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數詞“把”的歷史考察

摘 要：概數助詞“把”用在數詞和量詞后邊，構成“X把”結構。“X把”結構最早產生于元代，發展于明代，繁盛于清代。本文從“把”對“X”的選擇性、語義涵量這兩個方面對該結構進行了考察和分析。

關鍵詞：概數 “X把”結構 選擇性 語義涵量

古漢語中表概數意義的詞語較多，如：許、所、以來、來、幾、把、多等。概數助詞“把”無論在句法分布，還是表義類型等方面都有著不同于其他概數詞的地方。呂叔湘（1957）、張愛民、吳劍峰（1999）、張誼生（2001）、陳淑梅（2004）、董為光（2006）等大家紛紛就此問題發表過論文，從不同角度分別對助詞“把”進行了較細致的研究。本文采取歷時這一新視角來探究助詞“把”在歷史發展過程中的使用情況。

一、概數詞“把”早期出現的時代考究

張誼生（2001）指出：“助詞‘把’大致產生于明朝末年，現代漢語中的‘數+把’和‘量+把+名’及‘量+把+時間單位’等格式在近代漢語中都已經出現了。”有關近代漢語的劃界，語言學界一直存在爭議，邢福義先生（2001）認為從晚唐五代起算是近代漢語的開端時期，而周生亞（2007）在參照王力先生有關漢語史分期問題的標準后認為應從宋代開始算起。我們認為，張先生的表達略顯含糊。本文通過對北大古代漢語語料庫中含“把”字例的篩選考察（含“把”字的例句93840個，其中表概數意義的僅358個），認為概數助詞“把”最早見于元代，發展于明代，繁盛于清代。例如：

（1）若是別人，千把銀子也討了，可憐那窮漢出不起……（元《話本選集》）

至于張先生所說的“明朝末年”，也是值得商榷的，例如：

（2）敝村曾拿得個把小賊么？（明《水滸全傳》）

（3）他便央你做得件把衣裳，你便自歸來吃些點心……（明《水滸全傳》）

《水滸全傳》的作者施耐庵（1296～1370）是元末明初的小說家，而明建國于1368年，滅于1644年。因此從這一點來說，張先生“明朝末年”說經不起推敲。

二、“把”對“X”的選擇性

觀察發現，并非所有的量詞和數詞都能跟概數詞“把”組合，它們要受到許多條件的制約。能進入“量把”結構的量詞主要有這些特征：A.只能是單音節詞，復音量詞和復合量詞除外。B.概數詞“把”屬口語詞匯，口語色彩較濃，因此，用于計量人們日常生產生活中常見事物的量詞，或者說常出現于口頭語體中的量詞較容易跟“把”組合，反之則很難進入“量把”結構。C.從計量對象看，量詞分個體量詞和集體量詞，集體量詞用于表示集體事物或人的多數，有定量量詞和不定量量詞之分，不定量詞本身含有不確定量的語義特征，因此很難再跟概數詞“把”組合。D.“個”屬漢語中最典型的泛化量詞，既可指人，也可表物、時間等。358個例句中，“個把”組合共127個，占總例數的35.5%，具有絕對優勢。

能進入“數把”結構的數詞僅限于“萬、千、百、半”。

下面就“個”“度量量詞”“時間詞”“物量詞”“動量詞”“數詞”跟概數詞“把”的結合情況舉例說明。

（一）“個+把”

用“個把”修飾人物數量的，例如：

（4）騙個把鄉下人，有甚么希奇。（清《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

用“個把“修飾事物數量的，例如：

（5）或者還有括著個把上手的事在里頭，也未可知。（明《二刻拍案驚奇》）

用“個把”修飾時間數量的，例如：

（6）……住我家有個把月了，身上還是那件衣服。（清《隋唐演義》）

（二）“度量量詞+把”

（7）……手中等等看，約有兩把重，心下想……（明《今古奇觀》）

（三）“時間詞+把”

（8）他才開荒田，讀得年把書，就要想中舉人、進士?（明《醒世恒言》）

（四）“物量詞+把”

（9）到了今日找他們做篇把碑文，他們還有不出力的嗎？（清《文明小史》）

（五）“動量詞+把”

