一條一開始就寫道;“當前,在一部分省區,在干部群眾中,對可否實行包產到戶(包括包干到戶)的問題,引起了很大的爭論。為了有利于生產,有利于工作,從政策上做出相應的規定是必要的。”接著寫道:“在那些邊遠山區和貧困落后地區,長期‘吃糧靠返銷,生產靠貸款,生活靠救濟’的生產隊,群眾對集體喪失信心,因而要求包產到戶,應支持群眾的要求,可以包產到戶,也可以包干到戶,并在一個較長時間內保持穩定。”“已經實行包產到戶的,如果群眾不要求改變,就應當允許繼續實行。”這是在中央文件中第一次為包產到戶、包干到戶落了“戶口”,從而使其合法化了。
經過4年的激烈爭論,安徽農民以實踐回答了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正確性。實踐的權威終于沖破了重重阻力,到1981年底,安徽全省實行大包干到戶的生產隊為298701個,占生產隊總數的71.2%,實行包產到戶的生產隊為56393個,占生產隊總數的13.44%。到1982年底,實行實行大包干到戶的生產隊為3676811個,占生產隊總數的95%,實行包產到戶的生產隊為14312個,占生產隊總數的3.8%。1983年初,全省全面實行了大包干到戶責任制。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的春風陣陣吹拂,農村經濟體制改革的歷史車輪滾滾向前。以安徽為源頭的以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為主要形式的改革大潮勢不可擋,迅速席卷大江南北,長城內外,波及全國廣大農村的每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