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發展新型戰略產業看外貿增長方式轉變

我國對外貿易發展經歷了重商主義、比較優勢和科學發展觀的三個轉變過程。十一屆三中全會后，在重商主義的深刻影響下我國對外貿體系進行改革，并采取了一系列促進出口的優惠政策，使得外貿規模、外匯儲備快速增加，但也帶來了進出口結構不合理、出口效益和質量低下、貿易摩擦增多等一系列問題。20世紀90年代以來，在李嘉圖比較優勢理論的指導下，我國大力發揮勞動力資源豐富的優勢，通過加工貿易、引進國際投資設廠等方式，實現了對外貿易持續高速增長。在新的歷史時期，產業政策將以科學發展觀為指導思想，通過培養一批新型戰略產業，改變我國當前的產業結構不合理、經濟發展與環境之間出現嚴重矛盾等問題。新型戰略產業的培育和發展不僅對產業結構調整和升級具有重要意義，也將對外貿增長方式轉變這一目標的實現產生深遠影響。

一、新型戰略產業內涵分析

依照國際慣例，戰略產業通常是指“領導國民經濟發展，在國民經濟中具有戰略意義，起帶動、調節和轉型作用的產業群體。”其內涵模糊而廣泛，涵蓋了主導產業、先導產業、基礎產業、瓶頸產業、創匯產業在內的對國民經濟均具有一定戰略意義的產業群體。從戰略本身的涵義來看，即通過對外部條件進行判斷，并結合自身的內部資源從而做出的最佳“策劃之方略”。當生產力發展、科學技術進步，每個國家內部資源和外部條件都處在動態變化之中時，本人認為國家的戰略產業制定也必然是一個動態發展的過程。英國的戰略產業在工業革命發生后一度從棉紡織業轉變到發展機械工業；日本也經歷了從發展重工業到家電、汽車等技術密集型產業再到80年代以后大力發展信息業的幾次戰略轉變。總結戰略產業的特點會發現，通常是在生產力進步過程中，新興技術特別是適用技術的出現并加以應用，從新興產業中培育發展起來的具有重大戰略意義的產業。因此本文同意侯云先、王錫巖（2004）的觀點，認為“戰略產業主要是指暫時還不是支柱產業，代表著技術發展和產業結構調整方向的先導產業”。在這個概念基礎上，本文結合科學發展觀理論以及當前技術發展情況和結構調整的目標提出了新型戰略產業的概念，即以科學發展觀為指導思想，以促進經濟持續、穩定、協調增長為目的，以科學技術引進和創新為手段，對國家未來經濟發展起到長遠影響作用的新興產業。例如國防工業、能源、信息產業、環境生物產業等。這與傳統的戰略產業是既有聯系又有區別，主要有以下幾個重要特征：

1、以科學發展觀為理論指導思想

傳統戰略產業理論主要基于貿易保護主義的思想之上，主要手段是實行關稅保護。國外對戰略產業領域的研究可以追溯到19世紀漢密爾頓與李斯特提出的對幼稚戰略產業的貿易保護時期。之后，Feder和Schmitz(1976)，Bardhan及Kletzer(1984)與Succar(1987)等相繼研究了不同階段幼稚產業保護問題和關稅保護的重要作用，使得適度貿易保護的定性研究有所發展。雖然，傳統的戰略產業保護主義最終目的也是為了使本國的工業獲得發展，但其發展理論還只停留在發展生產力、提高生產效率上，沒有考慮資源限制、環境問題、協調增長等現實問題，因此其發展觀不夠全面。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以后，過度的關稅保護難以實現，只能采取適度保護的政策，用發展的辦法解決前進中的許多現實問題。新型戰略產業理論就是以科學發展觀為指導思想，在選擇上堅持可持續、穩定、協調增長的原則，在分析世界形勢、技術發展現狀等外部環境的基礎上，根據當前我國的現實情況及內部條件，做出正確產業選擇，并建立合理、科學的培育發展模式。

2、以促進經濟協調增長為目的

傳統戰略產業的發展目的是努力提高本國的生產力，李斯特認為“財富的生產力比之財富本身，不曉得重要多少倍”。為了獲得本國生產力的迅速提高，不惜以犧牲資源為代價，走先污染后治理的發展模式。在產業結構上也以單一的工業增長為主，國民經濟的性質是沿著工業化道路發展。而培育發展新型戰略產業目的在于促進經濟協調增長，為經濟發展起帶動、調節和轉型作用，一方面要保證經濟發展的可持續性；另一方面又要保證經濟發展的穩定性。帶動性主要是指能夠大力發展生產力，帶動與該產業相關的供方和需方部門的發展。調節作用主要是指調節經濟發展中總供給與總需求之間、人與自然之間、產業配套之間、區域之間等不平衡現象。轉型作用指轉變產業部門結構和整個國民經濟產業結構的性質，如從資源密集型引導向勞動密集型轉變，或從勞動密集型朝知識、技術密集型轉變，這都將取決于新型戰略產業的選擇和培育發展。