（10）以后見弄得有些好處，就日日做番把，不肯住手了。（明《初刻拍案驚奇》）

（六）“數詞+把”

（11）張環的魂被這一嚇，差不多半把已經嚇出的了。（清《說唐全傳》）

“X+把”結構各時期數據統計結果表

三、“X把”的語義涵量

《漢語大詞典》（1994）中“把”的第12個義項即“表示約數”。“把”的基本意義是表示數量值接近它前面的位數（另加“半”）或量數，說明其前面的數、量單位的大概取值，并使得數詞和量詞的取值范圍富有一定的彈性。例句分析表明，“X把”的語義類型分兩種：一是表概量；二是表夠量。

（一）“X把”表示概量，即處于某數或量的左右、上下。這一概量是近距離的，與前邊的數目相差不大。

1.量+把+Q（Q：其它）

該變化格式中的量與NP（在句中顯現或隱含）的性質相關，當中心語NP所表示的事物可以分割時，表示這些事物的量也就相應地能進行分割，這類量詞稱為“分割量詞”。“個+把+（時間名詞）”中，由于時間名詞“天、月、年”等都可以分割，如“月”可以分割成“天”，“天”可以分割成“小時”。另外，典型的分割量詞有度量量詞、時間量詞等。例如：

（12）他間或與他兩把銀子，都還問了又問……（明《醒世姻緣傳》）

（13）須說過從容日把才好，太急奈何？（明《夏商野史》）

例（12）中“把”前用度量詞“兩”，“兩”可以分割為“錢”等更小的尺度單位。因此“兩把銀子”指“一兩銀子左右”，可以是幾錢或一兩多一點。例（13）中“日把”即指“一天左右”，因為時間量詞“日”可以分割為“小時”。

少數借用名量詞也可表概量，如“碗把酒”中“碗”被借用作量詞，指“一碗酒左右”。

2.數詞+把

通常情況下，“數把”結構都表概量，例（11）中“半把（魂）”是指“一大半兒的魂”，這里采用形象、夸飾的手法，表明被嚇得厲害。

3.G+X把。G指估約性詞語，當“X把”前出現“差不多、約、大概、大約”等詞語時，該格式表概量。例如：

（14）……然而所背的債差不多也有萬把。（清《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

4.X把兩X。“把”用在兩個拷貝量詞（或數詞）中間，表示一至兩之間的約數。如“百把兩百”指“大約一兩百”，“條把兩條人命”指“一兩條人命”。

（二）“X把”表示夠量。“X把”也可以表示達到或超過前邊量詞所表示的量。

1.量+把+Q

當Q中的NP（顯現或隱含）表示的事物不可分割時，表示這些事物的量詞也就是不可分割的量詞，即最起碼是一個或者兩三個。泛化量詞“個”或大部分的名量詞跟“把”組合，共同修飾非分割NP是這一格式的典型，例（4）中的“個把鄉下人”是指一個鄉下人或兩三個鄉下人。

所有“動量詞+把”都表夠量，動量詞跟動作相關，一個動作或完成，未完成，不存在別的狀態，例（10）中的“番把”是指“一次或兩三次”。

2.F+X把

F指夠量性標記副詞，如“足足、竟然”等。這些副詞有強調量的略偏高的意思，這樣“足足寸把厚”應理解為“至少一寸多厚”，表夠量。

3.X+把+來

概數詞“來”本表量的“略高”，用在“X+把”后表夠量，指不低于“一X”。如“尺把來高”指“不低于一尺”，“丈把來長”指“至少有一丈長”。

參考文獻：

[1]呂叔湘.再說“來”，以及“多”和“半”[J].中國語文，1957，（9）.

[2]羅竹風.漢語大詞典[M].上海：漢語大詞典出版社，1994.

[3]張愛民，吳劍峰.概數助詞“把”字的語法分析[J].徐州師范大學學報，1999，（1）.

[4]邢福義.現代漢語[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0.

[5]張誼生.試說概數助詞“把”[J].暨南大學華文學院學報，2001，（3）.

[6]陳淑梅.談約量結構X把[J].語言研究，2004，（4）.

[7]董為光.從《初刻拍案驚奇》看概數詞“把”的來源[J].語言研究，2006，（2）.

（肖牡丹，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