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英九就職演說的批評話語分析

摘要：批評話語分析吸收了韓禮德的系統功能語法思想，認為語言是一種社會實踐，語言與社會實踐密不可分。在政治演說中，演說者不僅僅是在向聽眾傳達信息，更多地是在勸誘，在有意對意識形態進行控制。而意識形態的表達是通過不同的語言手段得以實現的。本文運用批評話語的方法分析馬英九的就職演說，透析隱藏在馬英九話語背后的意識形態以及他的人生觀、世界觀和傾向性，從而使我們提高批判意識，增強反控意識，控制不良意識對思想的侵蝕。

關鍵詞：馬英九 就職演說 批評話語分析 意識形態

一、引言

批評話語分析是通過對語篇形式的分析，研究話語、權力及意識形態之間關系的一種話語分析形式?！八荚谘芯课谋救绾卧谏鐣⒄魏臀幕h境中生產，再造了權利、支配和不平等的關系并使其合理化。”

批評話語分析堅持以語言學為主體，利用系統功能語言學中把語言看作是社會符號的觀點，分析語篇中語言是如何反映權力關系，分析語篇是如何被人為地用來產生和維持社會不平等關系，揭示語篇中隱藏的意識形態，增強人們“批評語言意識”，提高人們對語言運用的鑒賞和批評能力，幫助人們對自己作為語篇生產者和接收者介入的實踐有更多意識，以便更好地應付語言對當今社會生活越來越廣泛的影響。

根據Van Dijk的觀點，意識形態指特定社會團體中的成員共同的信念系統。意識形態為社會中各種不同團體的態度提供了認知基礎，同時促使這些團體達到一定的目標，獲取相關的利益。在政治演說中，政治家的目的并不只是在向聽眾提供信息，而在于勸誘，在于通過演說博得民眾的共鳴，并影響和控制他們的意識形態，維護國家和政府的利益。

2008年5月20日，馬英九發表了題為“人民奮起臺灣新生”的就職演說。演說的主要內容是肯定臺灣二次政黨輪替的對臺灣民主發展的歷史意義，闡述新政府在新時代的任務，強調臺灣的民主和主體性，強調和美國的關系，維持和中國大陸關系的現狀。本文運用批評話語分析的方法分析馬英九的就職演說，透析隱藏在馬英九的話語背后的意識形態以及他的人生觀、世界觀和政治傾向性。

二、批評話語分析方法

批評話語分析屬于一些語言學家倡導的工具語言學的范疇，即為了理解別的東西（如社會）而進行的語言研究。韓禮德概括了語言的三個功能：概念功能、人際功能和語篇功能。概念功能指語言用于表達說話者的內部經驗世界及各事物之間關系的功能，主要由及物性來實現；人際功能指語言用于建立、維護和確立社會中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的功能，主要通過語氣和情態實現；語篇功能指語言將其本身與其使用者所處的情景環境相聯系的功能，主要由主位——述位實現。

進行批評話語分析所采用的方法來自韓禮德的語言三個功能的觀點，從預設、及物性、詞匯、評價、情態、蘊含、轉換、連貫性等方面考察話語所蘊含的意識形態意義?？紤]該就職演說的特點，沒有從所有這些方面進行考察，而主要是從預設、評價、用詞的選擇三個方面進行了分析。

三、批坪話語分析

（一）預設

日常交際中，有些信息是由說話者暗示而不是直接道明的。一般而言，預設是交際雙方都已經知道的信息，或至少聽到話語后能根據語境判斷出的信息。共知性是預設的基本特征之一。然而，說話者對于預設可以有意識地選擇是明說還是暗含。在話語分析中，明確分析出由預設表達的隱含意義是批評分析的有力工具。

話語中的預設往往違反預設“共知性”的基本特征。預設具有勸誘功能，它不再被解釋為發話人和受話人雙方以前都了解的信息，而被解釋為受話人在發話人的勸誘下不得不隨其理所當然地認同的信息（除非受話人質疑發話人的預設）。勸誘的預設往往微妙地使受話人把某一個命題作為真實的內容接受下來，盡管它并不是真實的，甚至是有爭議的。預設可以掩蓋虛假或有疑問的命題，或對其輕描淡寫。因而預設很適合傳遞意識形態方面的內容。