3、選擇標準不僅限于工業

李斯特等人提出的幼稚階段戰略產業保護理論主要是保護工業。20世紀50年代，羅斯托、筱原三代平先后提出了三條確立主導產業的選擇標準：第一，生產率的上升標準，即優先發展技術吸收能力強、生產率上升快的產業部門；第二，收入彈性基準，優先發展隨收入增長敏感度高的產業部門。第三，關聯效果基準，即對其他產業帶動作用相當大的產業部門。當時許多戰略產業的選擇也參照了這幾個標準，因此造成戰略產業大都集中在工業部門。新型戰略產業主要是以刺激生產活動內在動力，促進生產可持續、穩定、協調增長為目的，因此選擇標準有所不同：（1）生產率能夠持續高速增長；（2）處于價值鏈的高端，具有高附加值；（3）物質消耗率大大低于平均物耗率；（4）有充足穩定的原材料來源（5）技術聯帶功能強大。基于這些標準，例如國防、能源等工業必須確立為戰略產業，同時有些資源消耗少但擁有高附加值的第三產業也可能成為戰略產業；韓國就提出“文化強國”的戰略口號，利用豐富的文化資源，以較低的物質消耗打造了“動漫”、“網絡游戲”、“電影”等新型文化產業鏈，為經濟帶來了持續的發展動力。還有一些有利于循環經濟發展的農業、林業等第一產業也必須考慮新型戰略產業之內。

二、培育發展新型戰略產業是實現外貿增長方式轉變的必要途徑

我國的對外貿易和利用外資工作，將與國內的改革和發展緊密相連，將有力地支撐國內產業結構的升級、支持我國企業的技術進步和競爭力的提升、更好地保護國家的資源。培育發展新興戰略產業將在實現我國這一戰略目標過程中發揮重要作用，其主要表現為：

1、發展新型戰略產業將帶動出口貿易結構朝高級方向發展

我國當前的貿易結構已經獲得了明顯的改善。1953年我國初級產品和工業制成品比例為8：2（80%：20%），1992年這一比例已經變為2：8，目前我國出口的工業制成品與初級產品比重已經上升到90%以上。高技術制成品在出口商品中的比重也逐步提升，從1985年的2.6%增長到2004年的27.9%，但與同樣擁有勞動力成本優勢的東盟國家橫向比較卻存在差距。2002年馬來西亞高技術制成品在出口貿易中的比重達到60%，菲律賓為70%，新加坡為60%，泰國為30%。其中主要原因在于東盟國家能夠更好地迎合產業轉移的發展趨勢，引進并發展了更多技術含量較高的機電、高科技產品的制造產業。新型戰略產業的出現，將帶動一批代表科技前沿和先進技術發展方向的新興產業出現，因此注重引進和創造關聯程度高的新興技術，并培育相關產業的發展，對于帶動高科技產業的整體發展，提升高科技產品在制成品中出口比重，再次提升出口貿易結構等方面具有重要意義。

2、發展新型戰略產業將重構我國出口收益傳導機制

我國在國際分工中處于價值鏈的低端，以技術含量較低的加工貿易為主，即使是高新技術產品，很大程度上也僅僅處于加工制造等低增值環節，因此在‘V’型產業價值鏈中居于中間位置，產業競爭力缺乏、收益水平低下。一個國家的出口收益將取決于幾個方面：第一，國際市場需求。一國的外貿結構如果遠超過國際市場需求，將會得不償失，相反如果遲緩于市場需求，就不能獲得最大收益；第二，該國產品的競爭力水平。在已有需求水平的基礎上如果出口國的產品競爭力下降了，這部分需求就將被其他出口國代替，進而減少收益；第三，出口多元化因素。隨貿易的發展出口國貿易產品種類必然不斷增加，新產品類型的出口增長點可以為出口國帶來巨大的貿易利益。根據COMTRADE的數據，1999年至2003年間，在美國市場上的收益傳導機制中，中國出口增長僅僅有7%是由于需求增加引起，42.4%歸因于競爭力因素的提高，50.8%是由于出口多元化引起。盡管競爭力因素帶來的收益占較大比例，但因認識到我國出口產品的競爭力主要在于勞動力成本優勢，但目前東亞等國的成本優勢也逐漸突顯，因此出口收益機制應該開始注重從把握國際需求和出口產品多元化方向發展。新型戰略產業的出現將改變我國單單依靠勞動力成本優勢的現狀，做出把握國際需求甚至創造國際需求的戰略考慮，提供受市場歡迎的系列多樣化產品。同時，在保持原有產業競爭優勢的基礎上創造新型產業的競爭均勢甚至競爭優勢，這樣才能改善我國的貿易條件，現實出口收益的增加。

