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漢語詞典》中戲劇詞的詞義擴展探析

摘 要：戲劇是虛擬化的人生，人生又像是在演戲。戲劇不僅是中國文化的一個重要組成成分，而且已經滲透到人們的日常生活和思維方式當中。本文從戲劇詞詞義擴展這一角度闡釋中國戲劇文化的發展及其影響。

關鍵詞：《現代漢語詞典》 戲劇詞 詞義擴展 文化

語言是文化的產物，也是文化的重要載體。美國語言學家薩丕爾在《語言論》中指出:“語言的詞匯多多少少忠實地反映出它所服務的文化，從這個意義上說，語言史和文化史沿著平行的路線前進?！蔽覈Z言學家陳原也認為：“語言是一種社會現象。語言中最活躍的因素——詞匯，常常最敏感地反映了社會生活和社會思想的變化?！币虼?，我們可以嘗試通過對詞匯的統計分析，來反映一種文化現象及其發展演變。

戲劇在中國地域分布廣泛，種類繁多。幾乎各個地區、各個民族都有其戲劇樣式，祭祀、宗教、生產、節日禮儀、日常娛樂等無不促進戲劇的產生和發展。單是戲曲，《中國戲曲曲藝詞典》就有287種，而程裕禎《中國文化要略》中稱，實際上有360種。與戲劇相關的詞匯非常豐富，本文對《現代漢語詞典》中與戲劇特別是與傳統戲曲相關的詞進行了不完全統計，至少有480多個。

這480多個詞中，有90余個表示戲劇種類，如京劇、越劇、豫劇、秧歌劇、采茶戲、皮影戲、弦子戲、喜劇、正劇、悲劇等；其他近400個詞與戲劇表演方法、過程、場地、角色等有關。我們逐詞分析之后可以看出，戲劇詞中以下130多個詞的詞義已經在使用過程中得到擴展或轉移，超出戲劇本身，成為日常生活中的通用詞，超出總數的1/4。

白鼻子 班子 班規 班底 板眼 扮相 扮演 幫腔 包場 包公 包廂 悲劇 悲喜劇 背景 閉幕 變臉 變戲法 表演 慘劇 插科打諢 插曲 拆臺 場 場景 場面 場面活 唱對臺戲 唱反調 唱高調 唱空城計 唱主角 陳世美 丑 丑角 一出戲 出臺 出演 大花臉 大團圓 當場出彩 當面鑼對面鼓 導演 倒臺 登場 登臺 低調 高調 獨白 獨角戲 對臺戲 二花臉 反調 反串 粉墨登場 夫唱婦隨 趕場 高潮 過場 行當 黑幕 紅臉 紅娘 后臺 后臺老板 花臉 叫板 叫座 揭幕 結幕 緊鑼密鼓 舊調重彈 角色 開場 開場白 開幕 開篇 看家戲 看戲 科班 冷場 離譜 亮相 龍套 亂彈琴 落幕 賣關子 賣座 滿堂彩 滿座 沒戲 抹黑 幕 幕后 拿手好戲 鬧劇 鬧場 內幕 拍板 袍笏登場 跑龍套 配角 片段 前臺 潛臺詞 腔調 曲高和寡 三花臉 散場 上場 上臺 上演 耍花腔 臺柱子 挑大梁 吐字 玩票 帷幕 尾聲 戲劇性 下場 下臺 小丑 謝幕 序幕 壓軸戲 一板一眼 異曲同工 引子 有戲 圓場 重頭戲 主角 走調 做派 做戲

這里所說的超出戲劇本身的詞義，有的在《現代漢語詞典》中已經列出相應的義項，有的并未列出，而在實際生活中被廣泛應用。下邊針對這兩種情況舉例作簡要分析。

一、詞典已列出戲劇外義項的詞

即詞曲所列義項中，已經包括了戲劇之外的含義。具體可分以下幾種情況：

（一）詞的本義與戲劇直接相關，但在使用中范圍擴大到其他事物，如：

“表演”，戲劇、舞蹈、雜技等演出，擴展到把情節或技藝表現出來，再擴展到做示范性動作。

“臺柱”，指戲班中的主要演員，借指集體中的骨干。

“冷場”，指戲劇、曲藝等演出時因演員遲到或忘記臺詞造成的場面。擴展到開會時沒有人發言的場面。

“引子”，南曲、北曲的套曲中的第一支曲子。戲曲角色初上場時所念的一段詞句，有時唱和念相間。某些樂曲的開始部分，有醞釀情緒、提示內容等作用。比喻引起正文的話或啟發別人發言的話，如：“我簡單說幾句做個引子，希望大家多發表意見。”

（二）產生比喻義

戲劇行業用詞，通過比喻的方式使詞義得到了擴展，即從專門用語變成了社會所有成員每天共同使用的詞語。這種方式所占比例最大，可能要歸功于人們豐富的聯想能力。如：

“后臺”，本義是劇場中在舞臺后面的部分，演出的藝術工作屬于后臺的范圍。比喻在背后操縱、支持的人或集團。

“行頭”，原指戲曲演員演出時用的服裝和道具，通用義是泛指服裝（含詼諧義）。

“科班”，舊時招收兒童，培養成為戲曲演員的教學組織。常用來比喻正規的教育或訓練：科班出身。

“板眼”，本指民族音樂或戲曲中的節拍，每小節中最強的拍子叫板，其余的拍子叫眼。用來比喻條理和層次：他說話做事都很有板眼。用來比喻辦法、主意等：在我們班里，數他板眼多。