1.在馬的演說中，這樣的預設隨處可見：

在開票當天，全球有數億的華人透過電視與網絡的直播，密切關注選舉的結果。因為臺灣是全球唯一在中華文化土壤中，順利完成二次政黨輪替的民主范例，是全球華人寄以厚望的政治實驗。如果這個政治實驗能夠成功，我們將為全球華人的民主發展作出史無前例的貢獻，這是我們無法推卸的歷史責任。

臺灣可以說是“全球唯一在中華文化土壤中，順利完成二次政黨輪替的民主范例”，但是否是“全球華人寄以厚望的政治實驗”？馬英九認定“全球華人”都持這種觀點，將自己的理解和判斷強加給“全球華人”。這種勸誘性的預設使聽眾把這一命題作為真實的內容理所當然地加以接受。又如：

英九堅信，兩岸問題最終解決的關鍵不在主權爭議，而在生活方式與核心價值。

這里有兩個預設，第一個預設是“中國大陸認為兩岸問題最終解決的關鍵在主權”，這個預設不具有勸誘性（即不是在說話人勸誘下理所當然認同的信息），大陸就是這樣認為的。第二個預設是“大陸的生活和核心價值不同于臺灣，臺灣是民主社會，而大陸是專制社會，臺灣社會優于大陸社會”，所以兩岸問題的解決“要靠大陸民主的發展進程，只有大陸的民主發展到同臺灣相當的程度，兩岸才可能談統一”。這個預設具勸誘性，是馬英九及少數臺灣人士勸誘聽眾（特別是大陸民眾）隨其理所當然認同的觀念。

2.另一個勸誘性的預設如下：

我們更要與所有理念相通的國家和衷共濟，擴大合作。

馬英九所說的“理念相通的國家”，無外乎指實行西方憲政體制的國家，其他體制的國家是和臺灣“理念不通的”（當然包括他認為專制的社會主義大陸）。而事實上，不同的體制難道就一定意味著理念不相通嗎？體制不同就不能“和衷共濟”嗎？縱觀世界上國與國之間的關系，不同體制的國家之間“和衷共濟”的例子舉不勝舉。馬英九試圖用這種方式勸使聽眾不由自主地接受他所持的觀點，加強聽眾對臺灣體制的認同，弱化臺灣人民對大陸的認同，夸大臺灣和大陸在體制的差異，以認同馬英九在對外政策上投向他所認為的“理念相通的國家”（如美國）懷抱的觀點。

當然，馬英九對大陸也有一些善意的言論：

我們真誠關心大陸十三億同胞的福祉，由衷盼望中國大陸能繼續走向自由、民主與均富的大道，為兩岸關系的長遠和平發展，創造雙贏的歷史條件。

馬英九希望大陸“能繼續走向自由、民主與均富的大道”，這里預設是中國大陸過去、現在確實是在走向“自由、民主與均富的大道”。這是這篇演說中少數的幾次對大陸有肯定義的預設之一。

（二）評價

評價是作者或者說話者對實體或命題的觀點、態度和情感的體現。評價不只停留在語言的表層意義，通過表層意義我們還可以看到深層的意識形態（包括評價者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在這篇演說中，評價性詞語的使用使整個語篇形成了一個思想、情感和態度一致的統一體。

1.對臺灣的“民主”，馬英九這樣說到：

今天，我們在這里不是慶祝政黨或個人的勝利，而是一起見證，臺灣的民主已經跨越了一個歷史性的里程碑。

馬英九認為這里不是慶祝政黨或個人的勝利，而是見證臺灣的“民主”跨越了一個“歷史性的里程碑”，突出臺灣民主比國民黨重新執政和他當選臺灣地區領導人更為重要，這顯示出了馬英九在價值判斷上認同臺灣民主、對臺灣民主的尊重和珍視。

這一段不平凡的民主成長經驗，讓我們獲得了“臺灣是亞洲和世界民主的燈塔”的贊譽，值得所有臺灣人引以為傲。顯然，中華民國已經成為一個受國際社會尊敬的民主國家。

臺灣是否是亞洲和世界民主的燈塔，中華民國是否已經成為一個受國際社會尊敬的民主國家，還是個問號，但馬英九理所當然地當作事實加以陳述。“燈塔”“受國際社會尊敬的”“民主國家”，一方面肯定了臺灣的地位，另一方面也反映馬英九認同西方的憲政體制、民主模式。

