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文庫首次緊急轉移的前因后果

中共八七會議后，中國共產黨逐步走上從兩條戰(zhàn)線發(fā)展民主革命斗爭的道路。一條是以毛澤東為代表的共產黨人帶頭發(fā)動起義、開展土地革命、發(fā)展工農武裝、建立農村革命根據(jù)地，與國民黨反動派進行公開斗爭的公開路線。一條是在國民黨反動勢力控制地區(qū)的各地中共組織和廣大黨員，在白色恐怖的惡劣環(huán)境中，以不懈的地下斗爭牽制和削弱敵人力量的隱蔽路線。這兩條戰(zhàn)線前主后輔，相互配合，相互依存，共同推動民主革命的發(fā)展。而上海則是我黨隱蔽戰(zhàn)線的主戰(zhàn)場。“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后，各地中共組織受到重創(chuàng)，損失慘重，上海中共組織雖也遭到嚴重破壞，但其狀況比武漢、湖南和廣東等曾有過較強中共組織基礎的地方都要好些。而且，上海是中國共產黨的誕生之地，有著強大的工人階級隊伍和堅實的中共基層組織。另外，上海是全國最大的城市，地大人雜，住房易找，不查戶口，在這里設立秘密機關便于掩護。再有，上海租界、華界同處，洋人、華人共居，政出多門，矛盾紛繁，革命者可以利用的空隙和機會較多。因此，中共中央經(jīng)過慎重考慮，1927年9月后陸續(xù)將中央機關從武漢遷至上海。

文庫前身

在上海公共租界戈登路1141號，有這樣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家，被稱為老太爺?shù)模菑氖履静纳獾纳倘耍€有一對年輕恩愛的少掌柜和少夫人，家庭裝飾和陳列十分講究氣派，一家人與房東和鄰里相處得很是和睦。這個看似普通的家庭，實際上則是中共中央秘書處領導下的文件保管處機關所在地，保管著中央及各部委幾萬件重要文件。老太爺就是保管處負責人張唯一，小夫妻則是工作人員于達和張小妹。1929年12月《中共中央秘密工作條例》規(guī)定“在地下斗爭環(huán)境中黨的任何機關都必須以家庭化面目出現(xiàn)”，因此，由文件保管處負責人張唯一和兩名工作人員組成的特殊家庭就這樣誕生了。

文件保管處是在1927年9月初在武漢成立的。當時正值蔣介石在上海發(fā)動“四一二”反革命政變不久，汪精衛(wèi)又在武漢發(fā)動反革命政變，矛頭都指向中國共產黨和革命群眾，在不到一年的時間內，被屠殺的共產黨員和革命群眾達31萬余人，白色恐怖仍在漫延之中。中共中央在武漢的各機關工作紛紛陷入十分困難和危險的境地，如何處理黨的機密文電是當時最麻煩的一件工作。為此，中共中央秘書處授命秘書處文書科主任張唯一負責建立文件保管處。1927年10月以后，中共中央秘書處在文書處理工作上有一條新規(guī)定：中央下發(fā)的文件和各地上報的文件，均實行“三套制”，即一式三份，一份送共產國際代存，一份送文件保管處保存，一份由文件閱覽處呈請中央領導人批辦。至此，文件保管處負有集中管理中共中央及中央領導人工作中積累的全部需要留存的文件資料、接收中共中央下發(fā)的文件和各地上報的文件、接收中央各部委移交的文件資料等三項職責。文件保管處成立前，中央各部委積存的文件由各部委自行保存或處理。文件保管處成立后，各部委實行了文件“大集中”制度，即凡需要留存的文件、資料都移交文件保管處保存。中央文庫就是在中央秘書處文書科文件保管處撤消以后建立起來的。

在中共中央機關從武漢往上海搬遷中，黨中央各機關一律將所有文件、電報和內部快報刊物移交給中央秘書處文件保管處統(tǒng)一處置。隨后，文件保管處負責人張唯一化裝成木材商人，秘密將這批機密文電材料運往上海，儲藏在公共租界戈登路1141號。中央秘書處機關及其文件閱覽處都秘密設在這里。文件閱覽處里存有黨中央領導人需要承辦和閱覽使用的文件資料。領導人來了，秘書就將文件呈上，領導閱辦完畢后，工作人員再將文件收起來。如果領導人在文件上有批示，工作人員就按批示辦理；辦公處是中央領導集體辦公和召開小型會議的地址。這里有兩名政治秘書和幾名一般工作人員，接受領導交辦的工作，負責保衛(wèi)和生活管理。秘書處其他內部機構也在保證日常本職工作的基礎上，隨時聽從領導人吩咐。在地下斗爭時期，領導人無固定辦公地址，走到哪個聯(lián)絡點，或許就在這里辦公，這個聯(lián)絡點就是秘書處設置的。

