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句中樞視角下的“很Ｘ很ＸＸ”結構

摘 要：本文從小句中樞的視角，對當前流行的一種句法結構“很X很XX”進行考察，分別從語言和語言認知心理的層面進行描寫，考察其語義關系和語用價值，體現小句中樞的理論在實際語言現象分析中的指導性意義。并對當前網絡用語的文化心理和其產生存在的理據進行分析。

關鍵詞：“很X很XX”結構 語言層面 語言認知心理

2008年，隨著“艷照門”事件在中國的發生，一個新的句法結構“很X很XX”產生了。根據這個結構，不同的人根據各自的理解對這個“結構槽”進行填充，在語義的表達上產生了具有時代特色的用法。根據語法的遞歸性，新的語法結構的生成是建立在舊的語法模式之上的，而語法結構的生成是以時代的發展和人們的認知能力為機制的。“很X很XX”結構的出現，說明了人們在言語使用方面的靈活性和遷移性。本文站在小句中樞的觀測點上，對“很X很XX”結構從語言和語言認知心理兩個層面進行描寫。

一、從語言層面看“很X很XX”結構

（一）“很X很XX”結構，“X”為形容詞

1.對“很X很XX”結構的定性與描述

“很X”結構，即程度副詞“很”修飾形容詞，在現代漢語普通話中是符合語法規范且十分常用的格式，“很X很XX”結構產生于“很X”的基礎上，即“很X”是“很X很XX”結構產生的語言背景。形容詞或形容詞短語入句后常常作謂語、定語等，“很X很XX”結構在入句后表現出同樣的語法特點。如：

（1）阿嬌很傻很天真 陳冠希很黃很暴力

（2）平安解禁很紅很暴力

（3）深套的股民：滬指很綠很暴跌 分析師很傻很天真

（4）很美很省錢的明星美顏法

（5）阿嬌曾經很傻很天真 現很霉很郁悶

（6）很小很卡通 吉利熊貓廉價導航方案出爐圖

在上述例句中，例（4）中的“很美很省錢”作定語，修飾了中心語“明星美顏法”；在其它各例中，“很X很XX”結構充當了句子的謂語。

同樣，“很X很XX”結構可以獨立成句，主要用于評價現象和事件。根據小句成活律，小句成活具有以下要素：

成活律一：句子語氣+可成句構件語法單位=小句成型。

“很X很XX”結構如果想脫離句子的限制獨立出來，形成句子的語法特色，就必須符合成活律一，即要加上句子的語氣，也就是相應的句調。如“很好很強大”獨立于句法結構之外的基礎就是加上語氣：A.“很好很強大。”是一般性的陳述，對于前面提到的話題進行的一般性的評價。B.“很好很強大!”形成了一個偏向于感嘆句的小句。可成句構件語法單位指具有一個能夠反映“意旨”的潛力的詞或短語，這是成句的一般性要求。”“很X很XX”具有這樣的特色，在用合適的詞填充到這個結構槽的時候，就形成一個可以表示評價和修飾的短語，具有表述性和反映“意旨”。但如果想讓這個小句生效，還缺乏一個條件。

成活律二：句子語氣+可成句構件語法單位+意旨的有效表達=小句生效。

在大部分情況下，由“很X很XX”形成的小句在形式和語法上是符合人們的一般性理解的，也就是可以生效的。如：很傻很天真；很黃很暴力。不過，在一些特殊的語境當中，這個結構形成的句子，如脫離語境的話，是比較費解的。如：很陳很冠希、很周很星馳、很災很難民，如果脫離了語境，這些小句都是不能生效的。但在具體的語境當中，還是可以生效的，后文還有探討，在此不贅述。這說明“很X很XX”具有很強的生成性和成活性，也體現出人們在使用言語時的靈活性。

2.“很X很XX”結構的特點

前文中提到，“很X很XX”結構的產生立于“很X”之上，但卻異于“很X”結構。程度副詞“很”修飾形容詞，包括其重疊形式都是十分常見的，而“很X很XX”所包含的特殊屬性使其表現出了不同于一般結構的特點。

1）“很X很XX”這個結構的構成是“程度副詞‘很’+形容詞性詞語1+程度副詞‘很’+形容詞性詞語2”，其中前者為單音節形容詞、后者為雙音節形容詞，且呈固定之勢，如前文所舉例中的：很傻很天真、很黃很暴力、很綠很暴跌、很好很強大等等。有的為了進入這個結構，甚至將雙音節形容詞縮略為單音節形容詞，如例（5）中的“很霉很郁悶”，便是將慣用的“倒霉”一詞縮略成了“霉”，從而進入這個結構。

這樣“很X很XX”結構所帶有的音節的遞歸和韻律性，使其區別于一般性用法，如：

（7）這樣過了一萬八千年，天就很高很高，地就很厚很厚，盤古氏當然也成了頂天立地的巨人。（《中華上下五千年》）

（8）家燕大都在夜里行軍遷飛，特別是在月明風清的夜晚，飛得很高很快。（《中國兒童百科全書》）

（9）其實任何人都會有很多很多缺陷——這個判斷相信大家都會接受。（《完美大學的必修課》）

（10）社會主義是共產主義第一階段，當然這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歷史階段。（《鄧小平文選》）

