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詞〕 語言;文化;思維模式;民族;差異
〔中圖分類號〕 G633.41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4—0463(2008)
10(A)—0026—02
引言
語言與文化是一個民族得以生存的土壤。語言時時處處無不體現著民族心理和認知,多樣的語言也反映出文化的多樣性。近年來,學界逐漸意識到,要使跨文化交際得以更加充分的實現,研究文化與語言的關系必不可少。由此,作為語言與文化間橋梁的思維模式得到了研究者的重視。思維方式的研究,為更好地開展語言學、翻譯學等相關領域的研究提供了更加客觀具體的參照。根據相關文獻中不同的觀點、標準、特征,我們大致可以將思維方式分為若干類型。事實上,思維方式是一個多層面系統,從廣義上講,思維方式的形成與不同的時代、地域、社會、民族、宗教等因素緊密聯系,形成了一個復雜的機制。所以,思維方式的研究不僅僅是社會學、心理學的內容,在語言學科范疇中,它也日漸成為我們研究的重要內容。
總的來說,思維方式是歷史變遷的結果。不同的歷史時期會產生不同的人類思維方式,它也折射著某個時期的社會文化、生產力及科技發展水平。可以說,思維方式不同的核心便是文化的不同。不同的歷史時期、不同地域的人們有著不同的文化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筑,不同的思維方式由此而成。
從文化類型來講,整個世界民族可以粗略地被分為東方民族和西方民族。中華民族是典型的東方文化的代表,而西方文化則根植于英美等英語國家。以下,我們將闡述傳統中式思維方式與英語國家的西方思維方式之間的差異,并以此解釋英語和漢語是如何體現思維方式之間的差異的。
人類的思維是一個人類自身運用概念、判斷、推理來認識客觀世界的過程。整個世界人類的思維模式系統既有共同之處,也有其自身的多樣性和個性。每種文化群體、語言群體的成員均具有區別于他者的思維特征。一種在某個特定社會中最普遍的思維方式便成為這個社會的思維方式。對思維方式直觀的解釋為“某種特定群體成員所習慣和認同的思考方法”。對此,英國語言學家Lucy給出的定義是:“在參與改造客觀世界的活動中所形成的習慣性思考方式,并以此來對客觀世界分類并進行記錄。”
具體地講,有八個因素制約著人類思維方式的形成,它們是:知識、觀點、方法、理解、感情、意志力、語言和習慣(陳新夏,1998:504)。這八個因素的個體特征決定了思維方式的質量、類型以及特點。
綜合思維與分析思維
人類思維形式存在基本上可分為兩大類:綜合思維與分析思維。這兩者的關系既對立又統一。如果一個人不能在其意識里將某個事物進行分析、解構,那么他對事物的理解將僅僅停留在表面而無法深入。同樣地,若是不能在意識之中將部分綜合起來上升到整體,那么對事物的認識也只是片面的、局部的。所以,分析與綜合時時刻刻都滲透在人類思維過程中,這就是說,任何民族和語言群體的思維方式都會包含綜合式思維和分析式思維。這樣一來,我們便可以認為,東西方思維方式中都蘊藏著綜合的部分與分析的部分。然而,在長期的思維智力運作過程中,由于受到傳統文化的影響,形成了重綜合的中式思維和重分析的西方思維。
古老深厚的東方哲學孕育出了中式的綜合思維特征。從中國古代典籍中可以發現,我們的祖先自古以來就崇尚天地萬物的和諧關系——人與人之間的和諧、人與自然的和諧、天與地的共生等都是幾千年來影響國人思維的意識基礎。同時我們看到,中國古典哲學觀中能夠反映出“分析思維”的部分少之又少。國人自古以來便傾向于挖掘事物的對立關系,擅長從對立關系中總結事物的總體特征。中國古代醫術也是和諧觀念的真實體現。中醫科學認為人體是一個有機的整體,人體各臟器的功能共同決定了體質的優劣。尋醫問藥時,病人得到的并不是直接的對于病灶的診斷,而是“望、聞、問、切”四個步驟,醫生通過觀察病人的氣色來判斷病因。中國自古以來的天人合一的思想在新時代也有了新的內涵,新時期黨提出的“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思想其理論基礎便是綜
合思維方式的體現。
分析思維是指將事物分成各部分,并且注意分析、解釋各部分的不同特征、內涵。在西方哲學的演變過程中,我們不難發現,大自然的萬事萬物與人類社會一直處于二元對立的系統中。西方哲學思想很早就提出了主體與客體、人與自然、意識與存在的對立關系。在此基礎上,西方哲人分離出了事物的現象與本質,從事物的整體中觀察部分,建立了影響世人的現代科學。盡管整體性思考也是西方思想史中的一部分,然而西方人更加注重的則是分析法。可以說,如果沒有西方分析思維做基礎,那么現代科學技術便無從談起,現代西方世界的繁榮景象也不會存在。這樣,我們便可以理解西方典型分析思維方式對西醫科學發展所起的作用。西醫科學以人體生理結構為基礎,直接以病灶判斷病因,發展了現代病理學。解剖術更加印證了分析思維在實踐中的應用,西醫以解剖為基礎,分析人體各臟器的機理。與華夏文明比起來,西方的思維觀念更容易深入事物內部,探究微觀世界。
