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主義人的發展理論淺析

［摘 要］ 馬克思、恩格斯之前的哲學家們雖然關注未來，探討人的發展，但都存在明顯的缺陷和不足。馬克思、恩格斯繼承了前人關注人及其發展、生存境遇的哲學思維傳統，在經歷了萌芽、產生、發展和成熟后，形成了自己完整的人的發展理論。通過對馬克思主義人的發展理論歷史的梳理，有助于我們進一步理解人的自由全面發展理論的意義。

［關鍵詞］ 人的發展 全面 自由

現代社會中人們將目光更多地投向社會的經濟、政治、文化發展，殊不知在馬克思主義理論形成的過程中，馬克思、恩格斯始終關注人的發展，并形成了完整的人的發展理論，對當今人的發展理論的形成有著重要的指導意義。

一、馬克思主義人的發展理論的歷史進程

在學術界曾經有這樣一種認識，認為馬克思主義理論體系只講“物質”、“經濟”不講人，人的問題是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中的一個空白，即認為在馬克思主義中出現了“人學空場”，馬克思主義是“非人主義”的。實際上，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出發點正是從事實際活動的人，他所關注的是全人類的解放。馬克思對人的發展理論的創立經歷了由萌芽、產生、發展到成熟四個階段。

第一階段是萌芽階段，即從中學時代到在《萊茵報》工作期間。

馬克思在他的中學畢業論文《青年在選擇職業時的考慮》中就曾寫道：“歷史承認那些為共同目標勞動因而自己變得高尚的人是偉大人物；經驗贊美那些為多數人帶來幸福的人是最幸福的人”，“如果我們選擇了最能為人類福利而勞動的職業，那么重擔就不能把我們壓倒，因為這是為大家而獻身，那時我們所能感到的就不是可憐的、有限的、自私的樂趣，我們的幸福將屬于千百萬人……”。①這篇文章表達了馬克思要選擇為人類服務的職業為目標的理想。年僅十七歲的馬克思雖然尚未接受系統的哲學教育，但已經閃爍出關注人的發展的光輝及唯物史觀的信息。

在《萊茵報》工作期間，馬克思頂住各種壓力公開為政治上、社會上備受壓迫的貧苦群眾進行辯護。《關于林木盜竊法的辯論》就是一個很好的例證。這也是馬克思第一次挺身捍衛人民群眾的利益。像馬克思一樣，青年恩格斯也在為維護勞動者的利益而斗爭。在深入曼徹斯特工人區考察工人們的生活狀況后，恩格思寫了《英國工人階級狀況》一書，指出：“工人階級的狀況是當代一切社會運動的真實基礎和出發點，同時它是我們目前社會一切災難的最尖銳露骨的表現。”②

第二階段是產生階段，即《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發表時期。

馬克思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提出了關于人的本質的理論，指出人是類存在物，而“生產生活本來就是類生活，這是產生生命的生活。一個種的全部特性、種的類特性就在于生命活動的性質，而人類的特性恰恰就是自由自覺的活動”③。這揭示出勞動或實踐是人和人的本質現實生成的前提和基礎，“人必須以自為的主體角色，通過自由的有意識的活動變革自然對象，創造屬人的產品，人才能作為人而得到滿足并生存下去”④。這是對以往舊哲學進行批判所取得的成果，體現了一種把握人的本性的嶄新的思維方式的誕生。

第三階段是發展階段，即《神圣家族》誕生時期。

這本書的副標題是《對批判的批判所作的批判，駁布魯諾·鮑威爾及其伙伴》。從標題可以看出，這本書是一部出色的論戰性著作，標志著馬克思由黑格爾哲學轉向社會主義。在這個階段，馬克思的生產關系概念和科學的實踐觀正在形成中。從這一基礎出發，馬克思開始沿著物質生產中人與人之間的相互關系這條思路來對人的本質進行闡述，并指出：我們從勞動生產的產物中不僅應該看到人和自然的關系，而且應該看到人和人的社會關系。這就比手稿更進了一步。

第四階段是成熟階段，即發表《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德意志意識形態》和《共產黨宣言》時期。