3、發展新型戰略產業有利于調節貿易摩擦

在我國外貿快速增長的同時，出口行業面臨的壁壘越來越多，許多國家利用資源有效利用法規、廢物資源法等對我國的出口商品進行限制，從而加劇了貿易摩擦。大量的資源進口，導致了資源爭奪型進口，使資源價格急劇上升，成為鼓吹“中國威脅論”的借口。我國資源利用效率低、資源浪費和環境污染嚴重的現實，一方面需要對傳統產業進行改進，另一方面也需要積極發展一些新興產業進行替代。例如，積極開發風力、水力、太陽能等新能源產業，新型材料工業，循環經濟，新型農業等。發展新型戰略產業將改善我國當前外貿增長中資源、環境的矛盾，避開出口中的貿易壁壘，減少國際間的貿易摩擦，同時也有利于改善國際經濟關系。

4、發展新型戰略產業有利于改善外貿進出口結構

當前我國進口持續低于出口造成了大規模的貿易順差，進出口結構失衡的現象已經很嚴重。“十一五”規劃確立了進出口基本平衡的政策目標，提出了“從只重視出口向重視進出口轉變”的要求。進口中將以擴大先進技術，國內短缺的原材料、能源和關鍵設備及零部件為主要對象。如果僅僅依靠對傳統工業的改造，先進技術的進口需求還不夠，而通過培養新型產業的方式擴大對新興技術的引進，帶動相關技術的進口需求，并通過新技術產業化的關聯帶動作用，引致更多的關鍵設備、零部件以及高技術人才的進口，這樣才能擴大進口規模，提高進口效益，對經濟長遠發展有利。

5、培育發展新型戰略產業有利于提高利用外資質量

目前國際上出現了產業轉移的趨勢，國外投資開始有選擇地轉入到發展中國家。一些高科技產業、現代服務業、高端制造環節和環保、生態產業成為國外投資者關注的項目。新型戰略產業的出現，將成為吸引外資和引導外商投資的重要手段，吸引一些與該產業相關聯的跨國公司在我國設立生產基地、研究部門、采購培訓中心，從而更好地發揮外資的技術溢出效應，提高外資的利用質量。新型戰略產業的出現還將引起國外風險投資公司和風險投資基金的關注，使我國當前外資利用中風險投資不足的現狀得以改善，促進我國利用外資方式朝多樣化方向發展。

6、有利于形成自主知識產權，實施 “走出去”戰略

現在很多外貿企業由于低端產品市場還有利可圖，自主創新動力不足。長期靠廉價勞動力生產低技術含量的產品傾銷，無法實現外貿的可持續發展。一個國家能不能長久地在激烈的國際經濟競爭中保持優勢，越來越取決于其科技進步的速度與自主創新的能力。培育新型戰略產業的核心內容之一就是要通過自主開發或者在引進國外技術的基礎上進行二次創新，形成有自主知識產權的創新技術，同時打造一批掌握核心技術、擁有品牌的新型跨國企業。沒有新興技術的培育和發展，企業很難擁有核心競爭力，無法在激烈的競爭中獲取優勢，即使“走出去”也難以持久生存。實施“走出去”戰略，實質上是為了讓中國企業在“更大范圍、更廣領域和更高層次上參與國際經濟、技術合作”，而參與國際合作必須建立在擁有自主知識產權的科學技術、獨立品牌的基礎上。培育新型產業將為企業提供更多參與國際合作的機會，為企業實施“走出去”戰略創造條件。

三、加快培育新型戰略產業的幾點思考

1、把握國際需求動向和價值轉移趨勢，合理進行產業選擇

從整體國際形勢來看，環境保護和能源節約觀念基本上達成了共識，對保護環境和新能源的需求相當旺盛，這方面我國應該跟上國際形勢，積極參與國際技術交流合作，加大環保、能源產業的開發和扶持力度，盡快培育世界領先水平的行業技術，加快產業化過程，形成有出口競爭力的新型產業。對于各區域性的國際市場，其需求特征也不一樣，應在仔細研究其需求特征的基礎上，結合國內情況做好新型產業的選擇。