中央文庫的建立

黨的大批文件積存在文件保管處，需要有一個妥善的處理辦法。尤其是1930年4月19日《中共中央對秘密工作給中央各部委同志信》要求：由于環(huán)境惡劣，各機關不宜保存文件，凡是“不需要的文件，必須隨時送至保管處保存”后，中央各部委的大部分文件也都交到了文件保管處。到1930年10月，文件保管處已經(jīng)集中大約有20余箱文件、資料。隨著國民黨屠殺政策的更進一步，帝國主義巡捕房更是積極配合國民黨的白色恐怖，再加上叛徒告密，許多機關被破壞，同志遭迫害，黨的高級干部也紛紛被捕被殺，上海的形勢更加險惡。為確保黨中央大批文件的安全，周恩來牽頭成立了中共中央文件保管委員會，研究文件保管處保存的數(shù)萬件文件的處置辦法。由于這個委員會是個臨時組織，加上受立三路線的干擾，形同虛設。最后周恩來與中共中央秘書處負責人黃介然和文件保管處負責人張唯一共同商定，將文件委員會改為中共中央地下檔案庫，以確保黨的機密文件絕對安全。

1931年1月中共六屆四中全會后，周恩來來中央秘書處閱覽文件，發(fā)現(xiàn)文件堆積于兩間房子內，一包一捆，未加整理，毫無秩序，明擺明放，未加隱蔽。周恩來指示黃介然和張唯一：在組織上你們象個機關，但在保管方式上不符合秘密工作的條件，而且文件亂堆亂放易丟失，也很危險，你們可以請阿秋(瞿秋白)寫幾條規(guī)定，以分條理細，秘密管理。于是，剛被王明排擠出政治局、還未擔任具體職務的瞿秋白很快寫出《文件處置辦法》。周恩來對此辦法很是滿意并親筆批示“試辦下，看可否便當”。

接到《文件處置辦法》后，中共中央秘書處即著手進行相應的工作，張唯一負責籌建秘密檔案庫，文件保管處的工作人員將20余箱黨的歷史文件材料按國際的、中央的、中央各部委和群眾團體的、地方的進行分類，重要的先入庫，次要的可銷毀。把會議記錄、人員名冊、統(tǒng)計報表、電報、組織狀況、暗語代號、黨內指示等絕密文電裝入幾只皮箱內，作為“機要箱”，放在既容易轉移又比較隱蔽之處。遇有險情必先搶救，箱內有火柴，以備萬不得已時把文件燒掉。按照《文件處置辦法))的要求，張唯一等將文件保管處保管的約5萬份文件一分為二，一半留存在中央秘書處主管的中共中央地下檔案庫，稱中央文庫；另外一半交給顧順章，由其岳父張阿桃負責，稱為中共中央特科檔案庫，按規(guī)定特科文庫應設在上海郊區(qū)，但顧順章未經(jīng)請示私自將文庫設在上海虹口肖公館傭人住的馬房內。

根據(jù)周恩來的指示，中央秘書處于1931年2月將黨中央全部文件轉移到泰興路一所單獨樓房以后，中央文庫就算正式成立。張唯一作為中央文庫負責人兼保管員，直接與周恩來單線聯(lián)系。后中央秘書處其他科室從戈登路1141號搬走，戈登路1141號就成為中央文庫的第一個專門庫址。

