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潭縣方言“噠”與普通話“了”的比較

摘 要：“噠”在湘潭縣方言中使用十分普遍。它的語法功能、語用特點及分布與“了”既有相似之處又有不同的地方。本文根據“噠”本身顯示出來的語法功能，參照助詞“了”的分類，把“噠”分為兩類，以此探討它在湘潭縣方言助詞系統中的地位。

關鍵詞：語法功能 助詞 “噠”

一、引言

助詞是漢語虛詞中的一個重要的詞類，它表達動作、狀態情貌，顯示語氣，構成各種結構，是表情達意的重要手段。現代漢語中，助詞包括結構助詞、動態助詞、比況助詞等。①也有人把助詞分為動態助詞、事態助詞、結構助詞、語氣助詞四類。②在不同的語言里，助詞系統是不同的，即便是同一語言中，不同方言地區助詞系統也有差異。本文從湘潭縣方言的助詞系統中發現了一個普通話助詞系統中沒有的助詞“噠”。“噠”的語法功能、語用特點及分布與“了”既有相似之處又有不同的地方。本文試圖把湘潭縣方言中的“噠”與普通話中的“了”進行比較，以探討它在湘潭縣方言助詞系統中的地位。

“了”既可以作動態助詞又可以作語氣助詞。由于“了”作語氣助詞是由動詞詞尾發展而來的。③這就使得“了”作完成體標志與語氣助詞“了”界限不是很清楚。例如，“老師說了。”有時還造成一個句子有兩個“了”，例如，“他已經說了我五次了。”如何來區分二者呢？我們認為，“了”作語氣詞與“了”作動態助詞的區別至少有以下幾點，例如：

（1）他哭了1兩次了2。

（2）這里晴了1三天了2。

1.位置不同。語氣助詞“了”，即例句中的了2一般在句尾。動態助詞“了”，即例（1）、（2）中的了1，一般放在句中。

2.附著的詞語的詞性不同。例（1）、（2）中，了1處在句中，且附著在動詞或形容詞的后面，而了2是語氣詞，處在句尾，附著在名詞性成分后。這兩例中的“了1”和“了₂”都處在數量短語后。

3.表示的意義不同。語氣助詞“了”主要表事態變化的實現；動態助詞“了”則表示動作、性狀的實現。

根據“噠”本身顯示出來的語法功能并且參照助詞“了”的分類，我們也可以把“噠”分為兩類，即動態助詞“噠1”和語氣助詞“噠₂”。下面從兩方面把湘潭縣方言中的助詞“噠”和普通話中的“了” 進行比較。

二、湘潭縣方言“噠1”與普通話“了1”

“噠1”一般用在動詞、形容詞后表示動作、性狀的實現，從這一點上來說，與“了1”的語法功能相當，下面舉例分析：

1.動詞后

（3）他呷噠一口飯。

（4）天落噠一天雨。

2.形容詞后

（5）天晴噠兩日。

（6）花紅噠五日。

這是出現頻率比較高的句式，可以把這類“噠1”出現的句式歸納為“主語+謂語+賓語或補語”。在這種句式中，“噠”不管是在動詞后還是在形容詞后，它的語法功能相當于普通話中的“了1”。

“了1”作動態助詞還有一種用法是“動詞+了1”不獨立成句，有后續小句，表示這個動作完成后接著出現另一個動作或出現某一狀態，如：

（7）我聽了很高興。

（8）這張紙可以裁了糊窗戶。

也可以是后一情況的假設條件，如：

（9）他把衣服穿好了再走。

（10）功課做完了心里才舒服。

例（9）、例（10）就是我們所說的連動式。在湘潭縣方言含“噠1”的句子中，也有大量的連動式，且語法功能和普通話中的“了1”相當，如：

（11）姆媽聽噠蠻來勁。

（12）他看噠這消息就哭。

“噠1”在湘潭縣方言中除了表示動作、性狀的實現外，還有另外一種重要的語法功能，即表示動作、性狀持續。從這點來看，“噠1”又相當于普通話中的另一動態助詞“著”。

普通話中的“著”，表示動作、性狀的持續，一般被認為是持續標記成分，不與時間段成分連用的，通常跟在具有延續性特點的動詞后，表示動作行為或狀態正在持續。在普通話里，“著”字的用法有四種：第一，表示某一動作正在進行。例如，“他們正吵著架呢？”第二，表示狀態的持續。例如，“燈亮著呢？”第三，用于存在句。例如，“桌上放著一本書。”第四，表示兩個或兩個以上的動作同時進行。例如，“坐著說。”。在湘潭話里，“噠1”也有與普通話“著”同樣的語法功能，如：

