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歷時十年的“文化大革命”是一場給黨、國家和各族人民帶來嚴重災難的內亂。對于這一全局性的、長時間的“左”傾嚴重錯誤,廣大干部和群眾進行了持續的、不同程度的抵制和斗爭,比較集中的有四次:1967年的“二月抗爭”;1971年“九一三”事件后周恩來領導的批判極“左”思潮;1975年鄧小平主持的全面整頓以及1976年的“四五”運動。這四次抗爭均有可能成為結束內亂的契機,但均未完成結束“文化大革命”的歷史使命。究其原因,是多方面的。本文試圖對毛澤東主觀方面的原因和歷史的客觀原因,特別是黨和國家領導制度、體制方面的原因作粗淺分析。科學地總結“四次抗爭”的經驗教訓,有助于我國當前的民主法制建設,有助于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建設和全面建設小康社會建設的偉大事業。
[關鍵詞] 四次抗爭 “文化大革命” 毛澤東 社會歷史根源 制度建設
黨的十七大報告提出:“人民民主是社會主義的生命。發展社會主義民主政治是我們黨始終不渝的奮斗目標。”“依法治國是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基本要求。”社會主義發展歷程中正反兩方面的經驗教訓證明了上述論斷的正確性。“文化大革命”的十年作為我國歷史發展的一段特殊時期,為我們找到一條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建設道路,并且沿著這條道路勝利前進提供了深刻教訓。本文擬探討“文革” 中“四次抗爭”未能結束“文化大革命”的原因,以期對我國當前的政治建設和政治體制改革,對全面推進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有所啟示。
一、“四次抗爭”的回顧與評價
1、“二月抗爭”。“二月抗爭”是指1967年2月前后,譚震林、陳毅、葉劍英、李富春、李先念、徐向前、聶榮臻等一批老一輩革命家挺身而出,在不同的會議上,代表廣大黨員和人民的意志,對“文化大革命”的錯誤做法提出強烈的批評,同林彪、江青、康生一伙進行了大義凜然的斗爭,當時被誣稱為“二月逆流” [1](P403)。“二月抗爭”發生的主要背景,就是當時全國掀起了一場由造反派奪取黨和政府各級領導權的狂暴行為,出現了“打倒一切”、“全面內戰”、“全面奪權”的混亂局面,嚴重危害了國家、社會和軍隊的安全。抗爭的核心問題是堅持黨的領導,保護老干部,穩定軍隊。這些問題都是關系到黨和國家前途命運的大問題,因此也就關系到對“文化大革命”的是非評價問題。毛澤東在聽了中央文革小組的匯報后,對這些老同志很不滿意,因為這種抗爭實際上是力圖從根本上糾正“文化大革命”的“左”傾錯誤,也就是根本反對“文化大革命”的一套荒謬做法。他對這些老同志進行嚴厲的指責。中央文革小組又在政治局生活會上,以“資產階級復辟逆流”的罪名組織對他們的圍攻。此后,中央文革小組基本上取代了中央政治局的職能。
2、1972年前后周恩來領導的批判極“左”思潮的斗爭。這次斗爭出現的歷史背景,最主要的是“九一三”事件(林彪反革命事件)對于全國政局的影響。“九一三”事件的發生,在客觀上宣告了“文化大革命”理論和實踐的破產,使糾正“左”傾錯誤的契機開始產生。“九一三”事件后,在毛澤東的支持下,周恩來主持中央日常工作,使各方面工作有了轉機。在這期間,周恩來把批判林彪反革命集團的罪行和批判極“左”思潮結合起來。這是1967年2月許多中央領導人要求糾正“文化大革命”的錯誤這一正確主張的繼續。但是,周恩來為清除極“左”思潮在各個領域的影響而作的努力,遭到了江青集團的反抗。這時,毛澤東又錯誤地支持了江青、張春橋等的主張。因為批判極“左”思潮發展下去必然會導致否定“文化大革命”。這是毛澤東不能容忍的,因而他作出林彪集團是極右而非極“左”,因而只許批極右、不許批極“左”的錯誤決斷,使周恩來等糾正“左”傾錯誤的努力被打斷,再次造成了嚴重混亂。