在這個階段，馬克思把人放到生產活動中，即從一定的生產關系方面去考察人，把抽象的人變成活生生的、現實的人。在《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中，馬克思第一次提出了對人的本質的科學理解。在立足實踐的基礎上，認為“人的本質并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⑤。當然，此時的馬克思對人的本質的闡述還只是格言式的，是一種高度概括的科學表達。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馬克思、恩格斯在歷史唯物主義的基礎上科學地論證了未來共產主義社會是自由人的聯合體。隨后在《共產黨宣言》中明確提出：“代替那存在著階級和階級對立的資產階級舊社會的，將是這樣一個聯合體，在那里，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展的條件。”⑥

二、馬克思人的自由全面發展理論的內涵

馬克思人的自由全面發展的理論同以往哲學家、思想家的有關人的發展的思想有著本質的區別。馬克思以前的思想家的人的發展的思想是建立在人是生而自由的抽象人性論的基礎上，他們的思想雖是一個美好的空想，但缺乏現實的基礎。不論它的未來多么美好，理論上多么完善，但付諸于行動卻不能實現，最終陷入了自身矛盾的泥淖之中。而馬克思人的發展思想是建立在歷史唯物主義的基礎上，在這個基礎上人的發展理論才能由空想變為科學。馬克思、恩格斯從物質生產和現實的社會關系出發，對資本主義社會的自由作了具體的、歷史的分析，深刻揭露了資本主義自由的實質和歷史局限性；精辟地闡明了代替那些存在著階級和階級對立的資本主義舊社會是自由人的聯合體；全面地論述了實現每個人的自由而全面發展的條件和途徑，指出人類由必然王國進入自由王國是一個歷史過程，等等。這些全面、系統、科學的理論論述是馬克思之前的舊哲學所做不到的。

在馬克思的人學視野里，人的發展包括人的全面發展和人的自由發展兩個方面，二者是辯證統一的。人的全面發展是指“人的本質的全面豐富和展示，是人對自身本質的全面占有，即全面實現自己的類本質，消除勞動異化，實現真正的人的勞動；全面實現人的社會本質，充分占有社會關系，豐富人的社會生活；全面滿足人的合理需要”⑦。這是對人的全面發展在哲學上的解釋，其實在我們的生活中早就得以運用。中小學時期，學校就不斷強調：每個學生要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這可以說是人的全面發展理論的最樸素的實踐。正如馬克思所說：“人的全面性不是想象的或設想的全面性，而是他的社會關系和觀念關系的全面性。”⑧二者也恰恰說明了人的全面發展的三個層次：第一層次是人的精神的全面發展。人的心理素質分為制、道德、情感三個方面。個體心理素質的和諧、全面發展塑造出真、善、美結合的真理個性。第二層次是人的身心的全面發展。這是將生理和心理素質統一起來把握人的全面發展，其中生理素質是心理素質的物質基礎。這種對人的全面發展的第二層理解超過了第一層理解，它把身體技能、技巧也包括在內，體現了對包括體力勞動者在內的更廣大人群的發展問題的重視。第三層次是個體和社會的協調統一和全面發展。這是在更廣闊的社會背景下具體把握人的全面發展。因為個體的全面發展既要以社會的全面發展和高度完善為條件，又要以進一步推動和促進社會的全面發展為目的。人的全面發展必須在改造舊社會、建設新社會的實踐中才能實現。