“亮相”，指戲曲演員上下場時或表演舞蹈時由動的身段變為短時的靜止的姿勢，目的是突出角色情緒，加強戲劇氣氛。比喻公開露面或表演：“剛剛結束冬訓的國家女排，今晚在福建省體育館首次亮相?！边€可比喻公開表示態度，亮明觀點。

“對臺戲”，兩個戲班為了互相競爭，同時演出同樣的戲。比喻雙方競爭同類工作或事情：唱對臺戲，演對臺戲。

“袍笏登場”，身穿官服，手執笏板，登臺演劇。比喻上臺做官（含諷刺義）。

（三）詞義本身是以戲劇相關的事物作比喻，但該詞并沒有和戲劇直接關聯的義項，如：

“當面鑼對面鼓”，比喻面對面地商談或爭論。

“慘劇”，指慘痛的事情。

“有戲”，指有希望。

“黑幕”，黑暗的內幕。

（四）來源于戲劇故事或人物，因故事或人物形象非常典型并已深入人心，成為某類狀態或人物的代名詞。如陳世美、紅娘、唱空城計等。

（五）分析戲劇詞義擴展時，應排除兩種情況：同形詞；與戲劇有關的義項不是本義，只是該詞的義項之一。如：

“把子”，戲曲中所使用的武器的總稱，也指開打的動作：練把子、單刀把子。但是《現代漢語詞典》中另列了三個同形詞，一個指把東西扎在一起的捆子，或是量詞；另一個是拜把子；還有是器具上便于用手拿的部分，或是花、葉、果實的柄。幾個詞之間并無直接關系。

“圓場”，與戲曲有關的，如“跑圓場”；另列同形詞，指為打開僵局而從中解說或提出折衷辦法。

“變臉”，共列出2個義項：翻臉；戲曲表演特技。

“下?！?，共列出5個義項：到海中去；（漁民）到海上（捕魚）；指業余戲曲演員成為職業演員；舊指從事某些行業（如娼妓、舞女等）；泛指放棄原來的工作而經營商業。至于第5個義項是否由第3個義項擴展泛化而來，在此暫不做考證。

二、詞典未列出詞在戲劇中詞的義項的引申義

即詞典中的詞義僅與戲劇相關，并未作為義項列入，但人們習慣于用來比喻或指稱其他事物，在使用過程中已經產生了新義。試舉幾例說明：

（一）“叫板”，《現代漢語詞典》對它的解釋是:“戲曲中把道白的最后一句節奏化，以便引入到下面的唱腔上去。用動作規定下面唱段的節奏也叫叫板?！?/p>

（1）涂料“國標”之爭再起波瀾 鱷魚漆叫板立邦漆（《北京晚報》2002年10月28日）

（2）叫板《英雄》 韓國《武士》即將登場（《齊魯晚報》2003年1月7 日）

上邊例句中的“叫板”，與戲曲沒有關系了，結合語境，應解釋為“叫陣、挑戰、與……一爭高低”等義[5]。人們在使用“叫板”表示這一意義時沒有加引號，說明這些意義已經得到社會認可。

（二）“吐字”，唱曲和說白中按照正確的或傳統的音讀出字音；咬字。

（3）小伙吐字不清惹怒未來丈母娘 親事被告吹（中國江蘇網新聞頻道2005年5月15日）

（4）張娜拉北京遇尷尬 中文唱片吐字像周杰倫（國際在線網娛樂時尚 2005年1月21日）

兩例中的“吐字”也已經超出了本來唱曲或說白的范圍，而擴展到唱歌甚至日常說話了。

（三）“玩票”，指業余從事戲曲表演：他是玩票的，不是職業演員。

（5）中國電信即將伸出大手，把多款網絡游戲總代理的資格抓到手里。電信巨人“玩票”的背后，發生的是一場注定改變中國互聯網生態的變革，新的中國首富和新的《傳奇》也許就將在這場變革中誕生。（《經濟觀察報》 2005年7月16日）

（6）法拉利車隊發言人科拉賈尼表示，舒馬赫這次試車“純粹是玩票”，車王今后不會再開摩托賽車，原因是他本人也覺得這很危險。（南方網 體壇周報網絡版2005年10月26日）

例子當中明顯將業余從事戲曲表演擴展到了業余愛好，或是指涉足本不屬于個人專業或單位經營范圍內的事情。

（四）“重頭戲”，指唱工和做工很重的戲。

（7）我國的房地產建設重點將不僅限于大中城市，城鎮建設將成為我國第十一個五年規劃中的重頭戲。（《中華工商時報》"2005年11月16日）

（8）新基金一場混戰不可避免，人才爭奪成重頭戲。（《經濟參考報》2005年4月11日）

例子當中已經很自然地把“十一五規劃”“金融基金業”這樣嚴肅的事情，比喻成一場戲了，而“重頭戲”當指其中份量很重或比例大的一部分。

三、結論

以上從詞義擴展角度對與戲劇相關的詞進行了分類和舉例分析，充分說明戲劇不僅是中國文化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而且已經滲透到人們的生活和思維方式當中。

參考文獻：

[1]薩丕爾.語言論[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5.

[2]陳原.語言與社會生活[M].北京：三聯書店，1999.

[3]中國社科院語言研究所.現代漢語詞典（2002增補本）[Z].北京：商務印書館，2002.

[4]程裕禎.中國文化要略[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1998.

[5]陳勝培.舊詞新用例說[J].學語文，2005，（2）.

（李燕，浙江大學漢語言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