3、1975年鄧小平主持的全面整頓。這是黨和人民在“文化大革命”中進行的又一次重要斗爭。在毛澤東的支持下,鄧小平從1975年初起主持中央日常工作。他努力排除各種干擾,大刀闊斧地對各方面工作進行整頓,并迅速取得了顯著的成效。這是繼周恩來主持中央日常工作后出現的又一次新的轉機。全面整頓勢必觸及許多“左”的政策和理論,并對這些錯誤進行系統地糾正,這就有從根本上否定“文化大革命”的趨勢。這種狀況引起了毛澤東的不滿,于是在1975年底就發動了一場所謂“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的運動。這就使得正在走向安定團結的政治局面再度陷入混亂,剛剛回升的國民經濟又遭到新的挫折。
4、1976年的“四五運動”。這是人民群眾抵制“文化大革命”的錯誤,反對“四人幫”的集中表現。1976年1月8日,黨和國家的重要領導人周恩來逝世。周恩來逝世后,廣大人民群眾以各種方式寄托自己的哀思。但是,“四人幫”卻竭力壓制群眾的悼念活動。面對“四人幫”的倒行逆施,全國人民群情激奮,因而迅速在全國掀起了悼念周恩來、反對“四人幫”的強大抗議運動。4月4日,是農歷的清明節,悼念活動達到高潮。當晚召開的中央政治局會議在江青等人的左右下,認定“這次是反革命性質的反撲”,并決定清理花圈和抓“反革命”。聯絡員將政治局會議情況和決定寫成書面報告,毛澤東圈閱了這份報告。4月5日,天安門廣場上的群眾同一部分民兵、警察和戰士發生了嚴重沖突。這就是“天安門事件”(四五事件)。這次運動,實質上是擁護以鄧小平為代表的黨的正確領導,為后來粉碎江青反革命集團奠定了偉大的群眾基礎。
通觀“四次抗爭”,我們可以看出,“文化大革命”的核心就是“亂”,而“四次抗爭”的核心就是反對“亂”。“二月抗爭”,周恩來、鄧小平主持的整頓工作都是直接反對“亂”,而“四五”運動則是全國人民反對“四人幫”的抗議運動的集中表現,表達了人民群眾對“文化大革命”所造成的長期內亂的憎惡和不滿。毛澤東從“文化大革命”一開始就對社會嚴重混亂狀況采取肯定的態度。他在1966年7月8日給江青的信中認為,“天下大亂”達到“天下大治”。在他看來,這種“亂”說明人民群眾充分發動起來了,是亂了敵人,鍛煉了群眾。“實踐證明,‘文化大革命’不是也不可能是任何意義上的革命或社會進步。它根本不是‘亂了敵人’,而只是亂了自己,因而始終沒有也不可能由‘天下大亂’達到‘天下大治’。” [2](P22)
“四次抗爭”的要害就是要求糾正“文化大革命”的“左”傾錯誤,而這是毛澤東所不能容忍的。因為“文化大革命”在毛澤東心目中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他曾把這件事作為他一生中做過的兩件大事之事之一(另一件是領導建立新中國)。由此我們不難得出結論,“文化大革命”不但是“偉大領袖毛主席親自發動和領導的”,而且正是由于毛澤東的作用,廣大干部和群眾的一次次抗爭才遭受重大挫折,致使這場內亂一直持續到毛澤東逝世以后,達十年之久。歷史已經做出結論:“文化大革命”是毛澤東發動和領導的,對于這一全局性的、長時間的“左”傾嚴重錯誤,毛澤東同志負有主要責任。關于毛澤東在新中國成立后中國歷史上的作用,作為黨的第一、二代領導集體重要成員的陳云同志曾在1978年說過:“如果毛澤東主席在1956年去世,中國人民將會把他作為偉大的領袖來懷念。如果他在1966年去世,他將會仍然被看作是偉大的。但他是在1976年去世的,我們能夠說什么呢?”[3](P269)但問題是,為什么毛澤東錯誤的意見和主張會成為黨中央的意見和主張?為什么毛澤東一個人的力量可以在長時間里左右整個局勢的發展方向?其深刻的歷史原因和社會原因究竟在哪里?
