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主位推進模式看《牧師的黑面紗》開篇敘事方式

一、主位推進模式

(一)主位與述位：主位結構指的是主位（theme）和述位（rheme）的結合體。最早提出主位和述位概念的是布拉格學派的馬泰休斯。早在語篇語言學形成之前，馬泰休斯在二十世紀30年代就功能角度研究信息在句子中的分布，用信息論的觀點，修改了“主語”和“謂語”的提法，提出“主位”和“述位”。“主位”指的是已知事實或公認的事實，意為已知信息。句子的其余部分是“述位”，它包含了要傳達給聽話人的全部信息，意為新信息。主位的形式包括概念主位，語篇主位和交際主位。

（二）主位推進模式：捷克學者丹內什發展了布位格學派的理論，從語篇的視角，研究連貫語篇中句子與句子之間其主位與述位的銜接、照應、過渡以及邏輯連貫的規律，提出了主位推進的概念。丹內什把對句子結構進行描寫的方法用于語篇分析，并斷定：主位因其較低的現象價值而成為語篇重要的構建手段，對于標示語篇的統一性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主位在一個語篇內的順序絕不是任意的，下文中出現的主位總是與上文中具有主位——述位結構的語言單位相關，因而表明，聽者對語篇的內容有了進一步的了解。一個篇章真的正主位結構是指主位的銜接和連接，它們的相互關系和領屬層次，以及跟段落、整個語篇和情景的關系。他把這些復雜的主位關系叫做“主位推進程序”， 并指出這種主位推進程序體現出篇章結構的框架。他于1974年提出了3種典型的主位推進模式。黃國文則認為，英語中的主位推進模式主要有6種：平行型、延續型、集中型、交叉型、并列型和派生型。在本文中我們依據的是黃國文與1988年提出的6種主位推進模式。

二、語料分析

本文的語料選自納撒尼爾·霍桑的一部早期短篇小說作品——《牧師的黑面紗》（The Minister’s Black Veil， 1836）。這部短篇小說講述了受人尊敬的年輕牧師胡波突然黑紗遮面直至其生命最后一刻所發生的一系列故事。在以下內容中，我們將利用主位推進的方式對霍桑的這部早期作品的節選部分進行分析，從而探討他的敘事方法。

（一）分析

本文將這部短篇小說的開始部分（從小說開始到主人公胡波牧師第一次出現）分成三部分進行主位分析。 第一部分作為開場白對第一個場景進行描寫，第二部分提出懸念，第三部分解釋懸念。

1)第一部分：①The sexton stood in the porch of Milford meeting-house， pulling busily at the bell-rope. ②The old people of the village came stooping along the street. ③Children， with bright faces， tripped merrily beside their parents， or mimicked a graver gait， in the conscious dignity of their Sunday clothes. ④Spruce bachelors looked sidelong at the pretty maidens， and fancied that the Sabbath sunshine made them prettier than on week days. ⑤When the throng had mostly streamed to the porch， the sexton began to toll the bell， keeping his eye on the Reverend Mr. Hooper’s door. ⑥The first glimpse of the clergyman’s figure was the signal for the bell to cease its summons.

第一段一共6個句子，把6個小句的主位通讀一邊，我們清楚地看到——各小句都采用了不同的主位和述位。前四小句給出了參加安息日宗教活動的代表性人物：①The sexton ②The old people of the village ③Children ④Spruce bachelors。后兩句對即將進行的儀式做了簡單說明。

主位推進模式如圖：小說一開始，我們就看到霍桑的敘事技巧。前四小句中平行式主位推進模式的運用讓作者利用第一個場景中出現的非主要人物的代表性動作渲染了一個和平寧靜的氣氛。敲鐘的教堂司事、慈祥的老人、面容燦爛的兒童、偷窺姑娘的小伙子，一個陽光明媚的安息日早晨，一切都很平常、令人愜意。第二、三、四句采用集中型主位推進模式由②The old people of the village ③Children ④Spruce bachelors推出第五小句主位⑤When the throng had mostly streamed to the porch。作者用“the throng”對人物作了綜述，其述位引出宗教儀式的開始。第五小句采用延續型主位推進模式，由其述位推出第六小句主位。通過主位推進模式的分析，我們清楚地看到作者的敘事手法——先分后總，逐步推進。如此巧妙和引人入勝的開場白在浪漫主義初期是不多見的。正當我們沉醉這寧靜平和的場景時，故事情節發生了變化。

2)第二部分：①“But what has good Parson Hooper got upon his face?” cried the sexton in astonishment.②All within hearing immediately turned about， and beheld the semblance of Mr. Hooper， pacing slowly his meditative way towards the meeting-house. ③With one accord they started， expressing more wonder than if some strange minister were coming to dust the cushions of Mr. Hooper’s pulpit.④“Are you sure it is our parson?” inquired Goodman Gray of the sexton. ⑤“Of a certainty it is good Mr. Hooper，” replied the sexton. ⑥“He was to have exchanged pulpits with Parson Shute， of Westbury; but Parson Shute sent to excuse himself yesterday， being to preach a funeral sermon.”

