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熊貓》：一個變異的中國符號

“龍”、“功夫”和“熊貓”是西方文化視閾中最具代表性的中國符號。自然而然，這些中國符號就成為了想象力豐富的西方人必要的想象中國的元素。當神乎其神的中國功夫和憨態可掬的熊貓組合在一起的時候，可想而知會產生多大的聚變效應。

在《功夫熊貓》中，作為古老中華帝國象征的龍雖然沒有直接出場，可是武林中人視為武林至尊的“神龍寶典”卻含在玉宮天穹上方雕刻的蟠龍嘴中，武功最高者被封為“龍之武士”。《功夫熊貓》這部影片在中國風味的營造上極其地道，水墨山水畫一般的和平谷，奇峰之巔雕梁畫棟的玉宮，烏龜大師的仙風道骨，余音繚繞的中國曲風配樂，還有包子、面條、豆腐、筷子、針灸、太極、鞭炮等中國元素處理極為巧妙。在故事情節編排上，《功夫熊貓》模仿中國經典武俠世界：故事地點——和平谷，武林門派——玉宮，世外高人——烏龜大師，掌門人——浣熊大師，五個弟子——虎、蛇、鶴、猴、螳螂（這些都是中國功夫片中常見的動物拳法），叛徒——太郎，“救世主”——熊貓肥波，還有一本武功秘笈——“神龍寶典”。護衛者和入侵者雙方圍繞“神龍寶典”這本武功秘笈展開了一場龍爭虎斗，這些都是中國武俠小說典型的敘事策略和故事架構。

難怪這部影片的導演之一，馬克·奧斯波恩曾自信滿滿地表示，就算觀眾用放大鏡一幀一幀地看，所有細節也絕無瑕疵。

可是，這部影片果真如導演所說的如此純粹中國風嗎？如果我們對肥波這個人物形象稍稍加以分析的話，就會發現一個我們大家都非常熟悉的身影—— “超人”。就此而言，《功夫熊貓》只是美國超人神話的一個中國版本，美國英雄“超人”、“蝙蝠俠”、“蜘蛛俠”在中國版本里變成了“熊貓俠”。“熊貓俠”取代了“蝙蝠俠”和“蜘蛛俠”成為了拯救和平谷（拯救世界）的英雄。在美國的超人神話中，英雄的出身總是充滿了謎團，與“超人”、“蝙蝠俠”、“蜘蛛俠”一樣，《功夫熊貓》中的肥波也遵照了“英雄沒有出處”的規則，影片中的鴨子顯然不是他的生身父親，這樣的人注定有一個不平凡的命運，這都是美國超人神話的開始。

熊貓肥波誤打誤撞被選為“龍之武士”，可是這樣一個身材臃腫、好吃懶做、不懂一點功夫的死胖子怎么能夠在短時間里就習得絕世武功，承擔起抵御馬上到來的殘豹的使命呢？這是敘事前進的最大障礙。可是，問題很容易就解決了，因為肥波有超能力。浣熊師父發現，只要有食物的誘惑，肥波就能迸發出超人的能量，進而習得絕世武功，這是對功夫神話的解構！而攪得武林腥風血雨的武林秘籍——“神龍寶典”，竟然只是一張白紙，只能從中看到自己的面孔，這是對武林秘笈的解構！爭來爭去，到頭來只是一場空，這是對武俠世界的徹底解構

殘豹太郎擊敗玉宮五大弟子，也擊敗了他的師父——浣熊大師，可見殘豹太郎功夫的厲害，可是有著絕世武功的他最后卻敗給有著超能力的肥波。至此，超能力完全戰勝了中國功夫，超人的中國版本“熊貓俠”誕生了。超人潛入了中國武俠世界，再次扮演了維護和平、拯救世界的救世主角色。現在回過頭來看，從肥波乘坐火箭座椅從空中降臨玉宮那場戲看來，肥波完全就是以超人身份和救世主身份駕臨玉宮的！難怪智慧的烏龜大師偏偏選中了胖得連走幾步路都要喘的肥波成為龍之戰士。

西方的中國形象只是一面不透明的鏡子，從中看不到真實的中國，看到的只是西方自身的欲望和恐懼，以及其中潛在的“令人生畏的權利機構”。在《功夫熊貓》這個以中國文化為賣點的影片中，透過浮在表層的重重疊疊的中國文化鏡像，我們看到熊貓這個中國的文化符號被潛意識地賦予了“超人”這個美國的文化身份，功夫熊貓已經被美國文化改造了，成為了一個變異的中國符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