馬克思人的自由全面發展理論的思想實質是重視人的自由發展。“人的自由發展”也是馬克思整個人學理論的落腳點和歸宿，是馬克思研究人的問題的實質所在。“人”在馬克思那里，作為完整結構有如下三個因素：一是人的類特性或類本性，二是人作為特定社會成員所具備的社會特性，三是人的個性（主要指作為主體的個性）。馬克思由此出發來理解“自由”，認為：一是人的類本性，即一種權利和追求，它說明“人在本性上應該是自由的，應該追求自由”這一問題；二是人支配外部必然性的能力，它回答的是“從……中獲得自由”，這是自由的客觀方面；三是人支配自身并使外部必然性來為自己服務的能力，它回答“自由地做……”的問題。這是自由的主觀或主體方面，它包含兩個層次：支配自身實現自己的目的或是外部必然性來為自己服務。自由是以上三方面的有機統一，離開哪一方面，個性自由都是片面的。只有三方面統一起來，才能完整地理解人的自由。⑨因而人的“自由發展”主要是指人要從為生計而勞動中解放出來，從階級剝削、階級壓迫中解放出來，進而從各種錯誤觀念、偏見中解放出來，使自己的才能、興趣、素質、職員、特長、個性等等盡可能地充分發展。它充分體現了現代世界的時代精神——自由精神，是“建立在個人全面發展的基礎上的自由個性”的發展，也就是聯合起來的個人共同控制和支配他們的社會關系，共同駕馭外部世界對個人能力的實際發展所起的推動作用，從而使人得到自覺、自愿、自主地發展。人的自由發展理論可以說仍然代表著當代的時代精神，居于現代精神的制高點。

人的全面發展和自由發展是互為前提、相互促進的。人通過全面發展表現出人的發展的普遍性、一般性，通過自由發展表現出人的發展的內在差異性。只有個人普遍得到全面發展，人類才能真正獲得價值與自然界和人類社會的自由，成為自由發展的人。因此，我們一直強調：人的德、智、體、美、勞等素質的全面發展，同時是人的才能（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的能力）得到全面發展，人格、智力、體力、創造力的全面發展。同樣，也只有充分具備自由發展的條件，才可能實現個人的全面發展。從理論上來講，一個自由受限制的人，遑論全面發展。人的全面發展離不開自由，自由是人的全面發展的前提。當然，一個片面發展的畸形人也談不上真正的自由。毛澤東曾精辟地指出：“被束縛的個性如得不到解放，就沒有民主主義，也沒有社會主義。”⑩只有將這二者結合起來，才能最終實現全人類的徹底解放。

三、馬克思人的自由全面發展理論的意義

馬克思主義人的自由全面發展的理論，是在繼承前人又突破前人的基礎上，經過從抽象到科學的發展過程，逐漸形成的革命性變革。馬克思對于人的這種理解，使其不僅與唯心主義和神秘主義劃清了界限，而且也與舊唯物主義只是把人抽象地理解為純生物學意義上的人的觀點區別開來；其次，人的發展理論為揭示社會歷史的本質，說明“自然”分析社會經濟現象提供鑰匙，為制定科學共產主義學說提供線索。科學共產主義學說是馬克思理論的核心，從他對共產主義學說的闡釋中可以看出，其中貫穿著一條基本線索，這就是始終對有個性的個人、實踐和社會關系的深切關注。

在馬克思、恩格斯逝世后，“人的自由全面發展”思想沒有引起后繼者們足夠的重視，甚至眼下的時論也只講“人的全面發展”，刪去了“自由”兩個字。人的全面發展是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這固然沒有錯。但就當代中國社會現實而言，人的自由發展更為迫切。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發展要求勞動者有更大的自由，沒有勞動力的自由流動就沒有市場經濟。創新是一個民族進步的靈魂，然而創新需要個性自由，沒有個性自由，沒有全面的知識儲備，也就沒有自由。因此，今天我們重申“人的自由全面發展”，不僅僅強調全面，也注重自由，是兩者兼顧的指導理念。我們所要建立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不僅是富強的，民主的，文明的，更是自由開放的。這也是馬克思主義“人的自由全面發展”思想在當代中國的現實意義。○

參考文獻：

①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5年版，第469頁.

②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7年版第278頁.

③馬克思恩格斯全集（42）［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5年版第96頁.

④⑦陳曙光.范式革命：馬克思人學走向科學的關鍵［J］.上海行政學院報，2006（3）.

⑤馬克思恩格斯全集（2）［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6頁.

⑥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294頁.

⑧馬克思恩格斯全集46冊（下冊）［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5年版，第36頁.

⑨韓慶祥.馬克思人學研究［M］.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317-318頁.

⑩毛澤東書信選集：致秦憲邦（1943年8月31日）［M］.1983年版，第239頁.

責任編輯 劉金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