形象思維與抽象思維
在對人類的思維過程研究中,心理學家發現形象思維與抽象思維(或稱邏輯思維)是互相交織的兩種思維活動方式。人們在遇到問題、分析問題、解決問題時,總是會動用其意識中盡可能多的思維方法,形象思維與抽象思維潛藏在每個人的意識之中。但是基于不同語言群體各自的文化特征,不同的群體具有其自己的思維趨向。就整個世界來看,東方人特別是中國民族的集體思維模式偏向于形象思維,而西方民族則具有較強的抽象思維能力。
聯想是存在于人類大腦中對客體世界的本能反應,它是指當客觀事物未出現在主體面前時,主體大腦中就已經浮現出的客觀事物的具體影像信息。這種現象被稱為形象思維(陳新夏,1998:24)。形象思維的產生需要兩個條件:事物的形象和意義。運用形象思維時,人的大腦需要利用其對客觀事物的感知和客觀事物之間的關系,來將這個事物通過具體的表達呈現出來。國人從祖輩那里繼承下來的“意在言外”正是這個意思。從中國古典的古詩詞中我們可以找到大量的實例,例如寓情于景,寓情于物。李白的《秋浦歌》里描寫的“白發三千丈,緣愁似個長”,正是用三千丈華發來比喻詩人的憂憤。中國民間有用烏鴉代表兇兆、喜鵲預示吉祥的說法,也是中國人形象思維的體現。
抽象思維是指運用理性的判斷與分析來強化對客觀事物的認知,概念在抽象思維中顯得尤為重要,它是抽象思維得以形成的基礎。抽象思維是邏輯法則的結果,西方傳統向來推崇科學、理性、分析,這些思維慣性賦予了人們運用自然規律和法則來認知事物邏輯過程的能力。當今的西方世界文化傳統有兩個重要來源,即古希臘文化和古羅馬文化。這二者的核心都是崇尚“獨立思考”。法國哲學家笛卡爾曾道出:“我思故我在。”(法: je pense,donc je suis.英:I think,therefore I am.)盡管有人曾反駁這是典型的唯心主義思想,然而笛卡爾的話還是從一定程度上代表了西方傳統認知模式,即敢于懷疑、思考、舉證。這與近代自然科學為何大多數誕生在西方不無關系。西方科學家與哲學家將抽象思維看作是認知客觀世界的基本方式,是更加精準地認識客觀世界的途徑。
曲線思維與線性思維
美國語言學家卡普蘭(Robert. B. Kaplan)在研究分析不同語篇和語篇在不同文化影響下呈現出的不同組織結構時發現,語篇的組織形式正是運用了語言學個性和文化個性,并且反映了不同文化關懷下的思維模式。他指出東方人偏向于曲線思維(螺線型思維),而在西方直線性思維占主要地位。西方人重視邏輯推理,使得其思考方向呈直線進行;東方思維趨向整體、直覺以及聯想,所以東方文化中的思考方向則呈曲線進行。
曲線思維又被理解為歸納型思維(inductive thinking)。這種思維方式是指一個推論在人腦中總是經過從局部細節到宏觀整體而最終形成。歸納是一個從無限到有限、從小到大、從個體到整體的過程。作為一個典型的東方國家,中國傳統禮教以孔子為代表尊崇的是“中庸”、“和諧”、“禮讓”。孔子很早就教導弟子對待他人禮在先,并且提倡“不恥下問”。“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滿招損,謙受益”等中國古代流傳至今的詩句都可以折射出中國人自古以來的價值觀。里奇(Leech)在關于言語行為的研究中提出的“禮貌原則”也是對國人交際方式的深層解讀(包惠南,2001)。里奇在其言語行為理論中認為交際過程應該顧及對方面子并且強調禮貌在交際過程中的重要性。封建時代所流傳下來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等中國人自古以來的等級觀念和謙遜、委婉、禮讓的思維方式在心理學和語言學研究的視角下成為了曲線思維方式的典型案例。
上文中提到,卡普蘭把線性思維定義為典型的西方民族思維方式。來自于西方國家的談話者總是習慣開門見山,直指主題以引起聽話者的注意和興趣。線性思維說的就是這種在抒發內心時沒有迂回、不繞彎子的說話方式的心理機制。線性思維又被稱為演繹思維(deductive thinking),它的指向是從一般到個體、從抽象到具體的過程。西方民族這種強調一般邏輯、注重演繹推理的思維習慣的形成最早可以追溯到亞里士多德時期。亞里士多德所開創的邏輯學對線性思維的影響深遠(連淑能,2002)。亞里士多德提出了兩種基本思維模式,即歸納和演繹。從那時起,推理演繹的思維不僅作為一種理論模式得到發展,西方思維方式也以推理演繹作為思維習慣保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