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女的圣誕節

每年的圣誕夜，無數的人涌向教堂，感受圣誕的節日氣氛。

而對于修女來說，圣誕是她們最重要的修行期。傳播愛，這是她們的職責。

圣誕節前后幾天，每至入夜，廣州海珠廣場、一德路一帶的流浪者，會比平日多些。近幾年來，年年如此。

他們來此尋找溫暖——修女說——而非棉被熱水。

“將臨期”的義工

即使廣州，圣誕節前后的夜晚，也已經很冷。

近午夜12點，一德路圣心（石室）大教堂的幾位修女，帶著募集、購買來的棉被、毛毯、厚衣、熱茶，雇了車，出發了。傳播愛，歷來是修女的工作之一，圣誕期間，會更有意識地去做。“送溫暖”，只是其中之一。

前往的地點，大多在教堂附近，都是流浪者集中的地方。這些地方，是平時教友們已經留意了的——不是所有的流浪者都在幫助范圍內，“那些吸毒的，我們幫不了”。

前幾年，修女們沒有經驗，都是穿著便服過來。分發物品時，總被流浪者們冷眼打量著，“不知道我們有什么目的，坐在那里不動，都冷靜得很。”

也有感激且和善的。黃修女曾經看見一位老者蜷縮在極薄的鋪蓋里，花白亂發在風中枯草般地打顫，抱了一床被過去，卻被拒絕了，“我有被子，這個夠了，你給別人吧。”

黃修女肅然起敬，“這老者讓我在助人的過程中也學到了東西”。

從前年開始，圣心教堂的修女們開始穿修女服出來“送溫暖”。這樣更容易獲得信任。

獲得信任的修女會跟流浪者聊天，內容很簡單，就像朋友一樣。會在這一片呆多久啊？有沒有什么打算？有什么需要幫助的？甚至他們過往的故事。

“我們送溫暖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讓邊緣人覺得還有人在關心他們，人間還有愛。我們從不會在聊天時跟他們提基督，我們只說愛。”

在天主教里，圣誕節前的四個星期，是“將臨期”。對修女來說，圣誕這個“節”，從將臨期開始。 “將臨期”，是修女們有意識做善事的節期。每年“將臨期”，圣心教堂的修女會在周日，以三兩個人為一組，分赴廣東省內的麻風病人隔離區和智障院。

“你也許想不到，廣東有40多個麻風病人隔離區。有些點，平時就有我們的修女在服侍，或者聯絡。其實他們大多不缺什么物資，只是缺少常人的關心，智障院的老人孩子也是。所以，我們在將臨期的主日（天主教中將周日稱為主日）去看看他們，跟他們聊聊天，讓他們感受人間溫暖。”

孤寡老人，限于修女的人力，更多是教徒在幫忙照料。然而，與老人接觸的第一次，常需要修女在場。老人更信任身著白色教服的修女。

世俗與神圣交融的嘈雜

與許多非教徒所想不同，圣誕節前，教堂里與平日不同的，并非忙于裝飾教堂、準備圣誕禮品、圣餐之類，而是儀式。

“將臨期”里，每個主日的彌撒所誦經文，是《圣經》中專門的“將臨期”經文。主持彌撒的神父，須穿紫色祭袍，以示悔罪刻苦，及親近貧窮之人，避開為達富有而生的邪念。教堂為迎接圣誕而做的裝飾，倒是從簡。“圣心教堂本已是華麗的哥特式風格，所以即使圣誕節，也無需在此外觀上多做修飾。”

通常教堂內會擺上一棵塑料圣誕樹，上面纏些燈飾和金色、銀色裝飾帶，并不掛禮物。此外，教堂進門左手邊放一個馬槽，提醒教徒及游人圣誕節的來歷。

平安夜，照例是一年中教堂最熱鬧的時分。對教徒來說，肅穆的教堂自然是與眾教友共迎節日的理應之地；而對非教徒來說，尤其是年輕的情侶，教堂是再好不過的有“圣誕氛圍”的浪漫之處。

神父修女縱然要在這天比往常忙碌許多，也仍希望能廣納天下“祈求平安”之士。這一晚，最常見的遺憾，是修女神父、教徒、非教徒所共同的——唯怨教堂太小。

每年都有數以萬計的人想在平安夜進入圣心教堂，許多年輕人想在這里尋找圣誕節的氣氛。晚8點，圣心教堂里人頭攢動。安坐、站立者，遠遠超過教堂本能容納的4000人。教堂門口的治安人員關上教堂大門之際，引來一片叫喊。門前的游人哀求、抗議。皆無效。

有修女出來安慰大家，轉身回去前反復給大家祝福。

“我們自然是希望越多的人進來越好，給想進來的人應得的尊重和尊嚴，給祈求平安的人祝福，是我們這一晚最想做的事情。但人多的確容易引起治安問題。”

彌撒與贊美詩

身著紅色祭袍的本區主教，在祭臺上主持彌撒，聲音低沉，神情莊重專注。臺下的，無論信徒，還是非信徒，被特有的氛圍凝固在座位上，跟著主教念誦經文。不敢造次，連呼吸亦不自覺地略加克制。偶有兒童奔跑嬉戲于過道上，修女靜靜移步過去，悄聲安撫。

彌撒過后是唱詩。男女合聲跟童聲混在一起，歌聲的重心，隨歌的抑揚起伏，從低至高，最后緩緩沉下來。祭臺邊上層層排著的圣誕紅，雖是大紅，在圣歌聲中亦安靜。圣歌響起，管風琴聲亦跟著響起。飄出教堂外，引門外行人駐足。

歌聲落下，唱詩班散去。修女忙著準備圣餐的發放。圣餐之后，主教即宣布平安夜禮畢。眾人散去。有想留下來跟神父修女請教的，須等翌日或下次。

修女做完善后，已近凌晨，禱告后即睡去。

圣誕節這天，基本是整日的彌撒。

黃修女5點鐘起床，做祈禱、贊美。6點半至7點半即是該日的黎明彌撒，本堂的修女神父，都需到場。接下來，8點半的彌撒，隆重如平安夜，必由本區主教或本堂神父主持，彌撒后亦是唱詩。

其后便一直是間斷的彌撒儀式。教徒和非教徒跟著誦經、唱歌。也有前來懺悔的教徒。神父一日里，忙于主持彌撒，聆聽教徒懺悔，給予指點；修女則忙于各項瑣事，從擴音器的調整到接待教徒游人。

至傍晚，儀式結束。修女神父開始接待需要幫助的教徒和慕名而來的游客，帶著游客參觀教堂、講解圣誕節的來源乃至教義。人多時，領著大家唱圣歌。其間，有義務教友幫忙。

黃修女最滿意的便是此時。“終于可以讓想進來的人，都能進來走一圈，給他們尊重、微笑和祝福。”

待到10點后，游人漸漸散去。剩下寥寥一些在門前徘徊，望著教堂內的燈火，他們祈望的寧靜，正在教堂內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