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ＡＡＢＢ重疊式中看雙音節ＡＢ式形容詞的性質

摘 要：漢語中的AABB重疊式的研究，一直備受學者的關注。本文就可以重疊成AABB式的、有原形的雙音節AB式形容詞的性質進行歸納概括。

關鍵詞：AABB重疊式 AB式形容詞 性質

一、引言

目前，關于漢語中的形容詞仍普遍認為有兩種：性質形容詞（如大、白、老）和狀態形容詞（如珍貴等）①。AB式雙音節形容詞的重疊形式有三種：AABB式、ABAB式和A里AB式，是漢語有限的幾種形式變化之一。而本文所要討論的重疊形式只限于AABB式的重疊，所考察的對象是可以重疊成AABB式的、有原形的雙音節AB式形容詞。

二、對可重疊成AABB式AB式形容詞性質的研究

朱德熙（1956）曾經指出，當雙音節形容詞重疊式位于狀語或補語位置時，則帶有加重的意味；而位于定語或謂語位置上時，有一種小稱的意思，有一種輕微的含義。張國憲因此說AABB式、ABAB式量級具有不穩定性。重疊式有愛撫、親熱和加重、強調兩種色彩，因而，一些帶有“壞字眼”的形容詞不能重疊或很少重疊，即使偶爾重疊也多在狀語或補語位置上，表示一種程度上的加深。

張先生又在此基礎上，舉出一些具有[—貶義]的語義特征的形容詞，也是不能重疊的，例如：“聰明、虛心、賢惠、優雅、美麗、偉大、肥沃、容易、方便、友好”等，因為這些形容詞表示事物的恒久屬性，而重疊式具有主觀等意味，由此產生語義上的主觀感受與理智判斷的互斥性。但問題并沒有這么簡單，有些詞如：“舒適、努力、歡快”，也表示事物一定的屬性，卻非因這一原因而不能重疊。

石毓智（1991）認為：凡是可以通過AABB式重疊的形容詞，都是非定量的。但張先生通過研究后也舉出了幾個反例，如有些定量形容詞如“零星、浩蕩、平安、平常、彎曲”等等卻是可以通過AABB式重疊的。

朱景松（2003）從制約形容詞重疊因素的角度加以研究，并指出四個對形容詞重疊能力有影響的因素②：（1）形容詞意義中量的因素對重疊能力的影響；（2）形容詞意義的形象性對重疊能力的影響；（3）形容詞意義的自控性程度對重疊能力的影響；（4）詞義褒貶對重疊能力的影響。本文試圖在此基礎上，以動態范疇的語法形式為著眼點，即重疊形式應該是形容詞進入句子后，受句子結構式本身的語義因素制約而使用的語言形式，不談形容詞的范圍，只談有AABB重疊式的雙音節AB式形容詞所表現出來的一些特點和共性：

（一）語體色彩表現為口語體或有口語體傾向

這是由重疊形式所具有的語法意義所決定的。口語色彩較濃的AB式形容詞，最適合表達主觀、喜愛等較為“隨意”的非正式的語用意義，兩者在語義上有很大的相宜性。而一般的書面語詞如：“偉大、崇高、透徹、深遠、莊嚴、精良、周密”等等，和重疊形式本身包含的語法意義出現矛盾，因此，很多書面色彩很濃的詞不能通過AABB式重疊式，由此出現了一些有趣的現象，漢語中有一些同義形容詞，就是因為語體色彩的差異，從而表現出一些不同的句法功能和句法形式：

漂亮——美麗 舒服——舒適 歡樂——歡快

安靜——寧靜 清楚——清晰 直溜——筆直

前一個詞口語色彩較濃，可以有AABB重疊式，而后者則有較強的書面語色彩，一般不可以重疊成AABB式。

當然，一些有書面語色彩的詞語也可以重疊，例如：“正式、文明、長久、圓滿、瀟灑、順利”等。但不可否認，它們的書面語體程度已經有所減弱，變得有點“隨意化”，成為從書面語體到口語語體連續統中，中間成員的一部分，其語體色彩程度是不固定的，可以隨著語言環境的改變而改變。因此，這一特點具有一定的普遍性和解釋力，但這并不意味著具有口語色彩的形容詞都可以這樣重疊，例如：“機靈、要緊、安生、細心、靈活”等等，雖然口語性很強，卻不能重疊成AABB式。崔建新（1995）先生就認為可以重疊成AABB式，是某些形容詞固有的特點，還說書面語中也有很多重疊式，但是這些應用到書面語中的AABB重疊式大都出現在人物的非正式描寫或對話中，即便有些出現在詩歌中，也是表達一種“隨意”性，并不能動搖“口語色彩”的重要性和影響力度。而一些[+貶義]的詞可以重疊的，也都是具有口語色彩較濃的詞，例如：“磨蹭、窩囊、鬧哄、粗拉、拖拉、迷糊、馬虎”等。