二、“四次抗爭”未能結束文化大革命的原因
1、毛澤東主觀方面的原因。由于毛澤東在中國革命事業和社會主義事業中已經建立的偉大功績,加上長期對他個人崇拜的宣傳,使他成為不容懷疑的政治領袖和思想權威。必須看到,對毛澤東的個人崇拜是建立在他在黨內的崇高威望基礎上的,與他在建立新中國的歷史進程中一貫代表正確路線是分不開的。對此,我們只要把毛澤東與華國鋒比較一下就很明白。粉碎“四人幫”以后,華國鋒在繼續維護舊的個人崇拜的同時,還制造和接受對他自己的個人崇拜。從一定意義上講,華國鋒在當時擁有的權力比毛澤東還要大,因為華國鋒除了擔任毛澤東曾經擔任的中共中央主席和中央軍委主席的職務外,還擔任毛澤東不曾擔任過的國務院總理一職,但不久對華國鋒的個人崇拜就受到了人們的堅決抵制和尖銳批評。出于長期以來形成的對毛澤東政治智慧的無比信任,盡管廣大黨員干部、包括許多高級干部對“文化大革命”中出現的種種反常現象日益產生懷疑,但是仍然很難抵制毛澤東提出的一系列“左”傾觀點,很難阻擋“文化大革命”的發生和發展。
然而,當毛澤東在中國人民心目中的威望達到高峰的時候,他卻逐漸驕傲起來,逐漸脫離實際和脫離群眾,主觀主義和個人專斷作風日益嚴重,日益把個人凌駕于黨中央之上。雖然毛澤東早在延安時期與民主人士黃炎培的談話中就提出了共產黨人跳出“歷史周期率”的途徑——走民主之路,但建國后特別是“文革”中毛澤東的民主思想和民主作風是不夠的。這與毛澤東的個性有關,也與他的知識結構有密切關系。眾所周知,毛澤東一生非常喜愛讀書。但除了馬列著作外,毛澤東所讀的書大多是中國歷代典籍。外國的書籍,特別是歐洲資產階級啟蒙思想家的著述很少。相反,毛澤東對資本主義的民主思想和民主制度不屑一顧,這在1976年元旦毛澤東與尼克松的女兒女婿的談話中表現得非常明顯。毛澤東對中國歷史上的思想家有諸多評述,但對外國的思想家評述不多,至今我沒有看到過毛澤東對盧梭、洛克、孟德斯鳩等人及其著述的評價。毛澤東熟讀二十四史,對中國歷史上的帝王將相、諸子百家了解透徹,這無疑對他一生所不斷進行的政治斗爭也產生了重要影響。
同時,毛澤東對法制建設也重視不夠。1958年8月,在北戴河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上,他在談到上層建筑時說:“不能靠法律治多數人。民法、刑法那么多條,誰記得住?憲法是我參加制定的,我也不記得。我們主要靠決議、開會,一年搞四次,不靠民法刑法來維持秩序。”[4](P8)“文化大革命”就是違背民主、踐踏法制的惡果。鄧小平在1979年6月指出:“民主和法制,這兩個方面都應該加強,過去我們都不足。要加強民主就要加強法制。沒有廣泛的民主是不行的,沒有健全的法制也是不行的。我們吃夠了動亂的苦頭。” 因此,要避免“文化大革命”時期犯過的錯誤,必須加強民主法制建設,加強對公民特別是青少年的民主法制教育,堅持依法治國,建設社會主義政治文明。
2、社會歷史根源。中國是一個封建歷史很長的國家,長期封建專制主義在思想政治方面的遺毒不是很容易肅清的。我們黨在迅速進入社會主義新的歷史階段之后,對于如何在一個經濟文化落后的國家進行全面的社會主義建設,缺乏充分的思想準備和科學研究。由于我們黨過去長期處于戰爭和激烈階級斗爭的環境中,這就使得人們在觀察和處理社會主義建設的許多新問題、新困難的時候,容易習慣性地照搬過去熟悉的經驗,把不屬于階級斗爭的問題看作是階級斗爭,把新條件下只在一定范圍內存在的階級斗爭仍然看作占主要地位的斗爭,仍然采取大規模群眾性斗爭的方法去處理。戰爭年代在革命隊伍里行之有效的近乎軍事共產主義的生活經驗,也容易用來作為規劃理想社會的某種根據。長期以來,毛澤東關于社會主義階段階級斗爭的一系列“左”傾的理論觀點和某些帶有空想色彩的社會主義構想,被作為對馬克思主義理論的重大發展進行了廣泛的宣傳,使人們日益陷于階級斗爭擴大化的迷誤中,甚至把堅持這種迷誤作為保衛馬克思主義的神圣事業的重要途徑,使對這種迷誤抱懷疑態度的人也難以理直氣壯地起來反對。