其次，通過對國際價值轉移的研究發現：第一，國際上許多產業的利潤已經開始從產品的制造環節轉向了銷售環節。而我國勞動力密集產業過于重視價值鏈的生產階段而忽略了價值鏈的其他環節，因此長期處于價值鏈低端。例如電視、VCD、手機等產業都進入了微利時代，但物流和零售終端利潤卻很豐厚，有90%的利潤在銷售環節實現。在當今的經濟環境下生產價值創造理論被價值實現理論所取代，實現價值變的更為重要了，零售、流通業將成為具有重要意義的戰略產業。第二，要注意生產創造價值向消費服務創造價值的轉變趨勢。產品的生產價值是固定、有限的，但產品的衍生需求卻可以延伸。例如制造手機、汽車的生產價值是固定的，但衍生的電信增值服務、汽車維修、保險等消費性服務卻可以獲得高額持久利潤。因此，可以引導勞動力向新型的增值型消費服務業轉移，并培育這類服務業的國際競爭力。第三，注重價值向生產上、下游開始轉移。從全球范圍來看，通過擴大同質化生產規模、降低生產成本的獲利時代已經過去，價值鏈中越能決定產品異質化程度的環節越能帶來豐厚的利潤，而生產的上游研發和下游服務環節將更多地決定產品的異質化程度，因此，新型產業應從研發和服務兩個環節尋找切入點。第四，注意價值從產品的實體向虛擬環節轉移。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需求的層次將從產品的物質需求層次向精神需求層次提升，一些旅游、文化、音樂、娛樂等產業將成為高價值的產業，因此可以將這些文化、精神含量高的產業作為新型戰略產業培育。

2、聯合多種研發模式，培育特殊組織形式

培育發展新型戰略產業的關鍵是科學技術開發與創新。從科技研發的角度來看主要有自主開發模式、引進改造模式和二次創新模式。第一種自主開發模式一般適用大型企業、研究所和高校。通過自主開發形成有自主知識產權的技術，然后經歷技術成果的可行性研究（包括技術經濟論證、市場調查、風險分析等）；技術的應用研究（包括技術設計、實驗樣品、樣機）、新產品設計、小型實驗、放大實驗，試銷產品；工業生產等步驟，最終形成新型產業的過程。這種模式通常需要大量的資金、設備投入，成本比較高風險也較大。第二種模式是引進改造模式。通過引進國外先進技術和裝備、先進的管理和人才，對一些具有較好基礎的產業進行改造，使該產業脫胎換骨，轉變成高科技產業或新興產業。這種模式也稱為改造轉換的生長模式，要經歷廣泛收集、分析國外高技術情報并進行預測和可行性論證；有選擇地引進關鍵技術群或成套技術；國產化替代；創新推廣等過程。這種模式具有技術起點高、時間短、收效快、成功率高等特點，有利于縮短差距，迅速追趕上國外高技術的進展，往往還能吸引外資，并進行技術擴散等優點。第三種為二次創新模式，即在技術引進的基礎上再創新，主要包括：技術引進、消化吸收、再創新、技術擴散等過程。它與引進改造模式的不同之處在后者側重于引進，前者側重于引進后的創新。這三種模式還可以在不同條件下進行聯合，達到優缺點互補、減少風險的目的。加強聯合時要注意加強企業、科研院所、高等院校橫向聯合，也要加強各企業、各科研院所、各高等院校之間的縱向聯合。在組織形式上以園區模式為主，興建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或科技園區，集中政策、財力、物力、人力等方面的優勢，推動高科技新成果出現和成果迅速轉換成生產力的過程，走一條“科技成果—商品化—產業化—國際化”的新型產業發展路徑。

3、完善政策支持體系

要發展新型戰略產業還應從外貿、金融、財稅、法律、教育等方面進一步完善政策支持體系。在進出口貿易政策中應明確體現科學發展觀的理念。如限制國內緊缺資源和高耗能產品出口政策；注重對外貿易中的標準化工作，加快制訂高耗能、高污染行業的市場準入標準，開展節能、環保產品認證及環境管理體系認證；合理利用WTO第18條中關于發展中國家可以為某一新建工業提供需要的關稅保護這一條款，制訂適度的保護政策；積極引進國外先進、前沿的技術和相關設備。在金融體系上設立科學技術創新基金，用于扶持和促進企業創新發展；同時應該更多地引進和培育風險投資基金，營造良好的金融制度環境。對少數起點高、具有較大創新內涵和較高創新水平，并具有后續創新潛力和較大市場需求的新興產業項目，采取財政支持的方式，并引導企業、創業投資等方面的跟進。同時，在研究借鑒國外法律法規的基礎上健全我國關于資源有效利用、廢物資源循環利用等方面的法規。再次，必須深化教育體制改革，調整教育結構，突出高層次人才培養；做好人才引進和人才市場體系的培育工作；發展職業教育和技能培訓，培養高素質專業勞動者；鼓勵高校與企業、科研院所聯合辦學，發揮人才資源在新型產業發展中的基礎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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