（13）站噠一樣高，坐噠一樣大。

（14）站噠講話不腰疼。

（15）你為什么看噠我？

在例（13）中使用的“噠1”相當于普通話中“著”字的第二種用法，表示狀態持續或是對一種狀態的描述，“一樣高”“一樣大”是對“站”“坐”的描述；在例（14）中使用的“噠1”則相當于普通話中“著”字的第四種用法，表示“站”“講話”“不腰疼”這三個謂語動作同時進行，相當于現在所說的連動句；在例（15）中，使用的“噠1”則相當于普通話中“著”字用法的第一種，表示“看”這種動作的正在進行。在以上舉的這三個例子中，“噠1”字和“著”字一樣，不能與時間段成分連用，這是因為“噠1”本身就已經有了表持續的語義，如果與一個時間段成分連用，就帶上了邊界語義，這樣就與表持續的語義特征的“噠1”字自相矛盾了，所以它無法與時間段成分連用。

由此，可以看出，湘潭縣方言中的“噠1”有著與普通話的“著”相當的語法功能，它在湘潭縣方言中占據著“著”這個表示持續標記成分助詞的位置，這一點是“了1”所不具備的。

三、湘潭縣方言“噠₂”與普通話“了₂”

“了₂”是普通話中的語氣助詞，一般放在句末，表示事態變化的實現，湘潭縣方言的“噠₂”一般也放在句末，通常表示事態的已然，與“了₂”的語法功能相當，如：

（16）做完作業噠。

（17）燒完水噠。

（18）搞斷橋噠。

（19）呷咖飯噠。

我們可以把這種“噠₂”表示已然的句式歸納為“動詞+補語+賓語+噠₂”或“動詞+咖+賓語+噠₂”。其中，第一類句式與普通話中“了₂”表示事態變化的實現功能出現的句式是一致的，如：

（20）做完作業了。

（21）燒完水了。

（22）踢壞球了。

在這類句式中，補語緊接著動詞體現了動作的完整過程，凸現了這種句子內在的已然語義，而接在句尾的“了₂”則對這種事態變化進行了陳述，但“了₂”并不出現在“動詞+咖+賓語+噠₂”的句式中，這類句式是湘潭縣方言中獨有的，像例（19），在這種句式里賓語除了可以用名詞外，還可以是數量短語，但必須是體詞性成分。

此外，在普通話中，“了₂”出現的更典型的句式是“動詞+賓語+了₂”，“了₂”在句末也是表示事態變化的實現，同樣，湘潭縣方言中的“噠₂”也可以出現在“動詞+賓語+噠₂”的句式中，但卻不表現事態變化的實現，如：

（23）呷飯噠。

（24）洗臉噠。

在湘潭縣方言中，這類句式陳述的是動作或狀態的未然，表示這個動作并沒有實現，從時間上看，是表將來的時態，“呷飯”在說話時還沒有“呷”，“洗臉”在說話時還沒有“洗”。如果要表示動作或狀態的已然，則要用“動詞+補語+賓語+噠₂”或“動詞+咖+賓語+噠₂”句式。這是與“動詞+賓語+了₂”句式中的“了₂”語法功能不同的。

另一方面，湘潭縣方言中的“噠₂”和“了₂”一樣既可單獨使用，又可和其他語氣助詞連用，但在語用特點上它有著與“了₂”不同之處，如：

（25）落噠一天的雨噠。

（26）你莫看噠咯！

（27）你莫寫噠咯！

（28）就要走噠呢！

在例（25）中，“噠₂”單獨用在句末，是對整個事件陳述，但語氣加強了，肯定意味更濃；在例（26）、（27）、（28）中，“噠₂”與其他語氣詞連用，一方面，表語氣的肯定，而且又多了一層語用預設，有的“噠₂”隱含了以前的情況，如，“你莫看噠咯！”隱含原來是要看的；“就要走噠呢！”隱含開始沒有想到這么快就要走。不僅如此，有的“噠₂”還隱含了未來的情況，例如，“我吃飯噠。”就隱含了我已經吃飯了，不再吃的意思。在這些句子中，顯然“噠₂”的使用豐富了句子陳述的內涵。在例（26）、（27）、（28）中，“噠₂”與其他語氣詞連用，則全句的語氣重點在句尾。

四、結論

通過把湘潭縣方言中的“噠”與普通話中的“了”相比較，可以發現，這個助詞“噠”既具有“了”的語法功能，也有“了”所沒有的語法功能，如：“噠1”除了有“了1”表示動作、性狀的完成的語法功能外，還有著普通話中的“著”的表示動作、性狀持續的語法功能；“噠₂”既有表示事態變化的語法功能，又有“了₂”沒有的表示未然的變化的語法功能。此外，這個助詞從分布上來說，既可以出現在普通話中“了”出現的句式中，又有著自己獨特的句式，如“動詞+咖+賓語+噠₂”這樣的句式。從表現的語氣來看，“噠”的語用功能更豐富，在湘潭縣方言虛詞系統中占據著重要地位。

注 釋：

①黃伯榮，廖序東.現代漢語[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

②曹廣順.近代漢語助詞[M].北京：語文出版社，1995.

③王 力.漢語史稿[M].北京：中華書局，2004.

（肖 艷，廣西民族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