顧順章叛變

1931年4月中旬，武漢新市場游藝場內一片混亂，幾名國民黨的便衣特務強行帶走一名正在臺上演出的魔術師。被帶走的魔術師不是別人，正是時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中央特科負責人之一的顧順章。顧順章原名顧鳳鳴，化名黎明、天亮，藝名化光奇。江蘇寶山縣人，幼年家貧，15歲便在上海南洋兄弟煙草公司當切絲工人。此人有點小聰明，喜歡舞槍弄棒，結交甚廣，在工人中小有名氣，在“五卅”運動中入黨。1927年在上海工人三次武裝起義中擔任工人糾察隊總隊長。1928年初中共中央成立中央特科時，顧順章?lián)翁乜频谌瓶崎L。1928年6月中國共產黨第六次全國代表大會上被選為中央委員，1931年1月六屆四次擴大會議被增選為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協(xié)助周恩來從事秘密工作。按照黨的秘密工作規(guī)定，顧順章應該深居簡出，避免在公共場合暴露自己。但顧順章視中央規(guī)定于不顧，經(jīng)常與老婆張杏華一起在上海大世界游藝場表演“鋸美人”、“骷髏說話”等魔術，并在吳江路一家“奇星魔術社”的展櫥內，公然展出“魔術師化光奇”的劇照。如此地無視組織紀律，招搖過市，也是顧順章日后被捕的一個重要原因。

就在顧順章從事秘密工作幾個月后的1931年4月上旬，他奉命護送張國燾由上海過九江取道武漢去鄂豫皖革命根據(jù)地工作。按照規(guī)定，護送任務完成后，他應該立即返回上海，不得延誤。但一向喜歡拋頭露臉的顧順章卻自作主張在武漢逗留，以職業(yè)魔術師化光奇的身份入住武漢世界飯店，并與漢口新游藝場老板訂立演出大型魔術的合同。4月24日，當他再次以魔術大師身份登臺時，被叛徒尤崇新指認被捕，于是就出現(xiàn)了本節(jié)開頭的一幕。

就在被捕的第二天，顧順章即投敵叛變。這個消息通過無線電傳到南京中央路305號。這里對外是“正元實業(yè)社”，實際上是國民黨中央黨部調查科。國民黨各地方特務機關有關防共反共的機密文電都是通過這里傳送出去。顧順章叛變的秘電也不例外，幸運的是此份秘電正巧落在已經(jīng)成功打入敵人內部、擔任國民黨中央黨部調查科主任機要秘書的中共駐南京聯(lián)絡處負責人錢壯飛手中。錢壯飛見到這份“黎明已捕獲，并已自首，如能迅速解京，三天內可將中共中央機關全部肅清。”的電報，深感事態(tài)緊急，事關上海中央機關和領導人的安全。為防不測，錢壯飛不敢立即拍發(fā)密電，而是立即書寫一封“天亮已走，母病危，速轉院”的密信，派女婿、時任國民黨中央黨部調查科勤務工的中共駐南京聯(lián)絡處政治交通員劉杞夫專程赴上海向李克農報告。為確保萬失一失，錢壯飛又于4月25日夜分別給上海、北京、天津等地黨組織拍發(fā)急電，稱“潮病危速歸”，要各地方黨組織速作準備，隨后，他又連夜乘火車趕赴上海。

中央文庫緊急轉移

1931年4月一個漆黑的夜晚，中央文庫負責人張唯一和兩名工作人員正在突擊整理黨中央歷史文件。這時，周恩來派人送來緊急通知稱“情況萬分緊急，立即攜帶文件全部轉移”。張唯一接到通知后，意識到轉移任務刻不容緩，立即把機關的兩名工作人員召集起來，作了簡單布署后，就開始行動起來。張唯一與張小妹分乘兩輛黃包車，從不同路線將檔案運到目的地。黎明前，等特務來搜查時，戈登路1141號已是人去樓空。此時，一座新的中共中央地下檔案庫在上海愷自邇路(今金陵路)順昌里張唯一的住家落成，中央文庫安全脫險。中央文庫雖然安全了，但特科文庫卻沒有這么幸運。顧順章叛變后，周恩來一直對特科文庫放心不下，派陳庚等到處尋找，不久就得到特科文庫被毀的消息。原來，顧順章在得知敵人的搜查一無所獲后，自知陰謀失敗，趁國民黨特務沒注意，派人通知管理特科文庫的龔阿根(此時張阿桃已死)連夜燒毀了密藏在肖公館的特科文庫內所有文件。

黨中央兩個文庫現(xiàn)僅存一個，中央文庫更顯得彌足珍貴。從此，中央文庫的工作人員更是嘔心瀝血，在敵人的眼皮底下，用生命保衛(wèi)著這些珍貴史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