另外,國際共產主義運動史上由于沒有正確解決領袖和黨的關系而出現的一些嚴重偏差,對我們黨也產生了消極的影響。同時,六十年代我們黨正被迫同蘇共就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的路線方針等問題進行激烈論戰,這種國際背景對國內政治生活也產生了重大影響。黨內同志間不同意見的正常爭論常被當作馬克思主義同修正主義的嚴重斗爭,使黨內關系日益緊張。這樣,黨就很難抵制毛澤東等同志提出的一些“左”的觀點,而這些“左”的觀點持續發展就導致了“文化大革命”的爆發。
3、制度根源。由于種種歷史原因,建國后我們沒有能把黨內民主和國家政治生活的民主加以制度化、法律化,黨和國家的領導制度、組織制度存在許多不健全的地方。這種制度方面的缺陷使為人民尊重的領袖毛澤東在犯錯誤過程中未能受到應有的限制,使林彪、江青這些野心分子能夠得勢橫行,終于無法制止“文化大革命”這場嚴重災難的發生和發展。
誠如鄧小平在1980年8月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上所說的:“從一九五八年批評反冒進、一九五九年‘反右傾’以來,黨和國家的民主生活逐漸不正常,一言堂、個人決定重大問題、個人崇拜、個人凌駕于組織之上一類家長制現象,不斷滋長。林彪鼓吹‘頂峰’論,說毛主席的話是最高指示,這種說法在全黨全軍全國廣為流傳。”[5](P330)這就使黨和國家政治生活中的集體領導原則和民主集中制受到嚴重破壞。關于這一問題,鄧小平在同一次講話中明確指出:“我們過去發生的各種錯誤,固然與某些領導人的思想、作風有關,但是組織制度、工作制度方面的問題更重要。這些方面的制度好可以使壞人無法任意橫行,制度不好可以使好人無法充分做好事,甚至會走向反面,即使像毛澤東同志這樣偉大的人物,也受到一些不好的制度的嚴重影響,以至對黨對國家對他個人都造成了很大的不幸。……這個教訓是極深刻的。不是說個人沒有責任,而是說領導制度、組織制度問題更帶有根本性、全局性和長期性。這種制度問題,關系到黨和國家是否改變顏色,必須引起黨的高度重視。”[5](P333) 這一見解是非常深刻的。
《關于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明確指出:“黨和人民在‘文化大革命’中同左傾錯誤和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團的斗爭是艱難曲折的,是一直沒有停止的。”廣大干部和群眾的斗爭是最終決定“文化大革命”結局的主要力量。但廣大干部和群眾的斗爭在毛澤東生前并沒有阻止“文化大革命”持續發展的原因卻是值得人們深思的。科學地總結這一問題的經驗教訓,必將有利于我國的民主法制建設,有利于推進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偉大事業。○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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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張榮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