2）“很X很XX”結構在入句后，一般充當謂語。

在所搜集到的“很X很XX”結構的句子中，當X為形容詞時，除例（4）充當定語外，其余各例均是充當句子的謂語，這就使得這一結構在入句后表現出其獨有的規律性。而一般的“很X”結構在入句后可充當定語、謂語、狀語、補語等多種成分，如：

（11）那些講話對我們當時渡江南下解放全中國的時候不犯錯誤是起了很大很好的作用的。（《鄧小平文選》）

（12）是考慮到路線斗爭、路線錯誤這個提法過去我們用得并不準確，用得很多很亂。（《鄧小平文選》）

可以看到，“很X”的重疊式在例（7）中充當謂語，在例（8）、例（12）中充當補語，在例（9）、例（10）、例（11）中則充當了定語。

3）從語義關系上看，“很X很XX”結構中前后兩個形容詞表現出不同的較有特色的語義關系。

①兩個“X”之間基本上沒有關聯，從不同的角度對被陳述話題進行描述。如：

（13）他的計算機很白很強大。

（14）謝百三：6124暴跌很值很悲壯！（陳述股市）

（15）樓市回暖很剛很需求。

②兩個“X”之間有陳述與解釋的關系，即后一個詞對前一個詞進行具體的描述和解釋，從而對話題的主體性描述更加清晰明了。如：

（16）深套的股民：滬指很綠很暴跌

（17）韓國男星胡須造型很帥很迷人。

（18）這個產品很強很先進。

（二）“很X很XX”結構，“X”為名詞

對于“很+名詞”的語言現象，如“很淑女”“很北京”等等，許多學者都對這個結構進行了探討。“很+名詞”結構同“很+形容詞”一樣，具有形容詞或形容詞詞組的性質，隨著“很+名詞”結構的日益普遍，進入“很X很XX”結構也應屬順理成章。如：

（19）他這個人很酸很文藝。

（20）地震帶來了很災很難民的景象。

上述兩例中的“很文藝”“很難民”都屬于“很+名詞”結構。

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在“很X很XX”結構中，出現了一種較為特殊的“程度副詞‘很’+名詞性詞語1+程度副詞‘很’+名詞性詞語2”結構，如：

（21）霆鋒回應很張很柏芝事件。

（22）微軟啊，很陳很冠希，很鐘很欣桐。

（23）很周很星馳視頻。

在上述三例中，一些專有名詞被分成了“X/XX”結構以進入“很X很XX”這個結構槽，從語義上說，用簡單的結構表達了深于字面的豐富意義。當然，這種表達在單獨成句時會出現問題，即如前文中所說的，在“意旨”表達上出現了問題，如果不對此“專有名詞”所含的“背景知識”有所了解，或者結合語境，很容易使人費解。從對上述現象的描述可見，“很X很XX”這個結構槽接納能力之強。

二、從語言認知心理層面看“很X很XX”結構

（一）建立在“很+X”結構槽之上的“很X很XX”結構的產生與擴展有著特殊的語用價值

2008年，“艷照門”事件在中國掀起了軒然大波，“很黃很暴力”是對這一事件的評價；另外，事件受害者之一的藝人鐘欣桐所說的一句“很傻很天真”，在網友中廣泛流傳，產生了巨大的影響，使得“很X很XX”這一結構迅速流行起來，以致被廣泛應用。前文中描述過，這一結構在音節上具有遞歸性和韻律性，讀起來非常上口，再借以有非常吸引人眼球的“艷照門”事件作為其語言背景，使得其迅速傳播，并具有了不小的語用價值。

（二）“很X很XX”結構在內部機能上運用了隱喻的手法，將詞語深層的意義通過外在形式表現了出來，在認知上，人們都有語義的原型，因而，這一結構具有被理解的能力和基礎。從而使這種結構廣泛地流傳。這也就是這個結構的存在理據。

（三）通過調查，絕大多數的被調查者都能接受這一新產生的“很X很XX”結構，有的被調查者本身還會經常用到。可見，這一結構在人們的語言心理上還是很容易被接受的。語言的使用離不開語言規則，但又不僅是語言規則，還有一些別的制約因素在起作用（桂詩春，1995）。筆者認為，“很X很XX”結構的擴展性使用，也是一種產生于規則而又突破規則的語言策略行為。從使用者心理來說，他借用了產生于萬人矚目的“艷照門”事件中的“很X很XX”，用以描述或評論其它事件，以達到吸引人眼球的目的；而從接受者心理來說，這一結構恰好符合了人們的好奇心理；另外，這一結構立于一般性“很X”之上，并未遠離語法規則，從而也十分容易被接受。

（四）社會的發展，促使了語言文字的發展，從而也引發了語言在使用上的新情況。一種語言現象的產生，固然有一定的語言背景，但另一方面，也必然受到社會人文因素背景的影響。本文中“很X很XX”結構的產生，就應屬于這一現象。

注：本文的語料均來自互聯網和北大語料庫

參考文獻：

[1]邢福義.小句中樞說[J].中國語文，1995，（6）.

[2]邢福義.“很淑女”之類說法語言文化背景的思考[J].語言研究， 1997，（2）.

[3]桂詩春.從“這個地方很郊區”談起[J].語言文字應用，1995，（3）.

[4]劉丹青.語言學前沿與漢語研究[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5.

（張寒冰 趙旭升，華中師范大學語言學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