我們要進一步追求民主質量的提升與民主內涵的充實，讓臺灣大步邁向“優質的民主”。

因為臺灣是全球唯一在中華文化土壤中，順利完成二次政黨輪替的民主范例，是全球華人寄以厚望的政治實驗。

馬英九認為，臺灣的民主進程是“全球華人寄以厚望的政治實驗”?？梢钥闯鲴R英九一方面認同西方的民主，另一方面認為臺灣的民主還不成熟，而且他希望在執政期間能推動臺灣“大步邁向‘優質的民主’”。

2.在改善臺灣政治風氣方面，他這樣說：

新政府另外一項重要任務就是導正政治風氣，恢復人民對政府的信賴。我們將共同努力創造一個尊重人性、崇尚理性、保障多元、和解共生的環境。我們將促進族群以及新舊移民間的和諧，倡導政黨良性競爭，并充分尊重媒體的監督與新聞自由。

馬英九對民進黨八年以來的執政非常失望，他希望上任后“導正”政治風氣，“恢復”人民對政府的信賴，創造一個“尊重人性、崇尚理性、保障多元、和解共生”的環境，并且促進民間的“和諧”等。這些用詞反映了馬英九希望未來執政能克服過去八來年政治的惡習，開創新的政治局面。

3.談到他對臺灣的感情，他說：

多年來我走遍臺灣各個角落，在與各行各業的互動當中，讓我感受最深刻的就是：地無分南北，人無分老幼，善良、正直、勤奮、誠信、包容、進取這一些傳統的核心價值，不但洋溢在臺灣人的生活言行，也早已深植在臺灣人的本性里。

這里，馬英九強調自己雖為外省人，但走遍臺灣各地，熟知臺灣風土人情，而且深深認同臺灣人民“善良、正直、誠信、包容、進取”的品質，深深愛著這片土地。

演說中很多其他方面的內容也涉及到馬英九的評價，通過這些評價，我們可以看到馬英九人生觀、世界觀及其情感傾向。

（三）詞匯的選擇

在演說中，馬英九在強調自己對臺灣的愛護之情、強調自己會擔負起臺灣前途的重任時，往往用“英九”來稱呼自己，以拉近他與聽眾的距離，引起聽眾對他思想傾向和情感傾向上的認同。

1.關于他的就職，他說：

從宣誓就職的這一刻開始，英九深知個人已經肩負二千三百萬人民的付托，這是我一生最光榮的職務，也是我一生最重大的責任。英九雖然不是在臺灣出生，但臺灣是我成長的故鄉，是我親人埋骨的所在。

2.在談到兩岸關系時，他說：

英九由衷地盼望，海峽兩岸能抓住當前難得的歷史機遇，從今天開始，共同開啟和平共榮的歷史新頁。

英九在此重申，我們今后將繼續在“九二共識”的基礎上，盡早恢復協商

英九堅信，兩岸問題最終解決的關鍵不在主權爭議，而在生活方式與核心價值。

除使用“英九”稱呼自己外，出于需要，他也交替使用了“我”“我們”等，這里不再贅述。

另外，馬英九使用了過去十年來臺灣高層從未使用的“中華民族”，認為兩岸“同屬中華民族”。這是臺灣政治上的一個突破，可以看出馬英九在民族認同感上不同于前任領導人陳水扁。

及物性、語態和情態更適合于英語等形態變化豐富的語言的分析；隱喻是各種語言的普遍現象，但該演說在通過隱喻表達某種意識形態或傾向性上不明顯，所以沒有作這方面的分析。

四、結語

批評話語分析是一種以社會為本的語言分析方法，它凸顯了語言中人們熟視無睹的權勢關系與意識形態。它注意從社會方面來解釋話語的成因，在強調社會對話語的影響的同時，還注重研究話語對社會的反作用。本文從預設、評價、詞匯選擇三方面對馬英九的就職演說進行了批評話語分析，結論是：馬英九的演說稿在人們較少留意的語言形式下隱藏著演說者的意識形態，流露出了他的人生觀、世界觀和傾向性以及真實的交際意圖。隨著中國經濟的快速發展和對外開放力度的加大，我國讀者接觸西方和境外媒體的機會也在增加，這就迫切要求我們加強批評話分析的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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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宗華，中國傳媒大學國家語言資源監測中心有聲媒體分中心）