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幾年的班主任生涯中,我一直覺得只要在學生面前拿出班主任的威風,對犯錯誤的學生嚴加管教,一個班就基本上搞定了。然而,當我在南方某城市的一所新學校做班主任時,一個學生卻讓我這個根深蒂固的觀念從此改變。
她叫小靜,“大姐大”是她的外號。一次她的手機在學校德育處組織的檢查中被沒收了,轉到我手中。坐在辦公室,拿著這個手機,我氣就不打一處來:強調多少次了,上學不要帶手機,她竟然明知故犯。“高老師,你可要小心這個學生,初一就是她帶頭鬧事,讓原來的班主任下不了臺,最后只好自己不干了。”“是啊,你別看她是個女孩子,抽煙,打架都有份,誰都不怕。很多老師拿她都沒辦法。”聽完辦公室里兩個老師的話,我越發氣憤。下課鈴聲一響,我就把她叫來辦公室。她用敵意的目光注視著我說:“什么時候把手機還給我?”語氣是那樣的生硬。我心中立刻升起一股怒火,還從未碰到過如此“大不敬”的學生。本想狠狠地訓她一頓,但多年的經驗使我認識到,對于盛怒中的學生,迅即的說教一般都會變成無效教育,冷處理是個好方式。我冷冷地對她說:“你就這個事情寫個檢查,把你的看法和想法都如實寫出來,然后交給我。”“什么時候把手機還給我?”“等你反思好了,我自然就會還給你。”
上午放學的鈴聲剛剛響起,我正準備下班回家,她又走到我身邊,“我已經反思好了,我不是說不帶了嗎,還要我怎么反思,到底什么時候把手機還給我?”看著她冒火的雙眼,我知道不應該再糾纏下去,又轉身走開了。她卻如影隨形地跟了過來,并用身體擋住了我的去路,用更兇狠的眼神注視著我說:“我今天就要拿回我的手機!”我從一側擠過去,看也沒看她,堅決地回答:“不行!”她在我的身后歇斯底里地喊到:“你到底還不還我?”此時我心中的怒火再一次被點燃,厲聲回敬:“你能不能把自己的態度端正一下再跟老師說話……”“不能!我就想要回我的手機……”我們都像兩只漲紅了臉的斗雞,誰也不肯退讓一步。我用銳利的目光迎視著她那幼稚卻充滿怨恨的雙眸,心想:多么張狂的學生啊,為了殺殺她的傲氣,為了老師的尊嚴,我也一定要堅持到底。這時身后的學生在我們身邊不停擁過去,不時有人好奇地回頭張望。僵持了幾秒鐘,級長過來了,把她叫到一旁說了些什么,她便懷著無限的委屈走開了……
下午她沒來要手機,我也沒再找她。坐在辦公室,我不停地問自己:這件事該怎么辦?如果我們兩個都不低頭的話,這件事只會鬧大。憑她的個性,她根本不會找我認錯,難道讓我先給她賠不是?那老師的面子呢?整個下午我精神恍惚,思緒煩亂……
晚上回到家,女兒跑過來問我一道數學題,我不耐煩地說:“去去去,自己想去。”女兒一怔,默默地離開了。我看見她眼里含著淚花,心中有些不忍:自己班上的事情沒解決好,怎么能對女兒發脾氣呢?我趕快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對女兒說:“是媽媽錯了,媽媽來幫你。”當我耐心地把那道題講完時,她又高興的笑了起來。望著女兒燦爛的笑容,我忽然從煩亂中理清了思緒:孩子由哭到笑,跟我的態度由“冷”到“熱”對應。在學生手機這件事上,教師簡單地沒收,粗暴地拒絕,冷漠的態度,只會激化她心中的抵觸情緒。
第二天一大早,當小靜一來到學校,我就把她叫到了辦公室,她依舊怒目而視。我沖她微微一笑,像什么事都沒發生一樣,拉過一把椅子,請她坐下。她有些不知所措,剛剛坐下就馬上起來。我笑著說:“瞧你怎么跟小兔子一樣警覺呢,我可沒在椅子上下機關哦!”她被我的話逗樂了,又重新坐下。我看著她,真誠地說:“昨天氣壞了吧?是老師態度不好,沒有做好調查就跟你發脾氣,你這么著急要回手機,我想它對你一定很重要吧,可以跟老師說說嗎?”聽完我的話,她的眼光變得柔和起來。當我把手機放到她手中時,她竟然哭了……
這以后我發現她變了,變得愛學習了,也經常會跟我說一些心事,而我也會耐心地傾聽。同事們非常驚奇地問我:“你是怎么制服了這個‘大姐大’的?”我微微一笑,沒說什么,心想:只要把每個學生都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沒有解決不了的難題。
曾有人開玩笑說,班主任是天下最小的“主任”。而這件事卻讓我意識到:作為一名班主任,千萬不要拿“班主任”當“官”,千萬不要耍“班主任”的威風。班主任要有一顆愛心,要有寬闊的胸懷,“山不過來,我們過去”,主動邁出一步,真誠地走近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