主位推進模式如下：教堂司事的驚呼（theme）引起一陣騷動，聽到的人（theme）立刻環顧四周，很快發現一個“應該”是牧師胡波的人。緊接著是格瑞（theme）的詢問（theme）和教堂司事的回答。直到這里，作者仍然沒有對發生了什么作出任何解釋。值得一提的是作者對小句主位形式的選擇。通過主位分析，我們清楚的意識到第一，四，五小句的主位都采用了從句主位形式（clausal theme），這三個從句作為直接引語均出自場景中非主要人物之口。第一句的主位使小說平和的氣氛驟變。此時人們的心里滿腹狐疑，但作者霍桑并未從一個全知的視角立即作出交代，而是用人物的語言描述給我們制造了一個懸念。

這里作者移植了電影蒙太奇手法: 刪削敘事過程，簡化場景過渡，切碎人物動作和生活細節，以多點透視的畫面頻閃產生形象視覺美感。且看第一段的描寫：敲鐘的教堂司事、慈祥的老人、面容燦爛的兒童、偷窺姑娘的小伙子，一個陽光明媚的安息日早晨。文中畫面頻閃，復制了一個小村莊的真實形態，給了人以生活實感。平靜、安詳的生活讓我們恍如隔世，緊接著作者又將關注的目光收回到“現時此刻”的方寸之中。尊敬的胡波先生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沒有任何解釋，只有畫面在不同人物間的跳動。正如電影蒙太奇手段的畫面頻閃有著視象暫留的效應，因為畫面頻閃的頻率高，前一畫面在瞬息間消失轉換時，在讀者心理上的感知印象尚未完全消逝，它將與下一個畫面的印象相疊加，這便在視差差異和感知心理上產生了視象的運動感。作為一名浪漫主義初期作家，霍桑對這種敘事方式的使用不可不說是一種創新和對傳統的突破。他關注的不是具體描述復雜的生活場景和人物性格，而是畫龍點睛般地展示某種生活意義或本質。

3)第三部分

①The cause of so much amazement may appear sufficiently slight. ②Mr. Hooper， a gentlemanly person， of about thirty though still a bachelor， was dressed with due clerical neatness， as if a careful wife had starched his band and brushed the weekly dust from his Sunday’s garb. ③There was but one thing remarkable in his appearance. ④Swathed about his forehead， and hanging down over his face， so low as to be shaken by his breath， Mr. Hooper had on a black veil. ⑤On a nearer view it seemed to consist of two folds of crap， which entirely concealed his features， except the mouth and chin， but probably did not intercept his sight， further than to give a darkened aspect to all living and inanimate things. ⑥With this gloomy shade before him， good Mr. Hooper walked onward， at a slow and quiet pace， stooping somewhat， and looking on the ground， as is customary with abstracted men， yet nodding kindly to those of his parishioners who still waited on the meeting-house steps. ⑦But so wonder-struck were they that his greeting hardly met with a return.

主位推進模式如下：我們看到霍桑是如何悠悠地介紹這位主人公的。首先是牧師的年齡、婚姻狀況(Theme ②)以及整潔的著裝(Theme ②)。接下來由Theme ②推出Theme③（one thing remarkable in his appearance），再由Theme③推出Theme④，最后描寫的鏡頭才聚集在Mr. Hooper的臉上（Theme④）—— 一張黑面紗整個罩在他嘴以上的面部。緊接著又Rheme④推出Rheme⑤，Rheme⑤推出Theme⑥，最后由Rheme⑥推出Rheme⑦。

通過用主位推進模式對第三部分進行分析，我們清楚地看到作者是如何絲絲入扣，一環套一環地娓娓道來。主位推進分析讓我們簡潔明了地辨識出作者的敘事方法，并給我們一個清晰形象的作品敘事結構。

對這部短篇小說第一部分主位推進模式的研究使我們看到霍桑的敘事方法明顯不同于他的浪漫主義前輩華盛頓·歐文和詹姆斯費·尼莫·庫珀。文章一開始他就避免使用傳統的前輩作家采用的平鋪直敘的敘事方法。從文章開始到主人公胡波第一次出場，整個描寫給讀者一種類似電影蒙太奇的感覺。從平和的安息日描寫，到氣氛驟變懸念的升起，直到最后一刻描寫的鏡頭才聚集在胡波的臉上——一張黑面紗整個地罩在他嘴以上的面部。

三、結論

主位分析方法在整個分析過程中是一個高效的分析工具。只要我們把主位推進模式列出來，整個語料的敘事框架就清晰地呈現在我們眼前。語料的主位推進模式清楚地告訴我們霍桑在這部短篇小說中是如何布局開篇的。對主位形式的分析使我們立刻意識到作者通過什么方式制造氣氛以及電影中蒙太奇手法的使用。將主位推進模式運用于文學語篇的分析，并與文學作品的敘事方式聯系起來，是語篇分析和文學作品分析的契合點之一，進而為欣賞優秀文學作品提供新的方法和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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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賈越. 小說敘事方式的綜合態勢[J].浙江學刊.2001（1）.

（作者:田巍：系華北電力大學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美文學；張莉：系華北電力大學教授，研究方向：英美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