（二）在客觀上和主觀上其程度均可以有量的變化

根據張國憲先生對形容詞的記量研究，在漢語中非定量形容詞占形容詞的絕大多數，并且都包含微量、中量、高量、極量四個量級，而我們今天所談的AABB式重疊式則屬于主觀記量的中量形式之一。對于這一點，朱景松曾經強調過，根據筆者的理解，形容詞表示的性質如果在客觀上有明顯的可變性，一般可以重疊；反之則不能重疊（例如“巨大”），而有些詞雖然客觀上屬于定量形容詞，但仍然可以有主觀上的量的伸縮性，不妨礙進一步地主觀化。例如：“干凈、規矩”等可以重疊說成“干干凈凈、規規矩矩”。由此，筆者認為朱景松先生在其文章的中的概括，如果換個角度說成：“有AABB重疊式的形容詞都是在客觀上和主觀上其程度可以有量的變化的一類AB式形容詞”，則更符合語言事實。

（三）動詞性較弱

正如前文所說的，確實有些AB式形容詞具有口語色彩，卻不能以AABB形式重疊，筆者認為，是由于這些形容詞有較強的動詞性，例如“努力和認真”，我們可以說“認認真真地”，卻不能說“努努力力地”。據學者總結，“努力”并不是表示事物恒久屬性的形容詞，雖也屬于“中量形容詞”，但其程度具有伸縮性，這都不能說明其實質原因。我們認為，這是由于“努力”一詞所具有的動詞性很強，雖然不能以AABB式重疊，卻可以重疊成ABAB或AAB式：“你還是努力努力吧，會成功的”或“你努努力，一定沒問題”。這時，重疊形式表現出的語法意義是“嘗試義”，和AABB重疊式本身所帶有的語法意義完全不同，因此，我們說“努力”類形容詞，多是處在形容詞類與動詞類連續統過渡階段的一些詞，再如“難受、厚道”等。事實上，有一部分述賓式的形容詞是屬于這一類的，比如：“冒險、用功、省事、盡職、解餓、吃香”等，它們和動詞性質相近，與“認真”類形容詞（屬于典型形容詞）有很大不同。由此，形容詞內部不同的句法功能、語法性質也對其句法構型能力有直接影響，也是制約雙音節形容詞能否用AABB重疊式的重要因素之一。而有些形容詞既有AABB重疊式、也有ABAB重疊式，例如：“高興、清醒、涼快、輝煌、開心、悠閑、樂呵”等，它們是處在形容詞類與動詞類連續統過渡階段的一些詞。

（四）褒貶義限制

對于受褒貶義限制這一點，得到了大多數學者的認同，這里就不再贅述了。但筆者認為，這里面蘊含著語用上的“禮貌原則”，這一原則要求人們用言語進行事物評價時，對壞的要說得委婉些，對好的要說得充分些。“他是個馬馬虎虎的人”和“他是個馬虎的人”，人們似乎更愿意選擇前者，所以貶義程度很深且書面語體色彩較濃的形容詞不能重疊。

當然也有這樣的情況，受句式環境限制，形容詞必須使用AABB重疊式表達，否則句子不成立，所以說AABB重疊式也有成句的作用，例如：“他把自己弄得古古板板的”，不能說成“他把自己弄得古板”。

三、小結

以上所總結的可以重疊成AABB式的AB式形容詞的四個特征，是從不同的側面分析的，因此，有的AB式形容詞可能四個性質均具備，有的可能只具備其中的幾個。因為形容詞的內部成員構成的是在性質上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的連續統。另外，在崔建新的文章中，還提到了一些詞不能有AABB重疊式的原因，這是從另一個方面對這種語言現象的說明。

注 釋：

①張國憲先生（2006）則將現代漢語形容詞分為三類：性質形容詞、狀態形容詞、變化形容詞。

②朱先生總結的這四條，筆者認為第一、第四有一定普遍意義，第三條似乎針對動詞而言更合理。

參考文獻：

[1]朱景松.形容詞重疊式的語法意義[J].語文研究，2003，（3）.

[2]張國憲.現代漢語形容詞功能與認知研究[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6.

[3]石毓智.現代漢語的肯定性形容詞[J].中國語文，1991，（3）.

[4]朱德熙.現代漢語語法研究[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5.

[5]崔建新.可重疊為AABB式的形容詞的范圍[J].世界漢語教學，1995，（4）.

[6]任海波.現代漢語AABB重疊式詞語構成基礎的統計分析[J].中國語文，2001，（4）.

（張 玥，遼寧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